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傩心情愉快地回到房间，准备睡觉。

【宿傩……】

心底深处突然传来虎杖情绪低落的声音，他动作一僵，逐渐放缓。

脸上愉快的神情小心收敛起来。

【为什么要定下那样的束缚……】

虎杖的声音有些不甘，还带着点明显地气恼。

宿傩心里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

“所以我才说，让你先去睡的啊……结果你明明答应了却还是在偷听……”

【我只是觉得…我也有权利知道。】

虎杖低声道。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戳穿你。”

宿傩耸耸肩。

虎杖不甘心地声音依旧传来。

【可是你不觉得……那样很过分吗？】

……那样一条一条密密麻麻的带着“死亡”字眼的条件，他光是听着都害怕到浑身发冷。

他无法想象宿傩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同意定下那样的束缚。

宿傩嘴角勾起一丝好笑的弧度。

“你是这么想的？”

【不然呢？】

虎杖声音拔高，他家宿傩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宿傩略微收敛起一点笑意，怕把悠仁逗急了。

他想着刚才定下的那些条件，带着安抚的语气，轻声道。

“那样的束缚，并不算过分——”

“五条他是认真考虑了所有的情况后，才会那样一条一条详细定下的。”

“真正的过分——根本不需要定这么复杂的束缚。”

“他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实现了——比如‘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只要他想我死，我就一定会死’——这样才叫过分。”

“——而哪怕他真的提出这样的条件，我也是会答应的。”

虎杖失语，他万万没想到宿傩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声音有些颤抖，他害怕宿傩现在这样的想法。

就好像……他根本不在意死亡一样。

【为什么？】

宿傩看向自己的双手，手腕上黑色的咒纹在无时无刻不在传递着他并非人类的身份。

“因为我赌不起。”

他低垂下眼眸，声音轻缓。

“我赌不起……如果我未来真的…伤害了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

“——‘现在的我’，一定会比死还难受。”

“……就算是死……我也不想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感受到心中的虎杖没有再出声。

他放下双手，略微笑了笑，继续安抚他家虎子。

“悠仁……束缚不是单方面建立的，如果我不同意，五条他就是设定再多的条件也没用。”

“所以这次，不是‘五条让我定下这些束缚’，而是‘我希望五条能够为我定下这些束缚’。”

“你别怪你五条老师，他已经尽力了——你没发现吗，他提的那些条件，都是现在的我不会去触碰的，他真正想制约的只是‘未来可能会出现的我’。”

“而我只要不去触碰那些条件，即使五条想我死，束缚也不会生效的……你说对吧？”

心里的虎杖依然没有出声，但宿傩却知道他听进去了。

他靠坐在床头，望着墙壁，就像随意聊天一样继续说着。

“悠仁……我很强，以后吃下手指还会变得更强……”

“我听五条说了，现在的我拥有的咒力量已经超过他的一半了，而我才吃下了五根手指。”

“也就是说，等我吃下20根手指，我的咒力总量至少是他的两倍以上。”

“而且我还拥有比他更强的反转术式，现在还学会了治疗术式熔断，能够不断开启领域。”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等我吃下20根手指的时候，五条大概率已经制衡不了我了。”

他轻声道。

没错，他已经学会治疗术式熔断了——

在五条给他演示了一遍之后，他就轻轻松松能够做到了——

这份近乎克隆一样的能力也让他感到畏惧，他开始逐渐认识到自己的“强大”与“可怕”。

“悠仁，人类是需要制约的。”

“制约普通术师的，是比他们更强大的力量，比如五条；而制约现在‘最强’的五条的，是他的道义和良心。”

他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但我不知道，恢复记忆后的我，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东西……”

千年前的诅咒之王，在那样尸殍遍野的世界里走过，道义和良心也许都是毫无价值的，即便是有，那个时代所谓的道义和良心也无法被现代这个时代所接受。

“如果我的实力超过了五条，再没有能够制约我的事物存在，我会做出什么，谁也说不清的……”

“所以，束缚是必须的，否则我也许会怀疑……自己还能不能留在这里……”

