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悠懵懵的抬起头,看看面前薄薄的菜单,看看餐车,再看看走廊里一颗颗好奇的脑袋。
不知哪颗的嘴里忽然传出酸溜溜的一声揣测:“哗众取宠!”。
“就是就是。”
“铺张浪费!”
“就是就是。”
喻悠面无表情的望向面前的男子。
“是这样的,秦子尧先生以您的名义在我们店里订了早餐。”男子好脾气的解释,“只是他说不清楚您爱吃什么,所以就多定了一些,让您自己挑。”
“对了。”他往前迈一步,压低声音,“秦先生让我给您带句话:记得在大哥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说完退后一步,又恭敬的呈上了菜单和笔。
喻悠:“……”
美、言、几、句。
喻悠沐浴在众多羡慕,嫉妒,不屑,嘲讽等等复杂的目光中,心里冷冷道:你个用心险恶的龟孙儿!我不拱火让他掀开你的头盖骨就算我是个正直,有原则,不仗势欺狗的好人了!
竟让还想他美言几句!
他凉凉的呵了一声,签字的手都微微颤抖:“我吃不了这么多,恐怕会辜负他的一番好意,东西只留下屋里的,剩下的你们推回去。
钱不用退。”
男子微笑:“可以的喻先生。”
嘶嘶的惊讶抽气声在脑袋们中此起彼伏,间或冒出一两句“这就是有钱人啊~”,“年级第一和秦家那位少爷什么关系啊?”,“谁知道呢~”。
喻悠:“……”
那边男子已经指挥着送餐人们端起餐盘,一一摆放到桌上,等收拾好后,又有条不紊的撤出屋子,还贴心的关上门,将一众视线和恶言恶语都隔离在了外面。
然而这并没有让喻悠觉得好受一点。
“那个,你别搭理那些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会胡说八道。”宁梧桐小心的挪动了下脚步,试探着回屋,嘴里尴尬的说,“有钱人的关心挺与众不同的哈。”
喻悠镇定的坐到餐桌旁,眼神平静:“留下来一起吃吧,我吃不完会浪费。”
“啊。”宁梧桐看了眼饭菜,犹豫的说,“这不好吧。”
喻悠语气柔和,淡淡笑着:“没什么不好的,快吃吧,待会儿都凉了。吃完还要上课呢。”
宁梧桐闻言看向墙上的表,忽然嗷的一声跳了起来:“竟然都七点了!我约了人!”
“抱歉抱歉,我回来再吃!”说着飞快拿起书包,龙卷风似的跑了。
‘咣当’一声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喻悠,一阵凉风打着旋吹过,他捏起一颗鸡蛋,漂亮的眼珠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脸上很久都没有挤出表情。
室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秦子尧的短信就是在这时候发来的:“早饭收到了?”
“味道都还行?”
“爱吃哪样?”
“都不爱吃?”
“怎么这么难伺候?”
“说话。”
说你爸呢。
喻悠愤怒打字,“难吃死了!”
“…………”秦子尧立马回了一串点,然后接上,“呵,山猪吃不来细糠。”
好,很好,好极了。喻悠手起蛋落:既然如此,秦老二,那就开战吧。
他找到“可怕的背景板”的号码,毫不犹豫的按了下去,内心残忍而无情的想: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嘟——嘟——嘟——
只响了三声,通话就被接通了,随即一道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喂?”
看来挑的时间正正好,没有打扰到人工作。喻悠提气酝酿情绪,瓮声瓮气的说是我,“哥哥。”
“嗯,我知道。”秦忆洲问,“怎么了?”
喻悠语气失落,支支吾吾的不肯直接说:“没有什么事情,想听听哥哥的声音。”
却显而易见的是受委屈了。
那边静了两秒,再开口时温和了许多,秦忆洲没有追问下去,只另起个话题,问:“秦子尧昨天有去照顾你吗?”
“有的。”喻悠小声说,“照顾到了晚上九点才走。”
“嗯?是吗?”秦忆洲笑了一下,像是逮到说谎的小孩一样,调侃,“还包庇他呢?
给你打了十万块就不生气了?怎么这么好哄?”
喻悠一呆,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我问过秦子尧了。”那头的声音低沉悦耳,慢悠悠的揭穿他的小谎言,“他送你的绿豆糕里放了番泻叶,还过期了,所以才会食物中毒。
你不用隐瞒,我已经训斥过他了。”
“……”
喵的。
怪不得昨天秦子尧那个傻狗气冲冲来质问,一副认定他告状的嘴脸。
原来不单单是被要求来照顾他,还被呲儿了一顿啊。
真是天道好轮回,喻悠舒了口气,转而又觉得哪儿怪怪的。
不对啊。
昨天秦忆洲先是从他这里知道了“外卖食物中毒”版本,然后不信,就去问秦子尧,才忽悠出了“绿豆糕食物中毒”版本,从而把秦子尧大骂一顿的。
不是,所以昨天的情况是秦子尧那个大漏勺把消息秃噜了,然后还以为是他告的状?
