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雎尔来找郑昭昭的时候她正在玩雪。
郑昭昭蹲在地上,戴着厚厚的手套,她抓起一团雪,在手里捏巴捏巴,捏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圆球。
然后猛地朝站在门口旁的身形扔过去。
孟雎尔被雪球砸中肩膀,炸开的雪块溅到脸上,他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眼时郑昭昭已经跑到了他面前。
郑昭昭看他被砸懵的样子,笑得乐不可支,“打雪仗玩不玩!”
孟雎尔清晰地看到她雀跃的神色,点点头,“玩。”
郑昭昭咧开嘴笑了。
她终于抓到人和她打雪仗了!
附近的小孩不是年纪太小就是不熟,她想了好久的打雪仗都找不到人和她一起玩。
两个人相隔十米远,郑昭昭飞速地团着雪球,铆足了力气朝孟雎尔的身上扔,但她准头不好,往往五个里只能扔中一个。
于是郑昭昭越扔越来劲,雪球也不团了,直接抓起一把雪就往孟雎尔身上扬,孟雎尔也不舍得扔她,准头简直比郑昭昭还差。
弄到最后郑昭昭身上的雪没多少,孟雎尔倒是被扔了一身,衣服湿一块干一块,头发上也有薄薄的雪,正融成水珠顺着发丝滴落。
“不玩了!你也太放水了!”
郑昭昭费劲地喘着气,嘴里呼出的气体在空气中很快凝成水雾,她摸摸滚烫的脸,看了看孟雎尔,还是那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甚至连大气都不喘。
孟雎尔眼睫上是潮湿的水汽,看她时眼睛雾蒙蒙的,“我舍不得嘛。”
“你舍不得个屁!你懂什么叫打雪仗吗,打仗啊!”
郑昭昭搬了个小木凳坐下,冲孟雎尔招手,“算了,你过来,咱俩堆雪人。”
孟雎尔听话地搬着凳子坐在她一边,郑昭昭给他比划了一个大小,“堆个小小小雪人就行。”
郑昭昭看了眼他的手,冷白的皮肤已经被冻得发红。
“你怎么没戴手套啊,冻成这样也不说。”
“扔掉了。”孟雎尔一脸不悦,“签字的时候我把手套放到桌上,结果被那些人碰了。本来想买一双新的,结果超市里的手套太劣质,我不想戴。”
真是娇气死了。
郑昭昭深吸一口气,克制着踹他的欲望,把自己的手套脱下来,“家里的手套都是别人用过的,你应该不愿意戴,你先试试我这双,不是超市买的,如果你戴着合适我就戴我奶奶的。”
孟雎尔把手上的雪拍净了,戴进去试了试,对于郑昭昭来说正好甚至还有些偏大的手套,孟雎尔却只能塞进半只手。
“好紧啊,手指都要断掉了。”
郑昭昭看着他露在外面的半只手,把手套扯了下来,“算了,你别堆了,你旁观吧。”
孟雎尔也不再动手,把手揣进口袋里取暖,“怎么不戴我给你买的手套,比你这个手套要舒服好多呢,不要总是用这种质量差的东西嘛。”
郑昭昭没好气,“我非得全身上下都得用你买的东西是吧?”
孟雎尔赞同地点头,“当然啦,我挑的东西好,性价比又高,你用起来肯定会很舒服的。”
怎么感觉他越来越不掩饰自己的性格了。
郑昭昭没有继续想下去,给了他一肘击,“你真有病,孟雎尔。”
郑昭昭进屋切了根胡萝卜尖,又从院子里扒拉出两块圆圆的石子和一根枯树枝,放到未成形的雪人旁。
她团了两个拳头大的雪球叠在一起,指了指地上的小零碎,“这个不怎么凉,你也参与一下。”
孟雎尔拿起地上的石子做雪人的眼睛,胡萝卜尖做脖子,枯树枝被他掰成两半做上肢。
郑昭昭满意地点头,从兜里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好完美。”
“发给我呀,我也想要。”
郑昭昭转发给孟雎尔后关上手机,和他坐到火炉边烤火,火炉里的柴“噼噼啪啪”地响,郑昭昭把手套脱掉,让火炉的热气蒸干上面的水汽。
“我大后天上午的票,你不用来找我,好好忙你的事。”
她为了抢票,分享了无数个链接让朋友同学助力加速包,又时刻盯着补票,终于抢到时间最近的票。
“你怎么这么急呀,我还想和你...”
