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太熟了,别千颂下意识就问:“你怎么手这么凉?”
白公子笑了起来,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食指,“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别千颂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远处的烟火就砰砰四起,燃着绚丽的形状点亮夜空。
在她的时代,烟花禁燃令已经颁布了很久,乍一下再见儿时新年的炫彩,她有些顿住,眸光发亮着追随而去。
扶云川盯着她,唇角染上了笑意。
二人就这样,一左一右,一看景,一看人。
看景被景色渲染,快乐止不住蔓延。
看人被人感染,心中柔软成了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烟花炸了又炸,人群突地就向前跑了过去。
许是气氛使然,别千颂笑着回头,拉起扶云川的手就跟着跑了上去。
再次迎风而奔,心情却截然不同。
手掌中暖意传遍,别千颂拎着狐狸灯,畅声大笑,喊着:“白公子,你看!”
扶云川很想回她,我不叫白公子...我叫...扶云川。可抿了抿嘴,不知为何又压了下去。
许是林家派因卦象匆匆之离,也许是不想看人伤心,他罕见的开始在乎起了命运之谈。
别千颂拽着他的手跑了几步就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小幅度喘息了几瞬。
还不待她抬头,面前就猝然伸出来了一只手掌。
“来吧,别小姐。”
顺着手掌看去,白公子笑意如冬雪初融。别千颂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的微笑,不由自主的伸手覆了过去。
“我的荣幸,白公子。”
白公子没说话,而是领着他走向岸边,上了一艘木船。
木船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船夫恭敬的喊了一声,就摇着走了下去。
别千颂有些没反应过来,问:“他怎么走了?”
白公子拿起船桨,“今天这种日子,怎么可以有别人存在。”
别千颂听了,心中先是痒了一刻,随后不知道被他戳中了哪个笑点,坐在后面哈哈笑了起来。
白公子划桨,被笑声引得回头看了她一眼。
小船悠悠到了远方,扶云川放下了木浆,俯身坐在了别千颂对面。
因为很少能有人划到这相对偏远的地方,所以周围静谧。一时间,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二人坐船相望。
别千颂俯身,看着水中波光晃动的倒影,良久后伸手拨了拨,“白公子年后要走吗?”
扶云川抿嘴,“嗯”了一声。
他总得找个契机,让真正的自己进入人的生活中。虽然人就在面前,但带着一层面具,总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厚墙。
别千颂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还是愣了愣,难掩落寞垂眸,长睫扫下一片阴影。
阴影只是停留了片刻,就又被人扬起的微笑冲走,“我也要走了,我要去白州城看看。”
白州城。
扶云川倒是听到她提过一嘴,不过因为是计算之内的事情,所以他也没有多大的表示。毕竟起初,他们这派就是想借着别千颂的手段与势力冲向白州城。
不过今非昔比,现在再一听这个决定,他就突然不舍了起来。
白州城不但人口多杂,且还与凤临国接壤。凤临国与青莲国交恶越发严重,也就是今年年底才好了点。
只不过好的只有他们,传闻凤临国王命不久矣,在死前就想找到自己失踪多年的小儿子。
这件事情也是二国交恶之因。小王子年幼意外被人拐走到了青莲国,直至今日也未见其半分影子。
二国因此事多番谈判,一方说自己没看见、不知情。一方对另一方拐跑自己儿子所为坚信不疑,并试图派兵大规模寻找。
青莲怎么说也是个大国,怎么可能会同意这个想法。于是二国就多番谈判,青莲先皇还是个好脾气,可他也终究支撑不了太久,传位巡安王大哥后,大哥听从左丞相意见,快刀斩乱麻,将二国关系推向恶交,彻底失去了一位临国之友。
别千颂看他没说话,问了一句:“怎么了?”
