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
黑羽快斗笃定地对自己说。
毕竟他昨天刚结束了一个大单子,压根也没打算、也没机会给他马不停蹄地开始进行下一次预告的大型宝石。
但他现在却莫名其妙出现在一幢高塔样的监狱中。
这座监狱的中心是空的,周围的墙壁上开凿着螺旋而上的阶梯;抬头向上看是高耸入云的高度,只有不知从何而来的苍白光线将这死气沉沉的监狱照亮一隅;要是低头向下看那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好像只要稍有不慎,踏错一步就会落得粉身碎骨、或是说不见尸骨的下场。
脚下的阶梯并不宽敞,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狭窄,一脚踩上去的触感还有些常年浸泡在阴冷潮湿之地才会出现的湿滑感,这让他不得不降低一下奔跑的速度,以防万一这落脚点小到好似悬崖之边的阶梯直接都断裂掉下黑漆漆的深渊里去。
他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抽空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追兵,忍不住暗骂一声。
追在他身后的那些人穿着同样黑漆漆的警服和警帽像是闻到血腥味的豺狼,没有咬死自己的猎物就会紧追不舍地咬在他身后。
透过头顶的光亮,他隐约看见他们脸上不知为何都带着和警服截然相反的白色面具。
那些面具上面没有特意刻画五官和神情,只是在双眼、鼻子与嘴唇的部位挖出黑色的空洞,组成一张张相似的虚伪面容。
好像是这么面具的制作者试图用这种并不美妙的方式告诉其他人,这些东西大抵也可以称之为是“人”的生物。
“贼人!站住!”
“抗拒从严,坦白从宽!”
“监狱长给你一次机会,立刻停下头像!”
虽然他的怪盗生涯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不过不管是媒体还是中森警官他们称呼他倒也没有到“贼人”这么鄙夷的程度。
但是看他们是不是拔枪射击的架势,别说是怪盗基德,就算是黑羽快斗都不会相信,这位监狱长会像他们口中说的那样温柔善良,还会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停下!”
“禁止向前!”
又是两声枪响。
虽然他身手矫捷,但这网上的阶梯上可供他躲闪的空间实在有限,他险险避开擦着他头顶子弹,猜想自己这顶白色的高帽恐怕已经被子弹射出几个孔来了。
对,虽然不是一开始发现的,但是逃避追捕的途中他就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怪盗基德那身标志性的白色西装和披风。
不过反正是梦……就算是梦,看看脚下那万丈深渊和身后那些穷凶恶极的狱警都觉得要是在梦里停下来,现实里恐怕也就人没了!
但就算是忙着逃跑,他也不忘回头对着身后那些看不清表情,但是听语气已经逐渐恼羞成怒的狱警们再火上浇油一番。
“抓不到的,别费力气了——呼——!”
话还没说完,前面的路不知何时就已经被一道铁门堵住。
这扇铁栅栏的门将继续向上的楼梯堵得结结实实,缝隙小到恐怕只有飞虫才能钻进去,但盘旋而上的楼梯款距相当大,就算有伸缩性极强的绳索,也无法在这种几乎比裂缝悬崖处才能见到的宽度下发挥作用。
况且抬头继续向上看,楼梯上好像还有更多的铁门在等着他。
身后还有追兵,就算开门的时间再快,恐怕也不及那些狱警的子弹快。
于是这算是迫不得已的选择,他转向一直没有打算进去的左手边墙壁上的幽深通道之中。
因为在外部狭窄湿滑的楼梯上他还能看到头顶可能是来自外部的光亮,但是在那些通道里就好像是完全被密封于不见光亮的地方,只剩下两侧墙壁上红色的应急灯光闪烁着不详的光芒。
比起那里面好像压抑到会让人觉得精神不正常的地方,其实他还是宁可在外面的“悬崖边”走钢丝。
但目前情况也顾不得他再做其他选择。
怪盗基德的从容不迫就是动手之前进行了万全的准备,可现在他什么准备也没有,像是正在休假的魔术师突然就被推上舞台最中央的聚光灯下被要求进行一场所有观众都无法看穿的精彩表演,那么在丝毫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可供选择的表演就被缩小到了一个堪称窘迫的范围以内。
也许正是因为这是梦,所以即使他对这个类似监狱的地方完全不熟悉,但是身着的怪盗服里的常备道具却依旧好好地呆在里侧的口袋中。
从外侧螺旋状的阶梯拐进的走廊内部里的两旁依旧满是监狱的单人牢房,牢房里呆在黑暗里的囚犯们即使看到如此之大的动静,也仍旧漠不关心地只是看着他们,丝毫没有想趁着这个机会逃出这座监狱的想法。
在这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黑羽快斗或许还会觉得诡异,但他现在既然是怪盗基德,自然不会在此轻易退缩。
他摘下自己已经多出几个弹孔的高帽,从容不迫的冷静重新回到他的脸上。
顶尖的魔术师总是能在看似不可能逃脱的绝境之下展现令所有观众惊讶的秀。
白色的高帽在他的指尖转了两圈,像是回旋镖一样飞了出去,明明应当是轻飘飘的帽子却仿佛是行驶在固定轨迹上的列车径直朝着后方紧追不舍的狱警们飞了出去,紧接着就像是迎面撞上了一堵厚实的墙,看轻这只帽子的“人”无一例外都直接被砸晕。
然而后方的狱警们似乎毫无怜悯之心,面对自己“同事”的处境完全没有想停手帮助的意思,甚至是直接踩着他们的身体就继续追来。
白色的怪盗暗自咋舌,觉得这里的狱警多少都有些不太正常。
他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烟雾弹,前方有一个岔道口,他要在那里甩开这些追兵。
那枚烟雾弹体积虽小,但是效果简直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踩着同僚身体追来的狱警们在左右不同的岔道口犹疑地停下脚步,在弥漫的浓雾中有举棋不定的脚步声传来,最后是类似队长一样的狱警厉声喝道:
“兵分两路,一定要捉到贼人!”
