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让女孩子开心这件事,简单也困难。
说简单无非是陪着她逛街购物吃好玩好,帮她在景点面前拍好看的照片,和她聊天记得多哄哄她说和谁比都是她漂亮,等她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记得赞叹然后买单……
说难则是因为这个前提条件的“某种程度”是女孩亲近你的程度。
如果没有这个大前提的话,无论怎么样献殷勤最后得到的大概率都是一句“是不是让你误会了”,再纠缠不休的话则是更直白的“没完没了了是吧”。
现在看起来这种事许朝歌做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六本木hill中的某家服装店内戴着工牌的小姑娘忙得热火朝天,许朝歌手边堆着一大包奢侈品衣物等待着绘梨衣从更衣室内出来,在他手中正把玩着一台比自己原来的iphone更修长的手机。
这是在居酒屋内刘扶南主动提供的,说用这台手机联络能够避免来自辉夜姬的监视。恺撒当时笑笑说怕是摆脱了蛇歧八家怕是摆脱不了你们门阀。
刘扶南坦荡荡地承认了,确实自己可以看到你们的通信内容所以真的私密信息最好不要用这台手机传递。
他顺便还解释了一番为什么作为秘党现代科技结晶之一的诺玛还没能渗透辉夜姬的封锁,倒是门阀的超级电脑先一步闯进来了。
不是因为门阀的超级电脑算力更强,而是因为卡塞尔学院和日本在地理位置上相隔了一整个太平洋。倒是刘阀驻地和日本一衣带水近在咫尺,属于是在网络宽带上完爆了秘党。
一条条信息从手机上迅速浮现又被顶过去,像是水中被吹上去的气泡。
“我目前和上杉绘梨衣正在六木本hills购物,商场里人不多,我们路上搭乘的是出租车,应该还没有暴露行踪。”——许朝歌。
“刘扶南会在今晚八点左右故意向蛇歧八家暴露你们的行踪,到时候源稚生一定会率领大批人马赶到,需要你拖延他们直到我们离开源氏重工。”——恺撒。
“我会提供逃亡路线和交通工具,你既要吸引火力又必须确保上杉绘梨衣不会回到蛇歧八家手中。”——刘扶南。
“可以。”许朝歌接受了恺撒的请求。
“进入源氏重工后为了避免被辉夜姬侦测到异常信号源,我们会保持静默。如果天亮之前我们二人组没有回应的话那就是已经被抓住了,到时候你们需要再寻找其他突破口。”
楚子航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恺撒脸上,在发送这话时,他没有任何交代后事的悲壮,自动翻译过来的意思大概是“爷今天终于有乐子了……什么你说人可能要交代在那里……那可太好了这乐子更大了”。
很符合加图索家族一贯的疯子个性。
“你们的目标是关于橘政宗的一切信息,在这一条下面哪怕白王圣骸的信息都可以先行让步。记住我们的回答。”刘扶南叮嘱了一句。
“ok,我知道……我的信用卡还好用吗?”恺撒转而向许朝歌问。
“挺好用的。”
许朝歌无声地笑笑敲下了回答,与其他组的几人互通完情报后合上了手机。
所谓遵循上杉绘梨衣的意愿来六本木逛街其实只是个幌子,其实哪怕绘梨衣安安静静地听许老师讲课,最后也要安排课堂实践。
许朝歌的任务远远没有“领着二次元美少女满东京地玩”这样简单,带着上杉绘梨衣的他在几方合作分工中是诱饵也是保障。
温柔的红绸之下总是藏着冰凉利刃。
有恺撒的信用卡支持这个任务进行得很顺利。
许朝歌进门就阔气地要求包场,蹬着一双恨天高的美女店长倒是很客气地说没有预约的情况下贸然提出包场本店恕难从命,或者遵循规章制度来说您要是本店的vvvip客户的话……
其实受制于大雨滂沱的天气整件店面都没有什么生意,站在衣架旁的工作人员远比购物游客更多,这套话是明晃晃的推辞。