扶云川收下心绪,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白州城那边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别千颂道了句:“放心吧。”
因为地皮选择在了白州城,所以系统替她做出来一些攻略。攻略上标注了书中危难剧情的发生地点和时间。
可尽管如此,她认为自己还是要提高警惕。其实这么久过去了,她现在已经很难分清,自己究竟是穿书,还是来到了另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血肉交融,情谊编织,甚至很多发展都脱离了书中剧情。各种各样的印象褪去,换来的只有鲜活。
别千颂想着,看向了远方,远方灯花顺着水流飘了过来,在船边流荡而过,留下了波波荡漾。
二人的身姿随着倒影在其中晃动,良久后,扶云川起身伸手,拉着别千颂站了起来。
两白衣,并肩立于船边。
“看那。”
远方,孔明灯从彼岸飞起,落下烛光,携带着祝愿与梦想,洒满大地。湖水反射出光芒,照亮了船上人眼底深处的惊叹——
惊巧妙,旁伴为倾心。
叹目光,温暖燃世间。
世间如灯飞,相依伴今依相随。
别千颂不禁回头看了眼白公子,白公子像是看得出神,没有注意到她的实现。
莫名的,她抿嘴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这样看了半刻,收回了目光。
孔明灯成了星辰,烟火再次炸起。
她沉心观看,享受着难得的时光。
突的,在砰然之中,身旁之人好像低声说了句什么。
别千颂没听清,偏着身子,捂着半个耳朵侧头大声问:“什么?”
白公子闭嘴不再言,笑着揉了揉她的头。烟火只不过一瞬,他再次开口时,周围已只剩下了喧闹。在喧闹中,他:“我明日就走了,提前跟你说新年快乐。”
就让烟火将不能出口的爱意送向远方吧。
别千颂没多想,勾着唇,扬出了一个微笑:“新年快乐,万事顺遂。”
“比起万事顺顺,我更希望能愿望实现。”
“一定会的。”
庙会很快就结束了,白公子将别千颂送到了家中。
在路上,大家热热闹闹的向着他们打招呼。
甚至还有端着泡面在大街上边唠嗑边吃的,那味道,香的一众人笑骂他。
临近家门的道口,三两成群的百姓围在那,见着他们二人过来,顿时喜上眉梢,带篮子的拎着,没带篮子的兜着,全都往这走了过来。
“小姐,因为有你,我们才能过个这样快活的庙会。这,这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可以送您,就有点鸡蛋,希望您不要嫌弃!”
“是啊小姐,虽然您不说,但是这些天的变化,我们大家可以是看在眼里,知在心里的,这是我家自己做的馒头。”
“这是我的…”
“还有我的!”
“……”
围着的人多了,大家七嘴八舌的。他们都是普通人,没有接受过很好的教育,感谢之言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但别千颂还是从中感受到了莫大的热情。
热情如火,灼烧使她应接不暇,拒绝了这个,那个见缝插针的一塞。推辞着那个,这个往门口一放,干脆直接跑了。
“小姐,您就收下吧,就当,就当是然后我们过个好年!”
“是啊,青莲城往年哪有这般热闹!”
“对对对,我真的是没有见过今年这么多的孔明灯!”
扶云川听到这,不知道想起什么似的勾了勾唇角。
别千颂应接不暇,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您就当是给暖意消阁的!暖意帮了我们这么多,给他点是应该的!”
“是啊小姐,这您就不能拒绝了哦!”
别千颂没办法,只能收了下来。人群热情还不减,扶云川性质也不错,顺着人群聊了起来。
一开始,还有很多人畏惧白公子的身份,不敢上前。可没想到,白公子竟然主动问起了他们,了解了收成与今年冬日温饱变化问题。
聊到熟悉的话题,大家就敢说了起来,三言两语的就把清冷偏远的小转角聊的热闹了起来。
别千颂回完话,正好笑着回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发着光芒的白公子。
莫名的,她就感觉二人就是平平淡淡的小两口回家,在家门口遇见了相亲,聊着家常。
也或许是二十一世纪村庄中某个夜晚,一群人坐在树下,一个接一个的聊着生活。
美好在其中徜徉,暖的人心都止不住的怦然跳动。
白公子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勾唇笑起。
明明隔着人群,却感觉心就在可触摸之处。
家门口。
扶云川:“回去吧。”
别千颂往前走了几步,不由自主的又问了一遍:“你,什么时候走?”她顿了顿,补充:“我可以在白州城见到你吗?”
扶云川多想摘下面具,冲上去将他拥入怀里,可忍了忍,终是捏着手,侧面回答:“等下次见面,我将会用真正的样子见你。”
比起样子,别千颂更在乎的是他这个人,良久后,她伸进口袋,拿出了一块木卡,递过去:“这个给你。”
扶云川不明所以,上前结果,发现是一块刻有星星的小板子:“这是?”
