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看我!”
“哥哥今天怎么这么贵气呀!全都是G牌,太耀眼啦!帅死我啦!”
“记得多喝水呀,少喝乱七八糟的饮料。”
这句话让他不由微微侧目,也没看清是谁说的,便顿了顿脚步。这乌泱泱一大群人瞅准时机越聚越多,颇有些走不动道的架势。
张天异头上明显可见地开始冒冷汗。
“让让啊,大家伙,麻烦都让让——”
长枪短炮,无数只眼睛盯在他身上,一时间水泄不通。
混乱之中突然有个声音问道:“最近陪金主姐姐吃饭很开心啊!你们俩什么关系啊?”
这个声音很古怪,像是用了变声器,不男不女,阴阳怪气。
“软饭男!小白脸!资源咖!”那人尖声道。
随之而来是后腰上冷不防撞过来的一股大力,姜也几乎是毫无预兆,一个趔趄不小心推到前面的人身上。
“小心!”他惊呼。
尽管已经极力控制,但仍然无法阻止身体的倾倒之势,前面的两三人经由他一推,像多米诺骨牌似的纷纷往前倒,转眼已经摔了一片。一时间尖叫哭泣怒骂不绝于耳。
谭千渝赶到机场警务室时,已经是一小时后。
民警道:“没多大事,一点小纠纷,最多小擦伤。粉丝们收了签名和医药费基本都走了。就还有一个代拍,镜头比较贵,可能得赔一下。但是吧,刚才这个小伙的意思是也不是他故意的,后面还有人推他。我们就查了下监控,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
在办公室里,她见到了独自靠坐在长椅上的姜也,一脸疲惫的模样。
她四处看看:“张天异呢?”
“买饭去了。”他用力搓了搓脸,“改签的时间太晚了,我们吃完再走。”
她点头,坐到他身边,“你还好吗?”
“还行。警察找到那个始作俑者了吗?”
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神,她突然有点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了。
“……没,监控摄像画质不清,她又刻意躲着,希望渺茫。”她没提自己付了赔偿,把这件事就此了结的事情。
“就这么完了?”
“嗯,暂时这样。”
姜也有些不甘心:“不应该调查清楚吗?还我一个清白。我感觉有人在故意针对我,为什么以往都没事,偏偏这次有品牌合作了就……”
“姜也,这样的维权成本太高了,我们付不起。”她打断了他,“你想想,难道要因为这件事就在警察局耗下去吗?那综艺那边怎么办?品牌合作怎么办?其他工作行程怎么办?咱们的损失谁来赔?”
“可我……”
她按住他的肩膀,“听我的话,你先去稳稳当当参加你的综艺,这种闷亏,我不会叫你白吃的。”
果不其然,这件事还没到晚上就已经发酵起来。娱记标题起得很惊悚:
【疑似小牌大耍?姜也机场冷脸推搡粉丝 导致多人摔倒镜头摔坏】
而且这一波节奏带得很是到位,从b站的10分钟技术讲解视频,到微博大批营销号铺垫,再到豆瓣小粉红多帖讨论,骂战掐架满天飞,都在致力于塑造一个姿态很高、态度巨差、对粉丝两面三刀的失德艺人形象。
这种气势汹汹的攻势,直接导致次日的《周末超开心》节目录制上,他开始被针对。
其实节目主持人都是人精,也不会刻意在明面上对谁不客气,但很明显到游戏环节大家跟他的互动有些敷衍。双人组队不想选他,多人组队不愿意挨着他。
比如泼水游戏,本身这个游戏也不难,两人一组,每次各组排出一人参赛,a组代表说三二一看这边,b组代表坚决不能看那边,头往其他地方转就行。赢了就继续,输了就被对方另一个队友泼水,当然自己的队友同时可以拿盖子挡水。
在这一轮里,作为姜也队友的刘思昂好像突然就变成了树懒,全程神游慢半拍。姜也赢,刘思昂就拿着杯子发呆,非得等姜也忍不住提醒才慌忙向对方泼水——当然是泼不上的,人家盖子早已就位。
姜也输,刘思昂更是手忙脚乱,一手拿水杯一手拿盖子,但拿盖子的手滑得像抹了黄油,怎么抓也抓不起来,导致姜也直接被对面的常驻嘉宾拿水泼了个正着。
如此循环往复,姜也被水浇了个透心凉。
“思昂你这个动作,是一只手在那打拳,另一只手在敬酒吗?”场下观众狂笑不止,主持人终于忍不住了,在旁一边比划一边吐槽。
姜也用力甩了甩脸上的水珠,想找个毛巾擦擦,但没人递,只好胡乱用手抹一把脸。
底下尖叫声四起。
“我跟你说思昂,你的队友姜也今天光洗脸了。”主持人笑着打趣。
“真的手滑,手滑。”刘思昂疯狂解释,满脸写着愧疚。
这话一出,全场原本的笑声都凝结了一下。在场都是圈内人士,鲜少有人不知道前面姜也对宋萝的“手滑事件”。这一听都听出了几重意思,又不好说明,索性佯作不知道,嘻嘻哈哈地傻笑过去。只是装笑可比真笑困难多了,刻意,而且尴尬。
满头滴水的姜也浑然不觉,把手放心口,微笑道:“我没关系。”
小牌大耍事件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销声匿迹,相反,有更多黑料被加进来。它像个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当晚又有营销号爆料,某知名张姓演艺老师表示,某姜姓小生以前初进圈时态度不端,吊儿郎当混日子,被公司押来上表演课,还曾一度逃学。对老师也言语傲慢,举止无礼。
【小牌大耍又添实锤?演艺老师称姜也以前刚开课就逃学】
谭千渝看到这则新闻,立马打了个电话给张宜君。
张宜君算是圈中老人,是从中戏出来的老戏骨,以前在各种国民级大剧作中演过黄金配角,在业内有口皆碑。但据她所知,张宜君并不是这种好搬弄是非的性子,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开这个口?