她耳尖地听到一些响动。
铁门被缓缓推开,郑昭昭迅速从小木凳上站起来,抓着孟雎尔的袖子和旁边的手套就跑。
郑昭昭慌乱之中把他拉到院子旁边李施兰开垦的小菜园,小菜园由一米多高的墙体围成,她和孟雎尔紧挨着墙根蹲下,仔细注意外面的动静。
孟雎尔和她膝盖贴着膝盖,他低头看向自己被郑昭昭攥紧的袖子,抬眼看到郑昭昭的侧脸,紧抿的唇和微红的脸,忐忑的表情还有额头因为烤火渗出的一点汗珠。
甚至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还想凑近点。
郑昭昭正贴着墙根向外看李施兰的踪迹,看到她进屋时才悄悄动身。
她拍拍孟雎尔,“你在这等着,我一会把你弄出去。”
郑昭昭说完戴上手套捡了两根破树枝窜了出去。
李施兰在院子没见到她,以为是在屋里,结果屋里也没人,刚要喊她就看见郑昭昭出现在院子里,“干嘛去了,怎么刚刚没见着你。”
郑昭昭脑指着院子里一个偏僻的角落,“刚刚去那里捡树枝了,想堆雪人。”
李施兰看见她手里的树枝,没再问什么“玩完记得把雪扫了,要是结冰就坏事了。”
郑昭昭点点头,在地上装模作样地滚起雪球,她见李施兰进了屋,又等了几分钟,她听到隐隐约约的电视声,于是悄悄把门拉开一个能容人通过的大小,猫着腰跑到菜园里。
孟雎尔依旧蹲在墙根,看见她进来时抬眼望着她,委屈巴巴地小声道:“腿好麻。”
郑昭昭隔着手套握住孟雎尔的手把他拽起来,两个人跟特务一样,说话一个比一个小声,“你别出声啊。”
郑昭昭的手套上沾了好些雪,潮湿打绺的棉线在手心的触感很不舒服,但孟雎尔没选择挣开,他手指收紧,牢牢地握紧她。
郑昭昭带着孟雎尔小跑到门口,把他推到门外,“快走吧。”
孟雎尔扒着门边,手背蹭上铁锈,“我明天来找你,你记得等我呀。”
郑昭昭把他的手指弹下去,闻到轻微的铁锈味,“到时候再说,快走快走!”
终于把孟雎尔送走,郑昭昭好半天才感觉自己的心跳平息下来。
郑昭昭又忍受了两天孟雎尔的轰炸,时刻担心村里的情报根据地发现孟雎尔和她认识,等时间一到就马不停蹄地赶往火车站,当屁股坐在座位上一刹那,她感觉到无比的安心,拿出手机开始发消息。
昭昭照照:【我在回家的车上了,大概下午到,我们什么时候见面啊?】
温故知新:【是火车吗?今天见面会不会太累了,明天你有时间吗?】
昭昭照照:【明天一整天都有,你想什么时候见】
温故知新:【下午三点可以吗?外面天气太冷了,我到时去你家楼下等你可以吗?】
昭昭照照:【好啊!】
郑昭昭放下手机,不由自主地哼起歌。
她打开手机上的经营面包店小游戏,火车上纷乱的声音传进耳朵。
“好看吧,我朋友偷拍的,在路上的时候遇到的,太漂亮了。”
“这个建筑物,是津海那边吧。”
“我同学说在荣丰那边也见过他,还把表白的女生骂跑了哈哈哈哈。”
郑昭昭默默戴上了耳机。
耳机降噪真好,什么都听不到了呢。
只要她捂住耳朵,就可以装作没听到!