“发现他们团伙及时向我汇报!”
这招百试百灵。
就在浓雾散去,追上的狱警们的脚步声已经全数消失在两条岔道口通向的走廊深处时,他们刚刚头顶上呈三角的墙角处重新跳下一个白色的身影。
在那种情况下,生物往往总是会不注意一些近在眼前的地方。
“呼……”
他叹出一口气,拍拍手,重新从几秒前还空无一物的手中变出一只白色的礼帽来。
那算是他的必备装备之一,少了他就感觉怪盗基德的登台表演好像也不完整起来。
他把这顶礼帽又放回自己的头顶。
虽然现在暂时甩开了追兵,但显然这个梦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要醒来的迹象,或许他就应该继续按着潜意识或者常识继续。
比如——找到监狱的出口?
“话说为什么是在监狱里?总不会是我以后被中森警官抓到就被扔到这里来了吧?”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过怪盗基德可不是这么容易落网的人。”
因为并不熟悉环境,在没有规划逃脱路线的前提下,他沿途观察的时间过少,所以得到的线索也就不多,但明显可见的是这座监狱滥用私刑的情况很严重。
狱警对囚犯的压迫实在是超出了大众对一般监狱的认知情况水平,就他匆匆所见到的那些而言,最寻常的言语辱骂是家常便饭,更甚于有随意的肢体殴打、刑具惩罚,还有意味明显的性暗示。
现在暂时摆脱狱警也可以更加仔细地查看这里的环境。
首先引入眼帘的毫无疑问还是光线昏暗的牢房,刚刚那场追逐闹出的动静只大不小,但被关押在其中的囚犯们也只是冷眼看着他们。
仿佛他们只是象征意义上的被囚禁者,作为监狱之中的必备品和象征物摆放在这狭小压抑的铁栅栏之后。
更仔细地靠近一点观察,每一个单人间牢房外面都有着一个专门的铭牌标志着囚犯的名字、出生年岁以及被打入牢房的缘由,不过大部分铭牌上的字体都是和安静呆在牢房里的囚犯面容一般模糊不清,沿着走廊逐一看过去的二十几间并排牢房中只有两三个可以清楚地看清罪名。
其中包括“为必要胜利而舍弃”这样莫须有的罪名。
虽然做的不是大众意义上的正经职业,不过他好歹也是个三观正常的好市民。
要是真有这个监狱,他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中森警官匿名举报。
他暗自嘀咕着,又在这条不算太长的走廊里转了一圈。
所有牢房的门都很坚固,或者直白说,是坚固到压根没有锁孔可以开门。
那些隔离了牢房内外的铁栅栏像是不可撼动的法则牢牢焊接在墙壁之上,压根就没有机会能够打开。
所以他想混在监狱中自由行动的方法,按照常规途径来看就只剩下假扮狱警这条路。
“所有狱警注意——”
不知从何而来的广播声在一声刺耳的蜂鸣声后响起。
虽然现在视线里并没有看见其他人,但白色的怪盗还是谨慎地藏身于黑暗的角落之中。
“贼人们已经潜入了监狱内部,他们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
“现在他们已经不是非法潜入罪,一旦发现怪盗团当场处以死刑。”
这个命令的声音有些耳熟,但是因为其中过于冷酷的字义又显得很是陌生。
他还准备仔细想想的时候,拐角处又传来了脚步声。
他收敛气息暗藏在不易被察觉的阴影之中,观察这两个腰间别着枪,手中还带着警棍的狱警走来。
“狱长大人未免也太把这群贼人放在眼中了,不过是一群老鼠而已,把他们解决应该是很容易的,不是有一个白色的家伙已经被发现了吗?”
“那个带着披风的?话说之前不是说没有披风吗?”
“是这样的吗?”
“你这家伙该不会压根没有认真听吧?不过发现是发现了,不过被追丢了。”
“啊啊,难怪被处以电击的惩罚,真是能力低下的家伙。”
“还能让这般毫无价值的人当我们的同僚,狱长大人还真是仁慈,要我说应该早早将他们打入牢房了,这样说不定还能为我们多贡献一些价值。”
是个机会。
或许可以趁这个时候打晕他们。
虽然是两个人,但他抢险出手应当问题不大。
“哒、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
囚犯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就在他看到拐角之处出现影子的时候,有人比他更抢先一步拦住了他即将出手扔出去的催眠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