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杰还真不是装。

看完演奏，确实大失所望。

这几人，虽然技术是涨了挺多的。

可无非也就是大学时期的放大版罢了，本质几乎没有一丝丝的改变。

“这样吧，即兴曲大家都了解吧。”

李少杰笑了笑。

“我就来一段......即兴曲？”

此言一出，顿时哗然一片！！

即兴曲。

篇幅短小，但结构完整，旋律非常的抒情。

整体的曲式，一般都是由激动热情的段落+深刻抒情组成。

虽然大多数都是复三或变奏的格式，但其实并不很是拘泥于形式的束缚。

更多是挥洒自如，将灵感以超强的即兴演奏才能，化作音符。

只不过，这样的即兴演奏，很容易昙花一现，难以让后人知晓。

李少杰敢玩这个，不得不说，从格局上，从傲气上，就已经压制了这些所谓的天才！！

“哦，即兴曲可能简单了点。”

李少杰微微一笑。

“既然要给你们展示......炫技与抒情，那么，再来点幻想吧！！”

“干脆就叫《幻想即兴曲》好了！！”

“什么？！！”

“哗！！！”

这些天才们快坐不住了！！

看向李少杰的目光仿佛像是看一个自暴自弃的疯子一般！！

幻想曲，甚至比tm即兴曲还偏门。

甚至在教科书里都只是寥寥几笔。

因为.......

幻想曲，更是一种即兴创作，它的形式甚至和很多音乐形式并不符合，没有什么过于严谨的框架与定义。

甚至与另一种曲式，随想曲，相互渗透，非常难以分辨。

简单来说，就是靠演奏者自己的幻想自由创作。

自由奔放，浪漫主义色彩极浓，潇洒不羁。

两种极其即兴的曲式结合？！

开什么玩笑，说是tm即兴，幻想。

但人家是即兴写的！！

你直接即兴弹？！

开什么玩笑！！

尹智洙的心脏好悬没漏跳一拍。

似乎依稀看到了当年那个力压所有人，惊才绝艳的天才！！

只有他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

长野俊男还是没什么太大的表情。

王志海的脸色骤然有些阴郁，但更多的是一种“希望出现意外”的感觉。

要知道。

这种即兴演奏，很容易半路卡壳。

尤其在这么多国家演奏家的注视下，心理压力极大！！

就连台下吕秋儿一行人的心都紧紧的提了起来。

尤其是李父。

虽然常常打孩子，也总不理解孩子的脑回路，但肯定还是相信孩子的。

但这种情况下，还是紧张的死死抓住自己的腿。

哪怕不懂音乐，也依稀感觉到了。

李少杰此时玩的究竟有多大！！！

李少杰微微一笑，也不愿意多说话。

双手抚摸了一下键盘，然后微微的闭上眼睛，表情非常的柔和。

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幻想。

很快。

当再次睁眼的时候，左手往下一落！

“当！！”

一个八度。

“当....”

还是左手的八度。

很快！

一连串流水般的音符在左手轻巧的弹奏中宣泄。

右手甚至高抬，完全没有动，左手的旋律便已经成型！！

所有人均是瞳孔一缩。

随着左手旋律的淡化与加速，众人发现，这是左手和弦！！

右手马上加入！这一顿速度极快的音符略过，让人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律动感！！

很快。

一种玄妙奇异的旋律绽放。

这旋律，仿佛令人产生了一种幻觉。

尹智洙有些惊奇。

复节奏！！

即兴出复节奏，可完全不是简单的事情！！

左手四个音，四拍子，右手三连音，三拍子。

何为四对三？

左手一二三四拍子正常。

右手的一拍，在左手一二中间，二拍，在二三中间，三拍，在三四中间！！！

即使是练习，都很容易错！！

上手就来的？！这对自己的节奏感简直无比自信！！

你可是还在即兴啊！！不怕出错的？！

来不及惊讶。

这一段神奇的旋律很快过去。

重新回归那一段流畅的右手。

不只是尹智洙。

周围的演奏家快看傻了。

这一段，就算不是即兴，也太猛了！！

这种强弱的乐句处理，复杂织体下清晰明朗的主旋律声部。

这美妙的旋律，带有强烈浪漫主义情感的喷涌！！

但李少杰的速度越来越快！！

终于！

“当！！”

