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周末下午,根据日本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制订的交通规定,银座大道在周末全面禁止车辆通行。
也许这时的银座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稠密的地方之一了。
喧嚣的人声汇聚,在街道上盘旋不去,像是聒噪告死的乌鸦。天空上堆积的阴云仿佛群山巍峨耸立,遥遥压城倾覆而来。
“你之前来过东京银座吗?”恺撒望着面前十字路口的汹涌人海,他忽然问。
“没有。”楚子航摇了摇头,“在我印象里银座是非常着名的商业街,但也仅此而已。”
“我也没有。”恺撒说,“东京银座,在能够代表日本的‘自然、历史、现代’三大景点中,象征着现代之美。银座有着“东京的心脏”的美誉,是全日本乃至全世界最繁华的商业街之一,能够与之并驾齐驱的大概是纽约第五大道或者巴黎香榭丽舍大道。”
“所以?”楚子航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一段突如其来的讲解。他保持着一贯的面无表情,对恺撒的科普表示不置可否。
“富士山存在了成千上万年,京都建立了一千年,而银座兴起时间距今不到两百年。三者时间跨度差距不可谓不大。但如今在某种程度上三者已经算是并驾齐驱。”恺撒淡淡地回答。
“自从工业革命以来,人类正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对这个世界进行改造。你的言灵是君焰,释放爆炸的威力足以媲美凝固汽油弹,如果不是炼金作品,寻常金属刀剑在领域中会熔化成铁水。放在三百年前,对这种力量一无所知的凡人会将你视为火神现世并且顶礼膜拜。”
“但是现在……”楚子航明白了恺撒的意思,他轻轻点头。
“但是现在你的君焰也只是凝固汽油弹了。只要弹药充足,一架现代轰炸机能够完成的破坏远远超出你释放君焰的威力。”恺撒说。
“在我们眼里,现在的龙王依旧强大得高不可攀。如果《圣经?创世纪》中,耶和华焚城灭国的真身确实是青铜与火之王,这种足以荡平一座城池的伟力远远超出你我能力的极限。混血种实在难以做到,可是现在寻常人类创造的沙皇核弹不仅可以复刻这种神迹,甚至这股力量还要胜过龙王。”
“有时候我会想,昂热校长真是生不逢时,如果龙王再晚一百年苏醒。祂大概睁眼看到的是人类正手持激光剑虎视眈眈,准备把纯血龙族大卸八块。”恺撒轻轻地笑。
楚子航没有立刻表示赞同,他沉吟了几息之后,才缓缓开口:“看法很乐观,但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方面——同样作为智慧生物,纯血龙族统治这颗星球的时间远远超过了现在的人类。作为掌握着炼金术这种权柄的龙族,我们对祂们的能力知之甚少。祂们甚至可以创造尼伯龙根这种超出人类理解的空间。”
“要给人类以时间。”恺撒轻声而坚定地说。
“一千年一万年没人敢夸下这样的海口。那我们争取让人类还能有下一个一百年。”楚子航微微颔首,迈步走进了银座大道。
……
“歌舞伎表演的观众们和想象中好像有点不太一样。”麻生真手中攥着门票,踮起脚尖冲着剧场大门口垂落的紫色步幔张望,“看起来有点像粉丝见面会。”
“什么是粉丝见面会?”绘梨衣竖起了小本本不懂就问,“她们为什么脸上都这么开心?”
“因为她们是去见自己想的人呐。”麻生真斟酌了片刻,确定用词之后再向绘梨衣解释,“朝思暮想、心向往之!想想看就很开心吧。”
“soga!”绘梨衣了然地用力点头,“那么真酱有想见的人嘛?”
麻生真一边微笑着帮绘梨衣整理好了巫女服,一边回答说:“当然有啊。不过我可以天天见到她呢。绘梨衣呢?”
绘梨衣伸开双手以方便麻生真动作,她自己则歪着头思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想表达有但是不到这种朝思暮想的程度,又或者是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
面对这种问题她似乎有些迷糊。
“许君呢?”麻生真转向一旁的许朝歌问。
许朝歌微微颔首没有动作,他环顾四望,审视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群。
歌舞伎座。
这座歌舞伎剧场兴建于十九世纪晚期,粗略算来距今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从开业以来剧院数遭火灾与战火蹂躏,几经焚毁又重建。时至今日,沧桑如此。
许朝歌三人站在歌舞伎座的大门面前,抬头就能够看到背后高耸入云的钢铁大楼。
桃山风格的古老建筑与工业现代之美交相辉映。驻足于此,让人不禁有一种岁月如水匆匆而过的感慨,好像百余年间的千万人影正从自己身旁来去,而自己也将化作当中的一抹流光从后来人身边走过。
曾经有无数国宝级歌舞伎艺人在此登台演出,如果细数歌舞伎座的过往,能够很轻易地列举出一长串光耀歌舞伎历史的名人,因此这座剧场堪称是艺能界的圣地之一。
无论是高朋满座还是贵客盈门,甚至门票在放票后片刻就倾售一空……白发苍苍的剧院经理操持剧场几十年以来,亲眼见过无数演出爆满的场面,哪怕是内阁高官甚至皇室成员莅临也不足为奇。
但像现在这样,把售票口挤得水泄不通的观众竟然八成以上都是年轻漂亮女性,这种场面还真是经理有生以来第一次见,简直让人忍不住惊呼日本歌舞伎这种传统艺术在新千年里要重新焕发出生机。
倒是工作员工们很识时务,指着观众们额头上扎着的“风间命”之类的绑带,提醒经理说,热情的观众们并非多么欣赏部分剧目还使用着古日语的歌舞伎艺术,她们只是单纯热爱即将登台演出的那个男人。
虽然只是初次登上歌舞伎正式舞台的新人,但他之前在夜店舞池中的表演却赢得了不少歌舞伎大师的称赞。
大师们纷纷赞叹说自己会为了男人的表演而屈身光临喧嚣的夜店,即便灯红酒绿与传统的歌舞伎格格不入。但真正的艺术不因舞台而失格,反倒舞台会因为这种完美的表演而来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他们说自己看见的不是表演,而是艺术的火种。由男人点燃的火种在未来三十年,一定能够以燎原之势席卷整个歌舞伎圈,乃至是日本传统艺能界。
舞台上帘幕低垂,幔帐背后有人正弹奏写三味线,轻吟渺渺如烟。
风间琉璃,带着他改编的剧目《新编劝进账》粉墨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