郑昭昭全身心投入到游戏中,直到下车都没有摘下耳机。
——
郑昭昭回到家后好好收拾了一番,等第二天下午美滋滋地下楼,刚出电梯口就碰到温如辛。
“昭昭。”
温如辛站在她面前。
郑昭昭愣在原地。
“你怎么...”郑昭昭话哽在喉间,“你怎么这么瘦了。”
温如辛掩饰般笑了笑,“本来不想让你看见这些的,但是有点忍不住。”
再不见她,可能真要记不起来了。
郑昭昭嗓子发紧,“你不是说要好起来了吗,温如辛,你是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啊。”
她第一次见到一个健康的人在她面前衰败,且速度如此之快。
“不要担心,没什么事。”
温如辛看见她怔然的模样叹口气,“如果严重我也不会来见你,是不是?”
温如辛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玩偶,放在郑昭昭的掌心。
“前几天出去一趟,看到这个就买下来了,和你好像。”
郑昭昭看着手中闭眼睡觉的小狗玩偶,“这个也像我啊。”
温如辛看着她的脸,缓缓笑出了声,他掐了把手心,“我要走了。”
郑昭昭有些茫然,“就见这两分钟?你说开学来找我是真的吗,身体不好就不要去上学了。”
“会好起来的。”温如辛语气平和,“回去吧,昭昭,我也要走了。”
温如辛看着郑昭昭坐上电梯,慢慢走回家中。
他坐在书桌前,面前是许多种尖锐器具,他呼出一口气,像之前每一次尝试那样,在心里想起孟雎尔。
或许是刚见过郑昭昭的缘故,比以往汹涌百倍千倍的感情袭来,淹得温如辛喘不过气,他抓紧手里的尖锐物体,任由它刺入皮肤扎进深层,以此来保持一点清醒。
没有黑朦。
视野中的物体变成无数个碎片,他看到无数孟雎尔在他面前,无一例外都叫着他的名字。
温如辛试图在里面找到唯一一个不同的人。
张不开的嘴。
只有“孟雎尔”三个字可以完整说出。
但他不愿。
温如辛跌落在地,膝盖与地面撞击发出沉闷响声。
“郑....”
强烈的爱意加诸在他身上,空气好像变被压缩,温如辛大张着嘴喘气,汲取稀薄空气,他感觉到血液从鼻腔中流出来,嘴里也尝到浓重的血腥味。
爱意奔腾,他好像要被淹没。
他睁不开眼,好像被黏住。
“昭...”
从前他被这些爱禁锢,尝试几次后无法挣脱,就任由自己沉浸其中,但他现在想为了郑昭昭再去试一试。
他想试一次,再试一次,试很多次。
他想喜欢她,只想喜欢她。
“昭。”
温如辛在万千碎片中寻找到一个她,小小的一个碎片,藏在虚假的感情之后。
他抓住那一小片碎片,强迫自己想起关于郑昭昭的事。
关于她的事越来越清晰,那些回忆逐渐回到他的脑海,生命力也在逐渐流失。
潮水般爱意慢慢退去,汹涌快感渐渐消失,像是从没有出现过。
温如辛倒在地上大口喘气,好半晌笑出了声。
哑得像是破锣。
那些强硬黏着在他身上的爱意被他亲手铲除。
他能喜欢她了。
温如辛在地上躺了一会,费力抬起手摸了把脸。
泪和血混在一起。
但是很开心。
温如辛胡乱摸到手机,机身上满是血,他用还算干净的衣摆把屏幕擦了擦,点开郑昭昭的对话框,抖着手打字。
温故知新:【等开学我去见你,一切都好起来了】
温故知新:【不要担心我,开学就会见到很健康的我】
昭昭照照:【你没开玩笑吧?】
温故知新:【这次是真的】
郑昭昭叹口气,她都不知道要不要信了,温如辛每次都和她说好起来了,结果每次见到他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昭昭照照:【行吧,勉强相信】
温如辛躺在血泊中,拨通随行医生的电话,“过来帮我处理一下,然后重新安排治疗。”
电话挂断,温如辛听到匆忙的脚步声,安心地闭上眼昏死过去。
他要尽快恢复身体,然后健健康康地陪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孟雎尔:郑昭昭所有用品都是小孟精选,除了那个小狗挂件!
不知道在写什么,很荒谬的一章,我先爬走....
大概还有几章温如辛就表白了
啊,我怎么写得这么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