一连串流水的音符从高音区滚落，再起高音再滚落！！

一浪一浪，仿佛是天堂之上掉落的羽毛一般轻盈。

但偏偏，李少杰本人的演奏气场，却如此的具有存在感。

仿佛是那天堂之门，是为了李少杰所敞开的一般！！

一连串半音阶过后，一声低音！！

高低音音符同时坠落，然后陷入平静。

左手继续轻柔的跑动，不让即兴中断。

很快，复三部曲的第二部分，抒情，也便来到。

梦幻一般的情调缓缓上升。

李少杰闭着眼睛微笑着，手却分毫不差的落在钢琴上。

色彩鲜明到台下人仿佛读出来了一种情感。

一种对未来憧憬，一种希望。

颗粒鲜明。

钢琴，仿佛真的是在唱歌。

此时，王志海瞪大了眼睛。

他变调了！！

是的！！

虽然短时期，难以彻底听出是什么调。

但他tm绝对在刚刚变调了！！

你调性上也非要即兴一把吗？！

但这样的呐喊，没有扰乱李少杰诗歌一般的抒情演奏。

自然酣畅的倾泻，轻灵缥缈而悠远。

深情的倾诉，恬静的思绪。

清丽婉转。

这一刻，李少杰仿佛更像是一个浪漫的钢琴诗人。

在清澈如水下，弹奏着迷人的旋律。

甚至让人有一种.......仿佛徜徉于夜晚，茗醉于月色的感觉。

令人不敢出声打扰。

仿佛是对爱人温柔的倾诉。

那能够包融一切的温暖，浸润了观众们的心神。

吕秋儿不知不觉中，眼眶有些微微湿润。

从一开始的热情，再到这一段恍若梦境般的抒情。

仿佛回到了当初恋爱的日子。

大学不是异地，胜似异地的恋爱的热情。

再到从亚洲到欧洲的距离，相见只在梦境。

互相之间温婉的诉说，共同的进步，那柔情的思念。

恍然间，便有些痴了。

很快！！

抒情结尾，瞬间便迎来了转折！！

李少杰整个人的气势变了，仿佛从梦境之中醒来一般。

复三曲式。

第三段，重复第一段。

但这一次迸发的热情，要更为强烈！！

仿佛插上了翅膀，心情在高歌，飞舞，盘旋！！

心中仿佛燃烧起缤纷绚丽的火焰。

喷涌而出的热情，激动。

仿佛是相隔异地的恋人终于重聚前的那般激烈激动！！

思绪滚烫，心在跳舞！！

极难的技巧之下，蕴含的是强烈且细腻的情感。

那种稍微加了一点点，但不明显的急促，仿佛让观众们的内心也无缘无故的急切了起来。

旋即！又是那天堂滚落的钟声！

酣畅淋漓！！

紧接着，在这激动中。

愈发急促的音符恍若是心跳一般。

仿佛是温暖的火炉让血与心变得更加滚烫。

难度的增加，让其中蕴含的情绪再一次放大！！

吕秋儿感觉自己似乎重回结婚的那天。

那天，自己的内心也是如此滚烫。

终究！

再一次安静下来。

左手沉稳的低音旋律，像是恋人见面后的温柔。

似乎......之前设想的种种话语消失不见，只想给彼此一个拥抱一般。

而那右手不断滚动的高音音符，恍若内心激荡的情绪一般。

旋即仿佛如同置身于傍晚的云端之上。

轻轻的。

缓缓的。

在七彩阳光下编织出爱的花环，在两个和弦中缓缓结束。

留给人们的，仿佛只有一种无限的思绪，与一种莫名对美好的向往。

这种美感，甚至让人难以忘怀。

台上的演奏家看傻了。

台下的观众们听入迷了。

一时之间，居然没有人愿意打破这种氛围。

就这样安静了很久。

于是。

嗯。

李少杰不愿意了。

从情绪中出来，本来微微一笑，打算迎接掌声。

但看似乎人们都在沉醉。

于是，便不满的噔噔敲了两下琴键。

这踏马剧烈不和谐的音符响了起来，惊醒了所有人。

几乎所有人都仿佛是一脸吃了屎一般的表情。

但开始热烈的鼓掌。

李少杰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套你们猴子的，做啥美梦的，给爷鼓起来就对了！！！

“jay......你......”

尹智洙表情复杂。

欲言又止。

《幻想即兴曲》？

这特么是《妄想即兴曲》吧......

无论从抒情，还是从技巧，都无懈可击！！

美妙的旋律，也能轻易的让人为之动容。

这水平......

“所以啊，我说你们这么多年都没进步。”

李少杰摇了摇头，看向尹智洙。

“你呀，太沉迷于抒情了，技巧上，完全没怎么进步啊！！”

“而长野俊男.......唉，他.....”

李少杰看了一眼长野俊男，摇了摇头。

旋即，又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王志海。

“切......”