“会让你变幸运的东西,世上仅有一块,如果你丢了的话……你真正的样子还是别给我看了。”
扶云川攥着板子,手心被四角隔得生疼。良久后,他重重点了个头:“好。”
二人挥手分别。
第二天年会。
别千颂去酒楼的时候,白公子依旧走了。她虽没说遗憾,可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琴儿拉着她上楼,给了她一个东西:“是公子留给你的。”
她拿出东西放在桌子上后就推门离开了。
别千颂起步走过去,发现,那木盘中有一封信,旁边还有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
打开信,人凌厉大气的字体落落之上:
【
愿你新年如意,愿你欢心常在。
‘它’与星卡同样贵重。
等我来见你。
】
别千颂手指拂过最后一句话,翻开木盒,柔软的红绸闯入视线,散着油脂光泽的玉镯温润的躺着在其中。
这玉镯颜色上乘,质地紧密细腻,被阳光一晃,会散出好看的光芒。
别千颂几乎是一眼就爱不释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戴在了手上。研磨提笔,在上面画了个小表情,表情旁边是挂着玉镯的手腕:
【好。】
某种无法言说的暧昧在一来一往的信件中溺出。
不知不觉间,前世对于爱情的排斥在与白公子相处中消失。起初虽会有迷茫和不愿意细想,可一旦明白其中的深理,与喜欢一个人所带来的感受,她就会发自内心的行动,包括言语。
时间抹平伤痕,爱意填满空缺。
她能感觉到,二人已经在潜意识中跨过了友人防线,朝着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不过,这个发展不坏就是了。
扭捏并不是她作风,与其这样不明不白的,她更喜欢将所有事情摆到明面上说。
不如,下一次见面,就——告诉他吧。
下一次见面……
真的很让人期待啊。
别千颂收好盒子,推门走了出去。
琴儿接过她的信,说会帮她寄出去。在这期间,别千颂伸手的时候,玉镯挂了下来。琴儿瞧见,指尖颤了颤,差点捏空。
别千颂走后,琴儿摇着脑袋感叹:“天呐。”
她捏着信,从暗道进入了部里。
“主子呢。”
林虎指了指屋内:“刚发了脾气,你最好别进去…”
琴儿嚣张一笑,晃了晃手中信件:“不怕,我有免死金牌。”
林虎好奇且不信,“让我看看。”
琴儿无所谓,递过去:“可以啊,不过是夫人写的,你要不怕死,嗯,尽管。”
林虎两眼一瞪,吓得飞速转手,挠了挠脑袋,憨笑:“突然不是那么想看了,哎,秦尧,你看看,真巧,我正找你呢!”
秦尧就是路过,被他一勾手,搭着肩走了。
琴儿嗤笑一声,站再门前敲了敲,“主子。”
“进来吧。”
一进去,发现屋中不止有扶云川,还有大病初愈、大难不死、大毒不残的巡安王。
巡安王穿着厚厚的毛氅,不适的咳了两声。
“凤临此行如此突然,左老头已经按耐不住,想着借着这个势头把我哥拿下呢。”
扶云川摆手,闭眼深吸一口气,明明昨日别千颂刚说想去白州城,想不到今日那边就乱了起来…真的天不逢人意。问琴儿:“何事?”
琴儿恭敬,将手中东西呈上:“回主子,别小姐给您的。”
屋中空气一凝滞,随后松弛了下来。
扶云川接过,打开,率先入眼的就是别千颂画可爱小人与表情。
透过纸张,他仿佛可以看到那丫头含着笑意,一笔一画的描摹。
更甚至,小人化为真实,那带着如意镯的纤细就在眼前。
巡安王对琴儿挤眉弄眼:“什么情况?”
琴儿不敢在主子面前妄言,笑了笑,没说话。
扶云川摸索着纸张,收回手,看向巡安王:“十三。”
巡安王愣了愣,哈哈大笑:“好咳,好啊好啊!早就该的,我忍他们很久了!”
“琴儿,你告诉赵白,他们回来了,万事先保别千颂。”
琴儿退下。
扶云川拿出束着黑绳的信件,“好了,也该请出老朋友们来了。”
“嗯,几年造化在这一瞬。如果失败,我希望你能把所有事情都交给我。”
扶云川按着信纸,眼眸昏沉:“朝廷几乎对半开,占优势,不会失败,也不可以失败。你要踹了那狗皇帝,而我要去…”
见心爱之人,与其携手到老。
别千颂走出酒楼,因为活动使然,大家已经习惯这个时间从这里唠嗑了。
所以她一出去,热热闹闹的声音就从左耳传到了右耳。
别千颂心情不错,被人拉住就听了几句。原来大家在讲昨日遮天数之孔明灯。
“到底是哪家的公子一掷千金啊!”
