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呀,这是我同事。过来玩的。”
“哦哦,好,还以为你的终身大事有着落了呢。记得定了一定要喊我们喝喜酒哦。”
“知道了,徐阿姨。”
邻居走后,姜也打探着她,一脸探究。
“看什么?”饶是她再迟钝,也能感受到那直勾勾的目光。
“为什么这些人都那么盼你交男朋友结婚?”
“你没被催过吗?”
“什么?结婚吗?我还没到法定年龄……”
“不是啊,小时候,别人会问你期末考了多少分。高中时,问你班里排第几。毕业后,高考多少分,上了什么学校。入社会,问你找什么工作。然后差不多到年龄了,问你结婚了没。等结婚了,就该问什么时候生孩子,后面就是什么时候生二胎,再后面不就该换成问孩子的学习了?”
姜也张口结舌,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似乎跟放羊娃的孩子再去放羊一样没有意义,循环往复。
人的一生,当真乏善可陈。
他耸耸肩:“我以为你这样的,不会受到这种普通人的约束。”
她摇摇手指:“你想多了,相比于你,我受到的约束只多不少。你要想,我可是女的。还妄想当老板,在某些人眼里,岂不是更加十恶不赦?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编排我呢。”
姜也一怔,却见她笑着说:“可我偏不顺他们的意。”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狡黠与得意,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宁折不弯。
于是不由自主跟着她的脚步进了门,又去贴窗花。
晚上果然如她所说,屋外热闹,家中冷清。
三人默默吃完饭,默默坐在客厅看春晚。
直到临近子夜,钱文茵实在熬不住,借口犯困径自回房睡了,她才从沙发上跳起,端着红酒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拖着去院子里放烟花。
她买了好多种,手持的,二踢脚,还有窜天猴。
到处都是烟火声,所有人都在忙着热闹,没人理会这院中小小的一角。
两人点燃手里的烟花,又借着这些燃放的烟花去引燃更多的。
那烟花着实绚丽,如花雨一般洋洋洒洒,她只顾着傻笑,挥来舞去。
“小心啊。”他说。
“什——么——”她扯着嗓子反问。
周围鞭炮声太大了,什么也听不清楚,他本想扯着嗓子再重复一遍,但见她笑靥如花的模样,突然低声道:“我……你啊。”
“什么?你说什么啊——”
她反问的兴趣很快被远处冉冉升起的更大烟花转移,那烟花似一道流星,升至半空才突然绽放,一瞬间,夜空亮如白昼,天空徐徐展开一朵盛大的红色玫瑰。
热烈,美不胜收。
“姜也,快看!太美了!”
她抓住他的衣袖,激动地放声大喊。
那红酒一大半洒了出来,他原本想回抓住她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帮她稳住了那杯岌岌可危的酒。
一曲终了,姜也喘息着将话筒放下,镜头落在他脸上。
他的眼睛突然睁开,与镜头对视。
在那个瞬间,那双乌黑的瞳仁里,好似天上的星河突然倒向流转,齐齐向那远古宇宙的源头汇聚。
现场的尖叫声持续不断。
有人流下热泪,有人捂紧嘴巴,有人拥抱在一起,但更多人依旧喊着他的名字。
姜也,姜也。
“这首歌,连同我,送给你。”
他压着嗓子低低说完,在逐渐熄灭的灯光中,毫无留恋地转身下台。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姜也这场冒险而为之的演唱会独唱一战封神。
在抖音和b站上,《就忘了吧》流出了无数个自录版本,播放量刷新了姜也之前的所有热门视频,包括早期的姚俊峰西装暴徒、中期的《飞雪》雪青身死宣平王怀中、后期的机场小牌大耍黑料。
在b站直接冲出百万级的播放量,这在演员的现场表演中是屈指可数的。
这首歌的姜也演唱会版也直接血洗抖音整个平台,一时成为平台BGM使用率最高的版本。
有专业乐评人甚至专门出了反应视频,声称姜也的演绎是技巧不足但感情充沛,值得肯定。
谁也不知道那首歌唱完后,他独自找了个杂物间,在里面缓了好久。
最开始听这首歌是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出道剧《水仙欲上鲤鱼去》刚播出到一半时,他作为男三逐渐被人关注到。
那时候他还没毕业,就一天上着专业课,突然从教室外乌泱泱进来一大群不认识的女生,还有堵在门口的,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目光有意无意落到他身上。
老师不明就里,还以为是有课走错教室的,专门停了讲去询问半天,才在她们羞涩的只言片语间明白了原来是来看一个叫姜也的。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是被舍友给卖了。他上铺的男生为了把妹,跟人家炫耀和他认识,上赶着把自己的行程和课表给人家透了个遍。女孩子们都没怎么在生活里见过真人明星,一度导致他在校园里寸步难行。
