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兴趣,你找别人吧”,谢南琛头也不抬地拒绝,筷子上又夹起一块鲜肉。
“会有兴趣的”,那人把剧本推向谢南琛,“介绍一下自己,商言阙,拍过几部片子,这次想拍个不一样的,合作愉快。”
谁要跟你合作愉快?谢南琛很是无语地分给他几分目光,“这年头,话都听不明白的人都能拍电影?”
这话一出,商言阙终于不再开口,脸上挂上些无奈的笑意。
四目相对,谢南琛莫名觉得他的笑中有些深长意味,还没琢磨出来个所以然,就被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思绪。
来电的是顾西赆,他舅舅的女儿,欧美圈近几年大火的女演员,去年到国内参演了部电影,反响颇好。他突然有些不详的预感,边看向商言阙边接听电话,对方冲他点了下头,又是一笑。
谢南琛猜到些他的意图,想骂人,却又得好好接起电话,最终只能赏给对面一记眼刀。
“南南,商导说你要跟他合作电影,太好了,你到了甘南我找人去接你。”
“姐,你就不能休个假吗?上个月刚在伦赛杀青,”谢南琛尝试岔开话题,却又被商言阙拉回去,“这是我的不对了,看到剧本就想到找顾影后合作一把。”
“商导也在啊,”电话那头的顾西赆以为开了免提,冲商言阙寒暄问好。
谢南琛很后悔在座位上接电话,头一次反省自己的日常犯懒,为了省几步路把自己搭了进去。
他能听出顾西赆知道他重新接电影的惊喜,也知道顾西赆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一直惦念他退圈的事,终于是不忍心当场拒绝,顺着顾西赆和商言阙聊了全程。
挂断电话后,谢南琛带着不满和警告开口,“既然能扒出来我姐和我的关系,你应该挺了解我,就正经拍过一部,早退圈了,不可能跟你合作。你们圈子里的事我不了解,但既然我姐愿意跟你合作,我姑且认可你的能力,劝你一句,另外找人吧。”
商言阙不置可否:“原来能好好跟我说话。”
谢南琛不知道对面的导演怎么找的重点,也懒得再周旋,给自己盛了勺汤,开口送客,“那你换个地方坐吧,我在吃饭。”
“你吃,”商言阙像是铁了心要把死皮赖脸进行到底,颇有风度地抬手示意谢南琛继续吃,“我没记错的话,你昨天晚上还跟“我们圈子”的人一起上了热搜,没必要把界限画得这么清楚。”
“商言阙,”谢南琛听得心烦,“你有关注我的功夫,不如去找别人。”
说完,冲服务员招了招手,“维护一下客人的就餐环境,把他请走。”
服务员快步走到餐桌旁,示意商言阙离开,“先生,我带您换个位置。”
看着对面谢南琛带着薄怒又有些挑衅的眼神,商言阙觉得有些好笑,突然起了些恶劣的逗弄心思,他拾起勺子给谢南琛的汤加了点芝麻,温声哄道,“南南,别生气了,再生气也不能赶我走吧,咱姐还等着我们呢。”
“那,二位先自己处理着?”服务员见惯了各种争吵,早就熟悉流程,朝着“源头”谢南琛开口。
“麻烦了,你去忙吧,”谢南琛迎着服务员“可真能闹”的目光,又后知后觉地想到对面的导演也是个公众人物,他不想再上一次热搜,麻烦。
“好玩吗?”服务员走远后,谢南琛放下勺子,话里话外都是怒意。
“好玩吧,这不是陪你玩吗?”
谢南琛被噎得无话可说,泄愤似的把剧本推回去,“最后说一次,拍不了,商导再耗着也没什么意思。”
“这张照片是剧本的主要灵感来源,称得上是这部电影的灵魂,所以我和编剧才想争取邀请你加入。”商言阙掀开剧本,“这是我的理由,那你呢,为什么拍不了?”