【……我知道了！……你别再说了……】

虎杖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喑哑的意味。

宿傩勾了勾唇角，眼底带笑。

他就知道他家虎子能够理解的，这不，轻轻松松就说开了。

“OK，就到这里，换人吧！你快去洗漱，我先进去睡了！~”

宿傩感觉自己终于完成了“安抚虎子”这项大任务，欢天喜地地回到自己生得领域的小房间。

留下被换出来的虎杖特别纠结地坐了会儿，才有气无力地去卫生间。

……

躺在床上，虎杖烦闷地睡不着。

他总觉得宿傩说的话都是些歪理，但又找不到反驳的话。

然后他思考了半天，终于想到了自己会这么觉得的原因——

这一切，全是建立在“宿傩他并不在乎会不会死”的基础上，才能这么理解的。

他猛得抓紧手中的被子，哑着嗓音问道。

“宿傩。”

【嗯？】

“你……不在乎‘死’……吗？”

他僵硬了一下才问出口。

内心世界里的宿傩：【……】

他家虎子……怎么……怎么这么敏锐？

他犹豫了一会儿，迟疑道。

【…………想听真话……？】

当然！

虎杖飞快点头，然后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声“想听真话！”。

宿傩歪着头想了想。

好吧。

【我好像……确实对这个没什么感觉……】

他听到虎杖倒吸气的声音，赶紧解释道。

【怎么说呢？……因为这个算是我的第二次人生了吧？千年前已经活过一次了，现在又来一次……总觉得好像是额外赚到的。】

【而且这辈子，能遇到你们，我感觉我活得挺开心的，至少比我的第一辈子活得开心……我已经很满足了。】

【所以之后是不是会死……其实都没什么影响，反正现在也是多出来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感觉吧？】

【……就……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虎杖抿了抿唇。

低低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

“可是你之前明明说过……”

“你说过你‘舍不得’死的……”

宿傩浑身一僵。

……确实……过生日那天……

他有着无措地想了想。

那个时候，确实是有点舍不得的……但现在……

好像随着吃下的手指越多，他也越来越不再有“想要活下来”的欲望了。

——千年前的那些可怕的记忆还是对他有影响，他确实越来越害怕那个未来会吃下更多手指的自己了。

他害怕他会变成梦中那样，所以他选择用死亡来束缚自己，让自己尽可能不会靠近那边。

【咳……现在的我当然还是不想死的……这样吧，我们干脆换个角度想想，只要我一直不恢复记忆，或者我恢复了记忆后依然保持现在的想法，那不就没事了吗！】

【束缚之类的，只是一个保险而已，又不是一定会起效！】

【咱们得往好的方面想，对吧？】

【悠仁……我保证，我不会主动去触犯那些条件的……我只是对死无所谓，又不是想死——五条定的规则还是挺靠谱的，都是我不会去做的事情，你……】

哎……

宿傩叹了口气。

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好像……

把他家虎子……惹哭了……

小家伙哭都不出声的，就偷偷把脸埋枕头里，也不怕窒息了。

【悠仁……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也希望能一直和你们一起，所以我会努力活着的。】

【我们把手指都存起来，就用你的方法，也不去吃了，这样我就永远都不会恢复记忆，也永远不会触发束缚……怎么样？】

他等了好久，才等来了虎杖埋在枕头里的头轻轻点了下。

他总算松了口气。

劝小孩儿这种事真的不容易，真想给二十分钟前说轻松的自己一个大逼兜！

【好了好了早点睡，不然明天你要是眼睛肿的，伏黑指不定以为我怎么欺负你。】

【噢，对了，定束缚的事可别和他们说，我怕他们跟你一样多想。】

“…………我多想？”

【…………不不不，你没多想！——是我口误！我的错！】

【真的！我错了……我们还是睡觉吧，你看都几点了？再不睡今晚就要过去了！】

他的虎子睡眠本来就少！再不睡真的要长不高了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3-12-07 22:27:22~2023-12-09 22:2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奇迹 26瓶；莯莯 12瓶；黎瑟西尔、飛べ！、谷雨 10瓶；司君颜 6瓶；鹤归、寂月随风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