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虎杖吃下第三根手指，一股冰冷邪异却让宿傩感到极为舒服的气流从身体中流淌出来。

就像泡在温暖的泉水里，让他禁不住想要叹息。

他懒洋洋地和虎子打了个招呼，很快陷入沉睡。

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空旷无比的蓝天白云，视线下移，是一片清风微拂的碧绿草地。

他看到“他”一手支着头，侧躺在柔软的草坪上，全身放松，身上穿着和那天买的十分相似的白色和服。

“他”躺在那，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却能感觉到内心的一抹平静。

宿傩愣了下，很快又反应过来。

这是……千年前的他？

他的眼睛略微睁大。

视线稳稳地落在了“他”身上，像是要尽力捕捉自己曾经的记忆。

然后他很快注意到……

在那个“他”的身上——

躺着一只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小狐狸——正软软地将自己团成一团，在他的身上安静地睡着。

两只洁白的小耳朵时不时弹动一下，粉色小巧的鼻尖发出细微悠长的呼吸声。

……

……咦？

小……狐狸？

宿傩呆呆地看着那只白色小毛团。

继而一脸震惊——

……原来我千年前还养过狐狸？！

他飞快努力凑近，视线落在小狐狸身上——

小狐狸的皮毛十分柔软，如雪一般干净纯白。

一条和它的身体几乎一样长的蓬松大尾巴，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团起。

小小的脑袋埋在毛茸茸的尾巴里，惬意地眯起眼睛。

尾巴尖还时不时轻轻晃动一下，勾得人心底发颤。

宿傩盯着小狐狸看了半晌，突然感觉有点酸。

——他有点羡慕千年前的自己。

这么雪白柔软的小狐狸，看着就好摸。

可惜这里是梦境，他根本摸不着。

哎……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

怎么宿舍里不能养宠物……否则他现在出去就养一只。

怪不得他看着伏黑的玉犬会眼馋，原来他一开始就养过这样白色毛茸茸的小动物！

……

就在他幻想着自己能摸到毛茸茸时，周围的画面突然破碎——

如同镜子被打碎一般从中央开始裂开无数蛛网——

碎裂开的镜面后是血腥味浓重的一片深幽暗红——

他一头栽进了这片黑暗深渊中！

……

强烈的反差让他猛然惊醒。

冷汗湿透衣襟，他飞快喘着气，努力平复心情。

睁开眼，视线逐渐聚焦，然后眼前所见的景象让他呼吸再次收紧——

原本漆黑一片的内心世界变了，变成一个极为空旷的巨大空间。

头顶上方，是一副巨大的不知名脊骨，将整个空间的上方填满，一眼望不到头。

其下，是无边无际的暗红血液汇成的海洋，幽静地散发着淡淡红色雾气。

他此时站在一堆由数百具头骨尸骸组成的骨山上，周围全是一片血海。

放眼望去，仿佛只有这里，是这片空间中唯一的孤岛。

这是……

他内心一紧，很快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是……生得领域？

……这里是他的生得领域？！

——是他的……内心世界？！！

宿傩震惊地望着这一切。

他实在无法想象这里竟然会是自己的内心世界——！

他望着这一片完全超出他想象的空间，过了许久后，才喃喃出声。

“虎子……”

他两眼发直，声音发干。

“……我这岂止是有一点凶残……”

——我这他喵的是有亿点点凶残啊！！

他深呼吸——

千年前的我……到底是干了什么才会有这么尸山血海的内心世界？

这不得立刻送去回炉重造啊？！

宿傩非常心梗。

这和他想象的自己好像不太一样。

错了，是很不一样！！

他捂住脸，狠狠地揉搓了一把。

再度重新看向了这个世界——

脊椎天花板、尸山血海依旧。

他身上穿着和梦中的“他”一模一样的白色和服。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但意外的他竟然觉得并不难闻，甚至感觉还带了一点淡淡的甜味。

像是清晨草木中露水的味道。

他纠结了半晌，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他可能闻习惯了才会这么觉得，还是真的没有血腥味。

他只好安慰自己：至少他呆在这里不会那么难受……

所以……

他头疼地想着。

……虎子怎么办？

他下次换进来的时候会不会也是到了这里？

如果是的话……

他该怎么跟虎子解释……这凶残血腥的生得领域……？

……

【咳……】

一直在担心着宿傩的虎杖，听见这一声熟悉的咳嗽声，立刻惊喜地叫了出来。

“宿傩，你终于醒了！”

【嗯……】

宿傩的声音有些恹恹的，虎杖瞬间紧张起来。

“宿傩你怎么了？吃下第三根手指后发生什么了吗？”