“喂,张老师,是我,谭千渝。”
“哦小谭啊,我正要打电话给你呢。”对方听到她的来电也并不意外,不紧不慢道,“你看到新闻了是吧,哎,小谭,我不是有意的呀。就前阵子跟几个朋友在家里小聚,正好看到姜也那个剧在播出,随口提了两句当年的事儿。因为姜也,我记得他嘛,确实长得很周正。”
“谁知道就这么两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给传出去了。我刚还一一打电话跟那些朋友确认,都说不是自己说的,你说这事搞得。”他叹了口气。
谭千渝温和道:“那当时的事儿具体是什么情况,您还记得是吧?”
“我记得,记得呀。”他思索道,“他逃课,确有此事。”
没错,确有此事。
那时候姜也刚与千娱传媒签约,还在上学,平日里在小红书上放放照片当个小网红。好不容易有了次可以争取的试镜机会,谭千渝未雨绸缪,决定把他送进张宜君的表演班里做系统培训。毕竟他素人出身,这些看上去理所当然的东西,在他这儿都还不存在。
张宜君的课远在s市,山高皇帝远,半个月后,谭千渝突然接到张老师电话,说姜也逃课失踪了。彼时她正在公司开会,手机开了静音,周应淮直接推门而入,喊她一定要接电话。
然后就听到张老师中气十足的,炸开锅的嗓门:“小谭,你找的学生靠不靠谱啊?过来混日子的吧?一天天的不好好学,也不上心,这会儿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了,跑哪去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哎,张老师,您消消气。别着急,我去找找,看看什么情况。”
“小谭,我跟你说啊,这演员啊,长得好看是挺加分的,但不懂得做人,在哪里他都混不开的。我看这样的,你趁早也别上心了,给他混个野模当当就行了,心气儿高演什么戏啊。”
谭千渝一个头两个大,只一个劲儿地称是:“让您费心了,回头我摁着他给您赔不是。”
“别,我受不起。你这样,你先找,找着他咱们再说。我呢,该怎么收费怎么收费,毕竟他跑了也不是我的问题。你没意见吧?”
她还能说什么,低头哈腰把张老师的电话挂了。
那时姜也还没被分配到正经的经纪人,只松松被谭千渝管着。
她直接给姜也打电话,直接关机。又翻出辅导员电话,对方表示假期姜也不在学校,填去向写的也是要去s市参加表演培训。
谭千渝这下彻底没了脾气,会也不开了,改约时间。想了想,叫着周应淮和她一起又去了趟学校。磨破嘴皮子总算说动宿管大爷帮忙看了寝室,一个人也没有。
又拜托辅导员挨个打电话给同宿舍的舍友们,发现他平时少言寡语,一时竟没人知道姜也去哪了。
为了找到姜也,她是忙活了半个晚上,终于在最后关头灵机一动,翻出了公司里保存的他的身份证复印件。然后一口气开了4个小时的车跑到他老家去找他。
晚上8点多出的门,凌晨12点以后才出高速收费站。
地方太小,天又黑,路不熟,跟着导航还是难免走错很多路,七拐八拐才转到姜也家庭住址。老式的家属楼一层,没有路灯感应灯,黑到人发慌。
谭千渝将车随意停在路边,在门口站定,在黑暗中抽完整整一根烟给自己壮胆,才踱步过去敲了敲门。
有狗叫,继而是男人粗嘎的声音:“谁啊?大晚上的。”
踢踏着拖鞋往外走的声音,拉门的声音。
中年男子看起来十分富态,顶着地中海,看到谭千渝的瞬间,惺忪的睡眼突然亮了亮,态度也从冷淡不耐变成了客气亲切:“姑娘,找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