不过等到许朝歌随手指着一水的应季新品说全包下来后,店内包场的标准就相应变得灵活了起来。
更衣室的大门打开又合上,绘梨衣穿着不同的锦绣华服从许朝歌眼前轻轻巧巧地掠过,她美得既是穿花蝴蝶又是鲜花本身。
“过肘白手套+低胸半开背波点伞裙,是奥黛丽赫本最经典的造型之一。穿在这位小姐身上能够凸现出上身线条的柔和,典雅的白手套中和了低胸裙的性感,优雅中透出魅惑。”
“这条连衣小黑裙采用的是背部镂空设计,如果搭配太阳镜、叠珍珠盘饰还有高发髻的话能够更加突出这份天赐的美丽,红发没有引入违和感反倒让整体装扮带着异域的风情……”
身旁店长殷勤地给许朝歌介绍女孩身上走马灯似的衣裳,许朝歌什么都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他只需要微笑颔首,打个响指表示全都抱起来就可以了。
绘梨衣拎着裙摆看着巨大落地镜中的自己久久没有移开目光,顾盼之间旁人可以轻易读出女孩眉眼中的喜悦,像是惴惴不安走出针叶林的小鹿最终得到了丰美的青草和温暖的摸摸头。
渴望美丽是人类的天性,绘梨衣也不例外。在她过往的人生中之所以没有这种渴望是因为她还不曾见过。
现在她见到了这种美丽。
并且这种美丽就连身在奢侈品服装店工作,见惯了各路俊男靓女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齐齐惊叹,他们对美丽的耐受阈值再度被面前的少女拉高了。
久被樊笼封锁的女孩终于绽放出了璀璨夺目的光芒,恰如枝头开得最热烈的樱花。
“喜欢哪一套?”许朝歌问。
“现在这一套。但刚才有手套的那套更好。”绘梨衣放下拎着裙摆的双手,举着小本本回答,“身体开始有点不舒服了。”
旁边的导购员凑上来想要看清两人的问答,但被许朝歌不动声色地挤开了。
他知道绘梨衣写的“更好”和“不舒服”是什么意思。
龙血已经开始侵蚀她的身体了,才过一天可能还可以坚持。但如果超过三四天没有及时注射血清,那么先是静脉中血液会淤积成黑色,然后从四肢会陆续出现龙化现象,绘梨衣必须用手套和长筒靴加以掩盖。
“那就都包起来了吧。”许朝歌指了指那些衣服。
“还想再多买几套吗?”
“可以吗?”绘梨衣眼神刷亮。
“难得出来一趟,既然已经这么辛苦了,那也要足够开心啊。”许朝歌看着面前倾城却易碎的少女回答。
绘梨衣用力点了点头,踩着小碎步又一头扎进了排排衣架之间。
许朝歌注视着她灵动而朝气的背影,眼神中郁结着层阴沉云翳。
“如果哥哥看到这样的绘梨衣,应该会后悔为什么没有像真正的女孩一样去对待她。”
应该谢客紧闭的大门被人推开了,站在门两侧的小姑娘想要伸手拦住这位不速之客,但全都被轻柔而不可抗拒地推开了。
身穿血红和服的少年走到了许朝歌身边轻轻说。
许朝歌转头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
“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源稚女,是猛鬼众的龙王,也是源家次子。”少年向许朝歌微微一笑,笑容像是阳光下的山泉般清澈浅淡。
“我知道,被一拳打飞的那个。”许朝歌在白板上写到。
源稚女脸上一贯虚伪的微笑终于绷不住了。
“好吧好吧,和你们这样的人对话就应该直来直去简单点。”他向许朝歌伸出右手说,“同时还是刘扶南的合作对象。”
……
“源稚女?我记得他们一直以风间琉璃称呼你。”
“风间琉璃和源稚女是同一个人的两个人格,大多数情况下是掌控力量的风间琉璃压制着源稚女。”
“我从恺撒那里得知,你大概率是做了某种颅内手术才导致精神分裂。”
“没错。”
“你也想要夺取白王圣骸?”
“不,我们的目的只是单纯想杀死王将。”
“你们?”