“那数量,比我这辈子看到的孔明灯都要多!”
“还有那烟花,我怎么记得庙会就一场烟花会吧?”
“对对对,你没记错,孔明灯飞走后,突的就多出来了一场,我的天,真的太好看了!”
别千颂听着,在心底祝福那位遇见真命天子的女孩。
大家一聊起来,话题就变得很快。
几乎是别千颂刚想完,众人就成了:
“我怎么听说凤临国年后欲开战啊?”
“我也听说了,可别了,将军那已经忙不过来,再打?再打就打咱们家里来了!”
现边关将军坐镇的是扶为州大儿子。这大儿子极其有出息,几乎是半大就偷偷跟着自己爹去了战场,也算是在其中摸爬滚打长大的吧。
他们兄弟三人,各有各的领域。如若说扶云川是城中贵公子,那么老大就是战场之神,老二则是工匠之最。
“害,什么时候咱们老百姓才能安安稳稳的过火几年啊。”
“咱们这一块还差点,白州城可乱的不行喽!”
“都说今年是个安稳年,这才安稳了多久…可别打仗,一打仗,遭罪的都是咱们老百姓哟!”
别千颂听着白州城的名字,心沉了沉,觉得一切还是得去那边亲眼看看才知道了。
她没有再多留,铺子里正忙着,现在生意火爆,四个人忙不过来。
文具店和工具店的招工意识也提上了日程,依旧是面试流程。
只不过在这之前,别千颂准备再去南道路巷看看。毕竟她还有一个自由任务没有完成。
过了一阵,店里没有那么忙了,大家都吃了饭,围在炉子旁说话。
水花靠着别千颂闭目,别千颂则听着方天说话笑了起来。
“姚乐这孩子长大了不少啊。”
方天拍着腿,“是啊,你是不知道,年后几日,春落花种子不是就种下了么,这小子带着铁果果,满村的叫人,最后还真让他凑齐了一队,一群人热热闹闹的翻地呢。”
别千颂哈哈大笑。
一群人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忙活去了。
别千颂交代好事情,就独身去了南道路巷。这次她走了一条从来没有独身走过的小路。
这小路横穿着,可以快速到南道路巷附近。
她想着快点安排完,快点把文具店与工具店的开业提上日程。
现在已经傍晚了,小路中较为昏暗,甚至在角落里,还有老鼠叽叽喳喳的跑过。
别千颂不是很怕,但在这地方待久了还是心里慌慌的。
这样想着,她就加快了步伐。
事与愿违,应了那句怕什么来什么。
几乎是思绪刚刚落地的那一瞬间,侧后方就突地冲出来了一位少年。
少年蒙着脑袋,抢过别千颂的篮子就飞奔了出去。
别千颂被吓了一跳,猝不及防被拽了一个踉跄。
“我...”
国粹还没完全出口,她就被灰尘呛的咽了下去。
等她咳着挥完手后,面前就出现了一‘张’因意外摔倒而拍在地上的硕大‘黑饼’。
这场景...熟悉的别千颂扶额。
少年黑衣下笼罩的身形干瘦,显然是饿了很久,营养不良造成的。
别千颂走过去,蹲在他的身边,拍了拍:“你直接跟我说,我就会给你的。何必呢,吓着了我,还给自己摔了一跤。”
“给我...吃的。”
少年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怕是再耽误一秒,就要归天了。
别千颂掀开篮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压缩饼干,“给你,这个很饱腹。”
少年抬起脑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颤着手指接过,胡乱往嘴里一塞,鼓着腮帮子使劲嚼了嚼。
缓了缓,他终于有力气起身,靠在墙边,淡绿色的眼眸盯着别千颂,半响,声音嘶哑的道了个谢。
别千颂看人很准的,几乎是一瞬间就喜欢上了少年眼中藏着的那股狠劲与清醒。于是她笑了起来,故技重施:“你叫什么?”