“可以跟我说说吗?”语气温柔得像在哄人。
二十八岁的谢教授觉得自己被衬托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并决定无赖到底,“灵魂?几年前随手拍的照片,为了赚一台新相机才投的比赛,没什么参考价值。”
“当然了,没准我也能为了这个数,再当一次dp。”谢南琛比了个手势,带着狡黠的笑开口。
不出所料,商言阙果然默住,谢南琛带着找回场子的得意喝了口茶,“没事我就先走了,下午还有课。”
用金钱“侮辱”商言阙这种“艺术至上”的人,效果一向很好。
“成交,”商言阙拿起掀开的剧本,在谢南琛怔住的空当把剧本塞到他臂弯里,“去上课吧,谢教授。”
片刻之后,只剩谢南琛坐在原处,怀里抱着剧本,他第一次知道,这种事还能强买强卖。
*下午两点,谢南琛拷好课上要用的课件,随手掀开剧本翻看,看起来是以利比亚战争为背景。
他有些诧异,餐厅那张照片上信息非常有限,他没想到编剧能对背景把握得如此准确。
“灵魂”二字,好像是一个可行的解释。
半小时过去,谢南琛拎着u盘离开公寓,他去年到江大美术系任教,课时轻松,一周两节课,教美术史。
时值深秋,人行道上铺着层落叶,被阳光一照,暖意洋洋,路边黑色的汽车也被笼在阳光下,像油画一角。
车窗缓缓落下,露出车中人的侧影,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玩够了吗?回家。”
谢南琛脚步一顿,晃了晃手中的u盘,“去上课。”
“今天不用去了,上车。”
见司机下车来打开门,谢南琛把u盘扔进风衣口袋,弯腰上车。
一时无话,耳边只有车子启动的声响,谢南琛闭上眼,靠着后椅,整个人看起来懒散随意,风衣口袋里的u盘被紧紧握着,承受着他无法控制的紧绷。
“先别睡,把这个喝了。”
谢南琛条件反射似的睁开眼,目光不带一丝情感,“有意思吗?”
“喝了,”谢尧又把杯子往前送了一下,语气带上几分委屈,“你惹出来的麻烦,我可是半夜派人帮你撤的微博,你就用这个态度对你哥哥?”
谢南琛听得恶心,接过杯子喝了几口,随手把杯子扔在车上,又靠回后椅。
看着车上淌得乱七八糟的水和不知道滚到哪里的水杯,谢尧似乎并不生气,心情颇好地侧过身,伸手想抚平谢南琛蹙起的眉头,却被利落地躲开。
他并不气恼,收回手,目光仍放在谢南琛脸上,像在欣赏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自顾自地开口,
“周行止也就把你当成个情人,你还非上赶着,脏不脏?”
“三小时热搜,足够你被扒出所有信息了,他都不管不问,说到底也就把你当个玩意儿”
……
“江大论坛都有你的照片,虽然已经处理了,但也难免有人议论,这半个月你就在家待着。”
……
谢南琛意识起起伏伏,熟悉的燥热感由内而外包裹着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枚u盘,企图用疼痛守住一丝清明,也没心思去理会耳边断断续续的“教育”。
不知过了多久,车门被打开,谢南琛被阳光晃了一下,睁开眼,抬步下车,却差点摔在地上,恍惚间下意识扶住面前的手臂,随即挣扎着想要推开。
“别动,到家了。”谢尧搀着谢南琛,一只手擦去他脸上的生理性泪水,“别哭了,哥哥知道你难受,今天药效重了点。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不喝这个你的眼神太冷了,我也会伤心,你要是跟小时候一样听话该多好……”
谢南琛觉得已经被撕裂:灵魂清明、身躯迷乱,他丢开u盘,像握住救命稻草一样握住那枚忘了什么时候放进口袋的美术刀,更深的疼痛感传来,总算清醒两分,但身体几乎脱力,只能被紧紧箍着,搀进那间他曾住了很多年的卧室,被放置在沙发上,像个提线木偶。
说来也可笑——他爸那么精明的商人,当年千挑万选,最后领养了这么个东西。
“太脏了,”谢尧打量他一番,拉出他放在风衣口袋里的手,手掌鲜血淋漓,“啧,又不听话。”
他像一件被反复擦拭的瓷器,足够干净后,被裹上崭新的包装,彻底失去做人的资格。
被药效硬生生刺激出来的泪水沿着脸颊滚落,他眨了下眼,抬臂盖在脸上。
“好了,别哭了,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你会喜欢的。”
谢南琛被迫依偎在身后人的怀里,看起来多亲密似的。
“礼物”是一份合同。
谢南琛茫然地看向面前那几张纸,目光聚了很久,才看清上面的“桐湖美术馆”几个字,有些厌恶的抬手拍开。
在洁癖这件事上,他跟谢尧很像,他妈妈一手经营的美术馆被弄脏了,他会亲手清理干净,在那之前,他不想碰。
于是,从小锦衣玉食,没为钱发愁过的资深理想主义者谢南琛,第一次认真地思考经济问题。
失去意识前,商言阙和剧本穿过层层迷雾,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真是荒唐。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谢尧单纯变态占有欲,没别的想法,另外既然架空现实,那喝的就是一种能折磨人的神奇药水吧(强行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