小时候看过一个成语叫看杀卫玠,说古代有个叫卫玠的美男子从豫章去了下都,很多人都闻名而来,观者如堵墙。他本来就体弱,不堪劳累,竟给生生看死。
姜也还不信,直到自己遇上才了解这其中厉害。
那时谭千渝已经开始考虑跟段江城交往,他忍不住指责她失约,与她将将开始冷战。
他无意中听到那首歌,如同说中自己的心事,便悄悄存下来,反复单曲播放。
行程被曝后万不得已,他躲到厕所里给王序然打了个电话。不成想王序然自作主张,直接叫他先住到谭千渝的公寓里暂避风头。
大意是今天找的房子都不太行,事急从权,她已经跟谭千渝打过招呼,叫他收拾了必要物品直接去就行。
他犹豫半天还是去了。
这一去却是个错误。
直至天黑,她也一直没回来。
百无聊赖中,他靠着窗台朝下望。
不过片刻间,就看见一辆黑色奥迪在夜幕中无声前行,在楼下的路边驶停。
车门迟迟没有打开,但依稀从副驾的车窗里,他分辨出谭千渝的侧脸。
夜色似华盖将倾。
她回头看向主驾驶,突然将身体倾过去,似是被主驾驶的人抱入怀里。
这个拥抱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
一只男人的手落在她的腰上,用指腹轻轻摩挲。
他就这么冷眼俯瞰着。
心头像被一根缝衣针出其不意钻入,扯着线一道一道地缝着,那疼痛随着他们的动作,疼得丝丝入扣。疼得他都感觉到自己的无可救药,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
直至看着她直至走进公寓楼,他才以后脑抵墙,失魂落魄地坐下。
谭千渝是进入电梯后才看到王序然的留言。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她看清了外面的景象,顺手把刚拨出的电话摁掉。
年轻男人背靠墙蹲在走廊地上,头戴渔夫帽,身穿卡其布大短裤,长手长脚地蜷缩在那,似乎还缩出了一丝委屈。
电梯旁边就是窗户,感应灯自她从电梯出来才亮起,照得他用手挡了下眼睛。
谭千渝买的这套公寓在市中心,一梯两户,对面邻居很少来住。
她在他面前站定。这种情况下不说话只会比说话更尴尬,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开口。
“几点来的?”
“刚来。”他站起身,声如蚊蚋。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直到感应灯灭了,她才跺了跺脚,等灯再度亮起,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进来吧。”
将密码按开,径直先进了屋,打开玄关灯。
回身,才见身后的姜也磨磨蹭蹭地在门框处站定,只盯着地板瞧。
谭千渝看着他,又加重口气说了一遍:“进来。”
他站在原地没动,将帽子摘下来,拿在手里,手指无意识地捏着帽檐边缘。
她双手抱胸,没好声气地催促:“你站那当门神就很好了?拜托你快点进,我不想把蚊子也放进来。”
他加快动作进屋,想了想还是解释:“不是有意要来打扰你……”
“知道了。”她不耐烦听,从身后的立式鞋柜里翻找半天,捡出一双骨白色的运动凉拖,放在地上,朝他那边踢了踢,“穿这个吧,时间仓促,也没空整新的。”
他默默脱了自己的鞋,二话不说穿上,这拖鞋虽然做工质地不错,但看上去半新不旧的样子。
这间公寓不大,一室一厅一厨一卫。随着谭千渝依次打开灯,逐渐显露出它本身的模样。如果说房间体现的是一个人的性格,那么她这套可以说是不修边幅。
怎么说呢,就有种随之要跑路的美。
到处都很简单,又很乱搭,很明显,主人并没有在这事上用过心。
除了卫生间和厨房是灰色地砖,其余地方都是浅木色地板。
客厅兼顾餐厅,空荡得要命,其实只有一张矮矮的木制圆桌主要做茶几用。周围安置了一圈藤编的蒲团,还有一只muji日式座椅,浅灰色的,包棉配钢结构支撑。
除此之外连个像样的座椅或者沙发都没有。
平板电视倒是很大,姜也很怀疑她是否真的打开它看过,因为遥控器上落了一层浅灰。
灯是最简朴的那种吸顶灯,如果不是刻意去看,几乎存在感要降到没有。
至于朝南的卧室,一张简单的一米八双人床,搭配一整面墙的木制衣柜,几乎就是全部的家当。没有床头柜,是的,只有一个白色的宜家手推车随意横在一旁,上面有一台猫头鹰造型的儿童台灯,临时充当了这个角色。
最吸睛的要属那张床。
显然,主人对睡眠格外重视。
这张床特别的高,床垫够厚,枕头同样的厚实蓬松,整张床看上去过分柔软,这个质感乍一看只能让人联想到天边大团的云朵。
过分大甚至垂落下来的鹅绒被,足够仙气飘飘的奶白色。
它甚至都没有经过整理,显得凌乱又自然。但好像正因为如此,才让人感觉格外好睡。
“我平常不太勤快,这儿挺乱。今天给我下通知也很仓促,什么都没收拾,你就凑合一下吧。”她在他身后靠着墙,指了指衣柜,“最上层有床上用品,是洗好的,你个子高自己拿。可以换一下。这一套就别用了,取下来顺便帮我洗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