“准确来说杀死王将是风间琉璃的执念,相比起来我更希望和哥哥回到过去的生活。”源稚女流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
六本木北塔楼的餐厅,三人隔着餐桌分坐两侧。
一边是自称源稚女的少年,另一边是绘梨衣和许朝歌。
“既然你已经是刘扶南的合作对象了,这种事情那你应该去找刘扶南,他掌握的信息最多,用信息换来的人力资源也最多,现在我们都听他的分工安排。”许朝歌在餐纸上写下回答。
“王将是阴谋家,橘政宗是阴谋家,刘扶南也是。他们没什么不同,我不能指望一个阴谋家去杀死另一个阴谋家。”源稚女将手中剥好的虾仁放进绘梨衣的盘中,“阴谋家只会因为利益杀死别人。和刘扶南的交易很愉快,哥哥已经开始洗刷我的清白。但遗憾的是刘扶南的目标是白王圣骸,我付不起比这更大的利益。”
“所以你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我们。”许朝歌笔锋凌厉。
“不是退而求其次,也不是你们。”源稚女说,“你一直都是首选,因为足够强大。”
“那么你能支付给我什么?”
一份极其熟悉的报告书被源稚女从桌面上推到了许朝歌面前。
“风间琉璃给刘扶南送去了一份音频,你们应该知道。”源稚女说。
许朝歌点点头,掏出手机放在桌面上开始播放,响起的声音正是源稚生与橘政宗当时在源氏重工ξ层的对话,关于1991年北极圈内黑天鹅港的往事。
毕竟想要让上杉越假装故人去诈一诈橘政宗,这一条信息算是至关重要。
因此刘扶南并没有向他们隐瞒资料,而是直接将音频传输给了几人一人一份。
“刘扶南投桃报李地告诉了我上杉绘梨衣的真实身份,她是蛇歧八家上代皇的女儿。但可惜的是我那愚蠢的哥哥并不知道这一点,而是听信了橘政宗的谎言,真的认为绘梨衣是橘政宗他的女儿。”源稚女讽刺地轻笑。
确实,只要两相映证,那么就很容易知道,说绘梨衣是自己女儿,自己舍不得她被龙血侵蚀死,才放任猛鬼众和王将活下去……根本就是屁话。
橘政宗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
可惜的是源稚生并不知道这一点,如果没有亲眼见到上杉越的话,哪怕出具亲子鉴定报告对他而言也毫无说服力,毕竟在这个时代,只要有电脑和打印机大可以伪造。
所以刘扶南的计划并没有改变,只要约出了橘政宗与上杉越见面,只要源稚生在怀疑之下亲自前往,介时上杉越撕下面具、展露皇血气势、最后拍出亲子鉴定报告,三连击下来将完成对橘政宗的绝杀。
哪怕数十年形成的深厚情谊不至于一击即碎,但橘政宗在源稚生心中经营维护多年的地位绝对会被重创。
“橘政宗在音频里说,我和哥哥都是人造胚胎,父本是来自日本蛇歧八家的上代皇。那么按照推测我和绘梨衣不就是兄妹了吗?”
源稚女又给绘梨衣剥好了几只虾仁,全部堆到她的盘中。
“所以我用刘扶南提供的毛发,也去做了一份亲子鉴定。”他冲着桌上的报告书努努嘴,示意许朝歌打开过目。
“结果是父子关系。”
父亲,上杉越。
儿子,源稚女。
“猜测没有错,绘梨衣确实是我的妹妹。”
源稚女偏转过视线望着桌对面的上杉绘梨衣,一双翦水秋瞳中怜惜悲伤惆怅皆有。
而被注视的绘梨衣没有搭理源稚女的意思,她嗷呜两三口就吃完了虾仁,扯了扯许朝歌的袖子静静地看着他。
许朝歌面无表情地眨眼,绘梨衣也眨眨眼,眼睛里有无声的笑意。
“不够。”许朝歌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拒绝了源稚女抛出的橄榄枝,“你们是不是兄妹,和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没有直接关系。”
关于这一点,许朝歌确实没有满天要价。
只要掌握橘政宗当时的音频,还有上杉越这位上代的皇血继承者亲自出面,二者放在一处那么橘政宗的谎言就算坐实了。
相比之下源稚女的这份亲子鉴定报告只有锦上添花的作用,还远远算不上雪中送炭。
“别着急,我还有一个故事。”源稚女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冰块,轻笑着说,“关于沉没在日本海的那艘破冰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