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又补充说明:“北阳台上有洗烘套装,窗户边上有洗衣凝珠,放一个就行。”
他张了张嘴,又合上。
“有话就说。”
“其实我带身份证了,去酒店也可以。”
“都这个点了,要被人认出来了还多事。”看到这床,她的困意就有些上来,强忍着打了个哈欠,转身,“你自己在这睡,我回我妈那儿。”
“那你怎么回去?”
“打车呗。”她看他一眼,莫名其妙,“我车今天放公司了,总不至于现在走回去吧。”
“我送你。”他飞快道。
“别折腾了你,公众人物了都,不知道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啊,这大半夜的出门送女人,还嫌认识你的不够多啊。”她拿好包,推门而出,“进门密码我等下发你,后面有事微信联系吧。”
“好的,麻烦了。”门合上的前一刻,他看到她诧异的眼神。
谭千渝站在门口,被他的疏离与礼貌刺激得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带着一种不确定的沉思下了电梯,在路边等网约车司机。顺便给段江城发个信息报平安。又想起姜也那副拘谨的模样,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公寓楼。
天色太黑了,所以她没看到姜也在走廊窗户边俯瞰的目光。
他注视着她搭车离开,就和半小时前注视着她和段江城在车里温柔拥抱一样。
那时候他的周围万籁俱寂,只有一片冰凉的月光跟随。
姜也从杂物间出来,眼尾红得厉害。正好撞上换装出来的梁清念。
“哎呀,掉金豆豆啦?”她笑着打趣他,被他无视。
“刚才很帅啊,最后那句话是跟谁说的?”
他回身瞥她一眼,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她切了一声,“除了那个女人你还会对谁这样?”
而那个女人安静坐在观众席中,在众人的尖叫中,抬起左手,悄然抹去了脸颊上后知后觉划下的一滴泪。
晚上10点钟,演唱会如期圆满结束。姜也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参加内部的庆功会,而是早早和张天异收拾完毕,上了保姆车。
王序然代表他留下来做公关工作,车里等着他的除了司机只有后排的谭千渝。
一见他,她立刻冲他微笑,那笑里满是心疼。
“嗓子现在怎么样?还能出声吗?要不要去医院挂个急诊?”
没有寒暄,没有夸张的祝贺,也没有打招呼,她只问此刻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姜也回眸,也对她笑着摇头。
张天异在副驾絮叨起来:“哎哟谭总,你可是不知道,我这小心脏可快被吓死了!”
“姜哥要是今晚上出了岔子,我也不想活了……”
“你好好的别哭丧了,这不是一切都顺利吗。”眼看着张天异又要开始拍大腿,谭千渝赶紧制止,侧眸看一眼姜也,“让姜也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打完吊瓶再回q市。不着急赶路了。”
张天异这时才想起来,猛拍一下自己脑门,把泡着胖大海和金银花的保温壶拿出来,给姜也倒了杯:“哥,快点喝,趁热喝!”
谭千渝靠着座椅,出神地看着他的背影,看他慢慢喝下温水,清晰的喉结上下滚动。
将空杯交还给张天异,复又低头。
不一会儿,她的手机震动,打开一看。
【姜也:这首歌我练了好久】
【姜也:你喜欢吗?[小狗]】
她如何看不穿他的小心思。
但似乎受到他的歌声感化,她内心一片柔软,连同回答也变得没那么冷硬。
【谭千渝:谢谢[小猫]】
她蓦然想起那年他给她画的那只小猫。那时他从没提过要将它送给她,她却大言不惭地主动要了去。而如今,她从未向他开口索取,他却主动塞给她。
从过去到现在,姜也似乎从未变过,又好像变了不少。
过去他还是个羞涩的年轻男孩,经不起任何挑逗,炽热而充满爱意的眼神总是掩藏不住。
如今他已经成熟不少,以自己的方式适应了这世界的一部分,却也拒绝适应一部分。
在喜欢这件事上,他不仅知道应该打直球,还知道如何曲折迂回,以退为进。
姜也看到她消息的那一刻,不约而同,想到的也是那只猫。
那次不幸在她公寓里住下,直至送走她,再回屋里,进到卧室,才后知后觉地看到窗户对面墙上自己那副随笔画。
他怔怔看了许久,甚至在脑海中开始想象,她是如何将它裱装,又挂上墙,再往后退几步仔细观赏。
就像苦涩咖啡中唯一的糖块,突然让他尝到了,于是那种刻骨铭心的甜几乎要将他溺毙。
他心酸地想,她毕竟是不讨厌自己的。