【……那个，】

宿傩纠结了一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我有点事想提前和你说。】

“是……什么事？”

虎杖更加紧张了。

“你恢复记忆了吗？”

【哦，那倒没有。】

宿傩回答地很快。

呼……

虎杖松了口气，他觉得有点开心，又有些纠结得觉得自己不应该表现得那么开心。

“那是什么事？”

脑中的声音停顿了几秒，才再次响起。

【就，我发现千年前的我好像真的……】

【……有那么亿点点凶残。】

宿傩犹犹豫豫地说着。

虎杖：“……？”

【现在我的内心世界不是之前漆黑一片的了……】

【它现在变得好像有一点……呃……】

【充满了非现实主义的行为艺术与暴力美学……】

虎杖：“？？？”

虎杖懵逼，这说的是啥？

“宿傩……你能直说吗？我有点听不懂。”

【好吧，……大概就是我千年前可能杀过很多人……】

虎杖：“……”

虎杖的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感觉，变得有点沉重。

虽然能猜得到——毕竟宿傩是诅咒之王，可实际知道这件事还是让他有些难受。

另一边宿傩还没有说完——

他想了想自己之前看到的那堆骨头的造型——都是羊头和牛头，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哦，还杀过很多动物。】

虎杖：“……？”

虎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总觉得原本沉重的心情一瞬间变得有些沉重不起来。

【反正我现在的内心世界有点吓人。】

——还很吓咒灵。

宿傩的语气低落。

【我就想提前和你说一下，免得你下一次换进来的时候看到了会害怕。】

虎杖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大概是什么样的？你说一下，我提前做个心理准备。”

【……尸山血海……】

虎杖：“……”

【……骸骨成堆……】

虎杖：“…………”

【幸好空气中没有血腥味，不然我真的会跪……】

原本有点害怕的虎杖，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突然开始同情宿傩，他家洁癖宿傩在那种环境下怎么待得下去？

虎杖深吸一口气。

“我知道了，我做好心理准备了，晚上的时候我换进去看一下。”

【那……好吧……话说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睡了多久？】

宿傩说着，开始共享虎杖的视觉，看到了操场上正在训练的众人。

“两天，现在是你睡着后的第三天下午，大家正在训练。”

虎杖有些别扭地道。

天知道他这两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担心着他家傩再也回不来了。

幸好他还是回来了。

——跟这个比起来，内心世界变化了又算得了什么。

他突然重重地松了口气。

【什么？两天？！——】

脑子里传来宿傩震惊的喊叫声。

【我还以为才过去两个小时！这两天我得错过多少零食！——】

虎杖：“……”

……把我感动的心情还回来！！

……

宿傩回来了！

虎杖飞快地向大家宣布这个好消息。

所有人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全部围拢过来，激动地叽叽喳喳对着虎杖手上那张宿傩的嘴打招呼。

野蔷薇：“宿傩宿傩，你终于回来了！”

狗卷：“大芥大芥！”（你没事吧？）

熊猫：“你再不回来虎杖都要变成望夫石了~”

虎杖：……？望什么石？

真希：“太好了，傩你回来了就好……眼罩笨蛋这两天来看过好多次，表情严肃地吓人，就跟丢了魂一样！”

虎杖：……不对诶……五条老师只是在担心宿傩万一恢复记忆会大开杀戒才来守着的吧？

就连伏黑都别别扭扭地走上来说了声：“回来了就好，没什么事吧？”

最终，众人的声音统一。

“总之，欢迎你回来！——”

感觉自己仿佛受到了明星待遇的宿傩受宠若惊。

望着这些年轻咒术师们脸上洋溢的真诚笑容，心里暖暖的。

“嗯，我回来了。”

“我没事。”

“谢谢。”

他有些感动，声音中压抑不住地带上一丝欢喜。

……

……太好了……

……还是以前的那个宿傩！

……还是那么有礼貌，一点都没变！

众人内心握拳欢呼。

赶快告诉五条这个好消息！他家傩终于回来了！！——

……

远在外地出差的五条坐在窗边望着窗外出神。

手机铃声突然接二连三地响起，他怔了一下立刻拿出。

看着屏幕上那一排排新到的信息，水蓝色的眼眸微微一动。

他快速看完所有邮件，缓缓松了口气，挨着发送“知道了”的回复。

然后他放下手机，转头继续望向窗外。

窗户倒映出他清晰的影像——

他忍不住抬起手，抵在唇边。

影像中，他线条柔美的嘴角——

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上扬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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