喻悠一口气噎在喉头,顿时更生气了,他的心脏蹦蹦的跳,响的好似打雷,砸的胸腔都疼了。
如果秦子尧在跟前,他都不能保证不会飞起来踹他那张脸。
没关系,没关系,不值得不值得。喻悠拍着胸膛安慰自己,我人淡如菊,不屑和这种小狗计较。
——才怪。
他立刻就带上了出神入化的哭腔:“一点儿才不好哄,我只是不想再和子尧哥起冲突而已。
如果是哥哥的话,我才不会要那十万块。我还是想选择让哥哥来照顾我的。”
秦忆洲像是被这话取悦到了,一个“哦?”字都轻轻上扬着。
“其实子尧哥人挺好的,我一直想和他做朋友。”喻悠哽咽着,像一只被欺负到无可奈何的小兽一样,“可是,可是他好像对我有什么误会,一直不太喜欢我。”
“嗯?”秦忆洲耐心的等他继续说。
“他定了一百零八道早饭,让人送到我的宿舍门口,餐车都排了一走廊,大家都在取笑——”他顿了一下,改口说,“都在看我。”
秦忆洲语带笑意,逗小孩儿似的:“他以前也干过这事儿。”
不说给他做主出气,不说安慰,反而笑起来了。
喻悠更觉得委屈了,说话忍不住就带了丝幽怨:“什么事儿?在学校点一百零八道菜吗?”
哪承想下一秒,秦忆洲竟然笑的更加明显了:“嗯。他入学第一天点了很多菜,只捡着色香味俱全的吃,剩余的都分给同学了。”
喻悠哭腔都憋回去了:6
“……那他人还怪好的嘞。”
“哈哈哈。”秦忆洲这下是真的笑出了声,“他是挺不着调——”
话头一停,喻悠吸了吸鼻子,心想接下来就是要说你不要在意,或者多担待些了呗。
这算是完球了,告状失败。
也许不该这么莽撞又企图明显的,也是气昏了头。
他很有些沮丧的捏了捏碎裂的蛋壳,听着对面说了下去:“你不用为此生气,回头我教训他。”
喻悠咔的捏碎了手里的蛋壳片片,没反应过来似的“啊?”了一声。
…
时间一点点过去,秦忆洲在等到喻悠再说什么前,先听到了敲门声,他抬手示意人等一下,然后问通话那头的人:“心情有好点了吗?”
对面声音仍然不大,破涕为笑一样:“有好点的,谢谢哥哥,我不难过了。”
“嗯。”秦忆洲便说,“时间不早了,去上课吧。”
“好的,那就不打扰哥哥了。”
电话挂断后,秦忆洲懒懒倚在沙发上,脸上的笑容还未消散,心想哪里不好哄,一句不知道真假的话就能哄得喜笑颜开了。
小孩似的天真。
又转念一想,人这么好满足,那定是平时孤立无援,被欺压后忍气吞声惯了,所以在得到一点儿撑腰时才能瞬间开心起来。
他拔开笔盖,一面让助理进门,一面心想秦子尧那小子也确实该管管了,不然这臭脾气迟早惹出祸来。
那边,助理许迟已经走进门来,见到他这副罕见的放松状态后颇有些诧异,问:“遇到喜事了?”
他是秦忆洲大学同学,关系很不错,毕业后就一直跟着秦忆洲做助理,到现在两人都认识八年了,所以言谈间就放肆一些。
此时秦忆洲含笑不语,只转着笔看文件,他上下一打量,揶揄道:“你这表情不常见啊。
怎么,老树开花了?
让我猜猜,刚刚在和小情人打电话?”
秦忆洲转动的手一顿,抬头瞟了人一眼:“乱想什么?我的一个弟弟。”他在文件上签了名字,“只是比较爱撒娇,有趣一些。”
许迟推了推眼镜:“哦,弟弟。”
“行了。”秦忆洲敲敲桌子,笑容淡下来,“改一下日程表,元旦假期那天不工作,我需要回国一趟。”
…
挂断电话后,喻悠也变得非常开心,他把刚刚的鸡蛋剥干净,从众多盘子里挑挑拣拣出一碗热腾腾的汤,边吃边得意的想:
看吧!
他没猜错!
他果然是秦忆洲最特殊的弟弟。
进展十分顺利,今天秦忆洲肯为他教训秦子尧,明天就能为他打秦若望。
他,喻悠,注定是活到最后的男人。
嘻嘻。
…
因为有一定的专业基础,以及脑瓜好使,所以上午的专业课上,喻悠听得倒也挺顺利。
考虑到下午要去和李铭讨论元旦晚会事宜,中午他就不做饭,和宁梧桐一起去食堂打包回宿舍吃。
餐桌上,宁梧桐满面愁容,吃一口叹一口气,再吃一口再叹一口,看着像是有什么严重的心事。
喻悠不愿意过多的刺探他人隐私,本想当做没看到的,奈何没过一会儿,对方变成了吃一口叹一口再看他一眼。
倾诉之心,昭然若揭。
喻悠:“……”
思索再三,他还是开了口:“梧桐,你怎么了?”
宁梧桐眼睛一亮:“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喻悠点头:“你问。”
“你那专业实验室的申请批下来了吗?”
喻悠记起了上午收到的那封印着鲜红“通过”和印章的邮件:“初筛通过了,还需要等期末考试,每科成绩均超过95才算正式通过。
怎么了,你没有过吗?”
“过是过了,但是。”宁梧桐用筷子搅拌着碗里的饭,抬头飞快的看了眼喻悠,有些纠结的迟疑着,“但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助理:喔~俺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