否则如何忍受,在这公寓里每天清早睁眼看到的第一样事物就是这幅画。
也是在那一刻,他忽然掩住脸庞,低低地笑了。
然后放任自己向后躺倒,用充满着她的气息的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将整个身躯,连同头都埋入其中。耳机里兀自还循环着那首歌。
“在那些和你错开的时间里,我骗过我自己,以为能忘了你。
任何事情都让我不自主地想起。
所以,我拒绝过几许没办法,回避得有些动情。
无法让别人再成为我的唯一。”
【姜也:姐姐,什么时候,我可以正式请你吃饭?】
这条消息,还是被他小心翼翼地发出去了。
意料之内,没有得到回应。
他回头看一眼谭千渝,却见她在颠簸的行驶中,已经靠窗睡着了。
那之后姜也整整禁声了一个月,他声带受损严重,为了以后不变成破锣嗓子,必须小心保养。
与之相对的,却是他在各种黑料中却尘嚣直上的人气。
而随着他人气不断走高,黑料反而开始变得越来越少,甚至除了那些历史的再无新料。
于是他的口碑从随时可能塌房的待爆帝,慢慢逆转为有金主捧但还挺讨人喜欢的待爆帝(?)。
唯一的缺憾是还没有主演剧。
趁此机会,王序然带他去见了曾新元导演。
虽然不能怎么说话,但凭借王序然的三寸不烂之舌,和姜也面对面时谦逊的态度,曾导决定等他声带好了后试试戏,看看能不能担得起男主角。
而谭千渝则在抓紧时间继续推进新项目《江山如戏多娇》,曾经跟她合作过《水仙欲上鲤鱼去》的映南传媒表示了极大兴趣。老总林霁亲自跟她对了几次细节,眼看着已经离立项不远。
12月初的一天,天气陡然转冷,突然之间,q市所有人不得不都换上棉袄脱下大衣,缩着脖子在街头小步快走。
拜段江城这阵子的殷勤所赐,谭千渝有了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日复一日的固定健身,使得谭千渝的身体状态终于变得前所未有的好。小蛮腰收回来了,妈妈臀也变成了浑圆的翘臀。
过去塞在衣柜深处S码的衣服被她拾出来试了试,惊喜地发现大部分都能穿上。
心情在呼啸的东北风中变得晴朗。
于是她又从妥协裹长款羽绒服的妇女变成了修身羊绒衫搭配大衣的倔强都市丽人。
清晨,谭千渝像往常一样拿着咖啡杯进办公室,发现王序然和姜也已经在门口等候。两人面色不善,看上去像是刚吵完一架。
她将二人领进办公室,脱了大衣,坐上老板椅,先喝口咖啡压压惊。
才道:“怎么回事?”
姜也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用下巴一点王序然:“让王姐亲自跟你说。”
谭千渝自然而然地转向王序然。
只见她脸上阴晴不定,过了许久才咬牙憋出一句:“我那都是为了双方着想!”
谭千渝听得莫名其妙,不由又看向姜也。
他毫不客气道:“哪个双方?你给老板说明清楚。”
王序然只好不情愿地把整件事和盘托出。
原来早在11月下旬,王序然就收到一个不寻常的电话,来自她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江浸。对方说因为公事出差路过q市,开玩笑要她尽一下地主之谊。
江浸跟她在一次明星庆典活动上认识,当时两个人都还只是初出茅庐的小经纪人,没什么资历也没什么经验,偶尔因为艺人的关系说了两句话,便有点惺惺相惜之意。遂留了联系方式,这几年间虽然见面不多,但偶尔聊天,还保持着联系。
王序然早知道他从去年便跳槽去了谭都,目前带的是稳居二线的白苏,兼带前些日子收了从千娱转去的宋萝。
白苏算是唱而优则演的典型代表。过去参加偶像团体Drive出道,结果只有一首歌火了,之后一直就比较尴尬。前公司也很着急,针对里面一些形象不错、还有点灵性的队员,开始四处对接本子,企图曲线救国,能当演员也行。因白苏是队长,还有一定的粉丝的基础,是首个出头的。
后来在电视剧圈渐渐闯出点名堂来了,白苏自己也发觉前司这部分资源不给力,好不容易熬到合约结束独自去了谭都,和江浸绑定。
之前因为接手宋萝,江浸还向王序然旁敲侧击地打听,因而也知道王序然目前除了带一堆新人,还重点在带姜也。
这次吃饭时,听到王序然为姜也下一部戏想争取男一号发愁,江浸有意无意提起,谭都高层对姜也非常感兴趣,问她有没有兴趣一块儿转过去。
王序然早有带姜也单飞的打算,但有两点疑虑。
第一,姜也对谭千渝感情不一般,因此不一定会轻易答应。
第二,实际上合约半年后就到期了,完全可以等到那时选择到约不续,也比现在违约走人还要赔违约金来的划算。
江浸当即大手一挥,笑道:“谭都财大气粗,艺人的违约赔偿算什么?你反而要考虑的是,现在不走,这个时间成本是摆在眼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