少年抿嘴,吐出两个字:“肖晨。”
“那肖晨,你跟我走吧,保你不愁吃穿,如何?依你现在的状态来看,这应该是一条很好的道路了吧。”
肖晨是认识别千颂的,此行贸然抢劫也是饿得不行才出了这个不光彩的手段。
别千颂见他盯着自己,久久不回答就歪了歪头。
“我这待遇可是很好的。”
“我,跟你走。”
别千颂满意的起身,直接把篮子递给新员工,“晚上跟我签合约把,我现在要去南道路巷那边,等会儿带你回家认识认识他们。”
肖晨愣愣的看着手中的篮子,似是想不到,自己这一抢,竟然就这样简单的把自己送了出去。
别千颂看他想不明白的样子,被逗笑:“你要不想去的话也行,啧就是我这胳膊,被你拽了一下估计是断了,你的负责。”
肖晨:“......”
肖晨:“我没钱。”
“没钱就去挣。”
“没有地方会要我们这些从白州城逃过来的人。”
“这么说,你很熟悉白州城那边?”
“嗯。”
别千颂挑眉,她正想找一位对白州城较为熟悉的员工,想不到人自己撞上门来了。
“好好好,我更喜欢你了,走吧我的小伙计!”
肖晨被他前半段话说的哽了一下,下意识的听从人的命令,拎着篮子,在身后不近不远的地方跟着。
别千颂知道这小子在别扭什么,也就没有多说,让他把篮子交给巷子口的少年后,二人就又这样,隔着一大段距离,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你不怕我跑了吗?”
别千颂走着走着,听到身后少年跟上来,问了一句这样的话。她:“不怕啊,你跑就是了,我只是给你了你一条可选择的道路,主动权在你的手中。”
肖晨沉默,因为长久蜗居在黑暗中,这样大摇大摆走在集市上,让他感觉并不是很好。
别千颂余光看了他一眼,拽着他走进了成衣铺,“走之前,给自己换身衣服吧。这样你找其他工活,也好找一点了。”
肖晨下意识想拒绝,可一低头,人嫩白的手指与自己脏兮兮的粗糙布衣形成强烈对比,让他一瞬间就收住了声音,弱弱的拉了拉自己的衣摆。
“脏。”
岂料前人非但没放手,反而伸手捏了一大把。
别千颂没继续管身后人的反应,比这身形,挑了几件布料上乘的衣裳:“劳烦梦姐先给我把这几件包起来。”
她走了几步,拿起一件白衣,又对着少年比了比。
少年站的板正,想拒绝,被人先一步制止:“别动,给沈药买的,他跟你差不多高,我比比合不合适。”
肖晨这才安心的站了下来,配合着抬胳膊。
不一会儿,二人就拎着大包小包,别梦姐欢喜的送了出来。
集市上,别千颂看见了喜欢的东西,把两手中的东西一丢,给了换了衣服,浑身不自在的肖晨。
肖晨:“......”开始认真思考最终决定。
别千颂拿起个簪子比了比,正欲问什么,一抬头,好家伙,林家派师叔。
云停道长依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打了个哈切,招呼了一声:“看上自己拿。”
别千颂:“......”举了举簪子,“我跟它也有缘?”
云停道长被风吹了一哆嗦,冷的缩了缩,“不,跟你有缘的不是我。”
对方没有细说,别千颂也没有再问,选了两个簪子,邀请云停道长回铺子里待会。
云停道长这次倒没有说什么,麻利收拾好东西就率先向前走去。
“你看着,我先过去,冻死我了。”
别千颂无奈摇头,往前面走了走,被一处‘卖身葬父’吸引到。
小丫头年龄不大,举着牌子跪在冰冷之中。
“小姐,小姐看看我吧,我什么苦都能吃!”
别千颂摸索着玉镯,“你叫什么?”
肖晨听到这个熟悉的问题抬了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少女。
少女也看见了他,有些意外的瞪圆了眼睛,半响才错开视线,回:“小女裴梦雯。”
别千颂:“你和肖晨认识?”
裴梦雯点了点头,“我父亲醉酒想把我丢掉,是肖晨哥哥救了我。”
“倒是凑巧。”别千颂从衣襟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裴梦雯。
裴梦雯感动,欲磕头,被别千颂制止:“安排好后,来暖意小阁报道吧,我这还缺一名员工。你也正好与肖晨认识,以后也互相有个照应。”
肖晨看了别千颂一眼,直白的就问:“你是看见无家可归的人就会这样吗?”