李少杰的表情明显变得欠揍了许多。

“尽管我这几年......真的没进步，但你们这也太差劲了吧.......”

你管这叫没进步？！

李少杰的话，快让王志海疯了。

哪怕是温文尔雅的尹智洙，没什么情感波动的长野俊男，听到这些话，都微微皱眉，心里不是个滋味。

并不是生气于李少杰的话。

而是在于......他可能说的都是实话。

付出了艰辛与努力，试图超越天才留给自己的心魔。

但抬头一看才发现，他还是走在了前面。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没有比这更失落的了。

回过神后的观众们，鼓着掌。

而那些之前稍微了解了一点李少杰的人，几乎全都惊呆了。

是的。

就算知道曾经的李少杰力压这几名黄金一代的青年顶级演奏家。

但想象不出来彼此的差距。

本来以为，这几位演奏家，很可能超越了当时的李少杰。

但现在一看，甚至有点怀疑人生。

李少杰承认，自己最近这些年没有进步。

但为何差距还偏偏如此之大！？

“你装b！！！”

王志海蚌埠住了。

指着李少杰，咬牙切齿的说着。

轻轻摇了摇头。

看着曾经撕b了许久的王志海，李少杰突然失去了兴趣。

“我当时之所以不继续......也是因为发现了我最大的问题所在。”

尹智洙和长野俊男抬起头。

“是【生活】，是【人生】。”

李少杰微微一笑。

“我的阅历太浅了，所以，后来的我，享受生活，感悟生活。”

“我们的钢琴曲，是从生活与人生中诞生的，最终，让大众欣赏......也是重新交还给生活与人生，并且......在丰满了其他人生活与人生的同时......”

“绽放出花朵。”

一席话，说的尹智洙与长野俊男心神巨震！！

甚至引起了不少台下音乐家们的思考。

原来，这才是......当初那个闪耀至极的天才，急流勇退的原因吗？！

“技巧先行，生活跟续，真正的艺术家，缺一不可。”

“说出这些，纯当是交流，抒发一下自己的心得。”

李少杰微微一笑，鞠了个躬。

全场再一次响起了掌声。

不少人点着头。

音乐家也是人，艺术是源自于人的。

如果，再高雅的艺术，如果脱离了“人”与“生活”，变得孤芳自赏。

那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但！

艺术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

如果艺术的形式不去提升，不去进步，那么，便没办法承载更多的人文与情感。

李少杰说这些人这些年来完全没有进步......

或许是好意的点醒他们吧！！

李少杰对尹智洙笑了笑，又看了看长野俊男。

“希望.....未来的你们，可以......”

“来到我所在的舞台上！”

“不然......真的没意思！！”

哗！！

台下的观众被这样的话语所震慑，却没法反驳。

狂！！

傲！！

尹智洙失神了。

那压抑着自己的大山，现在仿佛变得更厚重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走在前面，甚至越走越远。

自己这些人，觉得追赶上，甚至超越他.....或许真的只是在自嗨吧！！

没想到，小丑竟然是我们自己。

.....

李少杰回到座位旁。

在王志海难看的脸色下，小声的说道。

“你可真垃圾啊，这么菜，你是怎么做到的？”

“呸！你个大垃圾，你个小菜鸡，你没有实力，你还在那笑嘻嘻......”

我尼玛！！

王志海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死死的捏着拳头，怨毒的盯着李少杰。

脸色却愈发苍白。

最气的，不是敌人攻击你。

而是敌人攻击你的东西，都是大实话......

反驳甚至都困难不少。

李少杰摇了摇头，失去了对王志海......

哦，或者说，是失去了对稻垣志海的兴趣。

......

李少杰这一首《幻想即兴曲》给大家带来的震撼，似乎正开始发酵。

接下来的交流选手，演奏的东西，在很多人听来......有些乏味。

第一天晚上的交流会，也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结束了。

结束之时，离场之际。

吕秋儿笑呵呵的站在刚刚大放厥词的霓虹人面前。

在疑惑中，缓缓开口。

“我们地大物博，人也太多了，不是你们区区仨瓜俩枣都当宝的人能理解的，格局不一样，理解自然不一样。”

吕秋儿冷笑一声。

“不是我们留不住所谓的人才.......而是根本没必要留这些所谓的人才！”

“借用我老公的话来说，那就是......”

“自私者对自己的【小爱】会成为艺术真正的阻碍，真正的艺术是对于民族，对于家国，乃至于是对世界的【大爱】。”

瞥了一眼两人。

“王志海.....你猜他是哪种爱？”

掷地有声，说完话便转身离开，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