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后,还冲他弯了弯嘴角。
怎么说呢。
笑容是一种很常见的表情,也是一种可以包含很多复杂情绪的表情。
客套,虚假,开心,悲伤……
又或者是安抚。
对,安抚。
喻悠有点纳闷的想,明明只是一个很简单的笑容,为什么能让人产生一种很重的安全感呢?
就好像吃了个大秤砣,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胸腔中出现了一股气,以势不可挡的架势向杂乱慌张碾压过去了。
它们挣扎着,发出尖利的呼号,却还是逃跑不掉,最后只能散了个干净,剩下一片安静与平和。
很奇怪,又理所当然。
喻悠深吸一口气,指腹微微的用力,看着那张脸庞后知后觉的生出点不好意思:怎么肥四,到底是谁安慰谁啊?
他反握住秦忆洲,试图扳回一局:“就是那种在一……”
在一起的陪伴。
不在朝朝暮暮,在长长久久的陪伴。
喻悠想着,如果他在这个时候突然说这种话,秦忆洲肯定会大吃一惊的吧。
说不定还会感动的哞哞哭。
嘿嘿。
然而天不从人愿,沐浴在秦忆洲诧异目光中的他,正张着嘴,话还没说完呢,对面突然就传出了个高嗓门。
“喂,喂,喻悠!”高嗓门在喊他。
喻悠顿住,抬头就和眼神奇怪的秦子尧对了个眼。
“你走什么神呢?”秦子尧问。
“……”讲真的,喻悠体会着手背上收紧又松开的力道,是发自内心的为秦子尧的生命安全感到忧心了。
“在想事情。”他顶着好几道目光,诚恳的说,“子尧哥,你刚刚问什么,可以再问一遍吗?”
秦子尧:“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脑门很凉,哪里很怪。
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他尴尬的挠了挠头,继续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明天的晚宴你记得提前回来准备。”
是那场一月二号,秦家举办的一场空中晚宴。
喻悠对此很有印象,因为这是一个转折点,是主角正式以秦家小儿子的身份被带出去,介绍给各界大佬的。
在书里,前一天晚上‘喻悠’也被问过这个问题,嗯,当时的‘喻悠’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我不去了,这该是三哥的,还是让三哥去吧。
性子迟钝,分不清谁是宴会的大小王,嘴又笨,一句为人着想的话,话说出来也能变了味道。
你说说这。
喻悠都为那哥们觉得无力。
“我就不来添麻烦了。”喻悠笑笑,说,“我和同学约好了明晚一起去图书馆。”
反正书里的他是没戏份的,随便找个借口礼貌回绝就可以。他默默地垂下脑袋,心里已经在给自己安排晚饭了。
人家宴会上吃大餐,他孤零零的也不能太凄惨了,不说满汉全席,高低也得整个三菜一汤不是?
想到这里,他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突然又觉得有些没劲。
一个人三菜一汤,还不够麻烦的呢。喻悠小小的叹了口气。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对面的秦子尧却没顺势应下,反而喂了一声,说:“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推了改天再约就好了。”
喻悠:“……”
“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的。”秦子尧大言不惭,“是吧,妈?”
林若水看了一眼明早起飞的大儿子,再看看努力消除存在感,失败后不得不妥协的喻悠:“……”
下一秒,这缺根筋的二儿子又开口了,不过这次问的不是她,而是转移了目标。
“大哥,你呢?”
一段时间不见,林若水很难理解从前面对秦忆洲被吓得跟鸡仔一样的秦子尧,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猖狂了。
但是让她更难以理解的是,向来冷淡自持的大儿子居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我在R国分公司的有个会议,开完了会赶回来。”
她收回了目光。
几个人又随意的聊了两句,然后就散了。
鉴于刚刚诡异的气氛,喻悠没敢再屁颠屁颠的黏着秦忆洲,在书房门口时,乖乖的和人分开回屋了。
他怕自己反悔,所以走的很快,头都没有回过一次,所以自然没看到有人故意掉队,又偷偷返了回去。
秦若望站在书房门口,手伸出去缩回来,又伸出去缩回来,表情很是纠结。
在他眼里,大哥和喻悠的关系是石锤了,两人肯定不纯洁。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哥受骗啊。
秦若望咬牙,敲响了书房门。
三秒后,门内传来了一声“进”,因为隔着门,语气显得格外的低。
秦若望打开门进去,脚步很快的走到了桌前,他很紧张,打算直接开门见山。
“大哥。”
秦忆洲正在翻看文件,闻言抬头看过来,问:“什么事?”
同样是没什么表情,但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比起刚刚在楼下的会面,此时的秦忆洲压迫感太强了。
他双手合拢着,眼神冷淡,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跟上辈子视频中毫无二致。
秦若望隐约能明白这其中的改变是因为谁,但越明白,他就越别扭了。
“大哥,我有话要说。”
秦忆洲没有说话。
他深吸口气,下定决心似的说:“我觉得喻悠有点,不,是性格大变。
之前我和他曾有过不短的的相处时间。”
这次秦忆洲放下了文件,但神色仍然很平静。秦若望分辨不出他是什么意思,心头有些不安。
而且他还想起来一件致命的事情,那些相处都是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他们说话都没超过一百句……
不过这迟疑很短暂,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没有继续讲具体是什么相处,只说:“他不爱说话,很胆小,怕人,之前都没有什么朋友。
可是最近他不仅参加了元旦晚会,还自己坐飞机出国,我怀疑,怀疑……”
怀疑他灵魂被替换了。
说到这里,秦若望有点难以启齿,这话着实离谱,他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被信任。
许是不会的。
因为秦忆洲已经耐心告罄了,他抬手打断了秦若望,说:“秦若望,我不明白你要表达什么?”
秦若望一怔。
“人不是设定好的程序,发生改变并不奇怪。”
秦忆洲的模样不似在和弟弟聊天,而像是在谈判,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漠。
可是,他明明是自己大哥啊。
秦若望攥紧了拳头,刚想说些什么反驳,耳边却猛地传来一道晴天霹雳,将他彻底劈懵了。
“每个人都有秘密,他愿意倾诉与否,都该被尊重。
秦若望,我以为你应该是认同的。”
你应该是认同的。
……
这几乎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秦若望不敢去细想秦忆洲那句话背后真正的含义。他恍恍惚惚的,离开的时候都忘记了关门。
走廊中,他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慢慢的消失听不到了。
秦忆洲沉默的在椅子上坐了几分钟,这才亲自起身去把门关上了。
哪成想回来还不到三分钟,门就又被敲响了。
他罕见的愣了一下,随后摘下眼镜,道:“进。”
接连的打扰让人觉得烦躁,他捏了捏眉心才抬头看去。
只是在看清来人后,眉眼又忽的舒展开了。
那速度快的,堪称变脸,但那不爽的表情还是被眼尖的喻悠捕捉到了。
“哥哥不欢迎我吗?”他躲在门后,只露出一个脑袋不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