别千颂笑眯眯,“当然不是,我可是很看眼缘的,只是今日碰巧遇见了你俩而已。”
肖晨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在看裴梦雯,抱着东西,跟在别千颂身后就走了。
店铺中,众人看着生面孔。
“沈药、水花、赵白,还有林阿姐以及正在拉车的方大哥。”别千颂让他把东西放下,一一介绍。
肖晨摸爬滚打这么久,虽然还不能很好的将自己身份转变,但对于这些外在因素,他的接受能力还是比较强的。
闻言点头,“肖晨。”
沈药大量他,“我是不是见过你。”
“嗯,跟你在一片流浪过。”
沈药这才想了起来,闭嘴不再言。
别千颂一看这小子,就知道他还没有跟秦尧和好。
“我给大家买了些东西,你们看着分分吧。沈药,你把那个布袋里面的东西给秦尧送过去。肖晨,你跟我去楼上。”
别千颂准备先把肖晨安排在农业岗位,等去白州城的事情定下来,再具体的安排。
系统帮她拟定合同,肖晨不识字,别千颂极其有耐心的教他把名字写了一遍又一遍。
“对,横折钩...”
看着肖晨认真的脸庞,别千颂突然就有了个想法——
并不是所有的店铺都要用作盈利,或许她可以将文具店另一半开成公共学堂。
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很难有学上,一些情况的落后,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与大字不识有关。
或许普及基本常见字的认识,未来的发展会更快,大家会更迅速的过上好日子。
别千颂在心底盘算着,很快就对整体方案有了个大概。
肖晨写的还是别扭,但极其认真,一笔一划的写完了合约。
别千颂见他对上面的字不认识也不问,就逗趣儿着问他:“怎么,不怕我让你签了卖身契?这样你可就一辈子都走不了了?”
“你不会。”肖晨看着他,清冷的眸子中流露了认真。流浪的日子中,他见过最多的眼神就是鄙夷与漠视,很少会有像面前之人这般,认真、实情的。
并且,他记得沈药这个人。在为数不多的见面中,这小子不是在打架,就是在被打架的路上,是如何都不像是会轻易屈服的那一种。
别千颂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你在这里熟悉熟悉,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水花他们,我要去看看云停道长。”
云停道长找了一处暖和的地方窝着闭目养神。
别千颂一过去,这人就睁开了眼睛,“来啦。”
“道长,我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
云停道长抬手:“说说看。”
“林家派道长上次给我说,说我在此处会遇见同道之人,我一直不理解,这同道所说的究竟是与我道谋一致,还是...”
还是来自于同一‘道’?
云停道长嗯了个长音,“看你怎么理解了,万事皆有可能,你说的这两个道路,也不是不可能全部实现。”
别千颂愣了愣,“您知道我是...?”
云停道长点头,“我当然知道,这路嘛,怎么走,还是要看你自己了,我能是说给你个忠告。另外,我看着你红鸾行动,喜事就在眼前了呀。”
别千颂一惊,脸红了起来,“什,什么喜事!?”
云停道长笑着看她,“这得问你自己了呀丫头。”
丫头并不想问自己,捂着脸,“我...应该不会吧。”
毕竟离与那人的下次见面还早着呢。
云停道长见她这般害羞,也没有再说什么。
别千颂为工具店和文具店的事情忙了起来,几乎很快就把云停道长话忘在了脑后。
而扶云川也是,几乎住在部里了。吓得扶夫人以为到手的儿媳跟人飞了,差点没要追过来闹一顿。
还是扶为州拦住了自己的妻子,“他有事情要忙呢,你别掺和了。”
“这小子要给我玩儿前面锅里一套,碗里一套的,你看我不给他扫地出门!”
“好好好,到时候让千云和洛川回来一起说他。”
“哦对了,千云边关那边...”
扶为州说起边关就头疼,“千云来信说,明起国忍不了了,可能要开战了。”
林雁皱眉:“我还说今年能一起过个年呢,没想到...那边变卦这么快...皇上还说是个安稳年,真扯,你看看,不是两派动乱,就是边关动乱的...外面没打完,家里自己打起来了!”
扶为州拍拍她,“昨日林太尉找我...说来信了。”
“你说云川...会不会...”
扶为州制止住了她,“好了,我在,他就不会出事,你放心吧。”
林雁点着头,跟他回了屋子里。
外面,雪悠悠的将大地染了白霜,到处都露着晶莹。
正月初五。
别千颂正带着裴梦雯进来。这几日裴梦雯有空的时候就回来,不过正式的入职,还是选在了今天。
别千颂让她签了合同,“好了,欢迎加入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