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灯光亮的晃眼,因为来的人很多,又开着暖风,所以空气有些燥闷。喻悠鼻尖沁出一点点汗,捏着手机的手发紧。
“今天很乖。”
很乖?
哪里乖?
是说他的表现乖,是穿了秦忆洲搭配的衣服的行为乖,还是穿出来的效果乖呢?
答案太多太多了,喻悠不知道是哪个。
但唯一知道的是,不论是哪个都得是需要亲自看过后才能这样说的。
所以秦忆洲说的,他在下面,是真的。
想到这里,额角也出了一层细细的汗,黏连着细细的发丝,带出了丝丝痒意。
喻悠撩了一下,借着动作侧过头,目光极快的往台下扫去。
宽敞的礼堂内人群涌动,或坐着,或站立,一部分人在打量台上,一部分人聚在一块热烈的讨论着,还有一部分趴着休息。
可就是在这么多人里,喻悠轻而易举的就发现了秦忆洲。
他没在前排,也没在正中央,只在右后方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双手交叉着放在桌上,目光专注的望着前方。
不,确切的说是在专注的望着喻悠。
只看着喻悠。
深邃而温和。
四目相对时,他的唇瓣微动说了句什么。
距离太远了,喻悠听不到内容,也看不清口型。但毫无缘由的,他就是听到了。
【我在。】
短短两个字就像颗定海神珠,喻悠呼吸一紧,然后迅速松了下来,再抬脚时,眉眼也跟着舒展开来了。
他收回目光,心想在就在呗,有什么稀奇的,还要特意强调。
嘴角却慢慢的,慢慢的翘起了弧度,两个小酒窝也暴露了出来。
舞台上很暗,他坐到摆放好的椅子上,身体被笼罩在一束暖色的灯光中,扮演他朋友的女生就在旁边,甜美的嗓音中满是焦急。
“你到底怎么想的呀?”
男同学也说:“真的,别再借给他钱了,不仅如此,你还得尽快把钱要回来。这里面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喻悠低着头,默默地撵书角,说:“我知道了。”
两个同学恨铁不成钢,还想劝说,但喻悠已经站起来,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他去了两个人初次见面的书店,看着收到的一条条,诉苦的,哀求的短信发呆。
“连着五天没合眼了。”
“很绝望,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爸妈在干什么。”
“钱花完了,我真没办法了。”
“我不想放弃,真的不想。”
……
喻悠纠结了一会儿,唇瓣都被咬出了牙印,最终还是给人转过去了20w,备注是:“我想相信你。”
随着短信等内容的旁白念出,他指尖也在屏幕上点着,做出相应的假动作。
可无人知晓的是,这假动作并没有像之前一样连屏幕都没有摁亮,而是真的打了字,发送了信息。
就在人潮涌动的礼堂,人人瞩目的舞台上,给秦忆洲发短信:“我当然乖的。”
秦忆洲垂目看眼手机,打字发了句话。喻悠眨眨眼,摁灭了屏幕。
焦点移动,另一侧的杨舒身上亮起了光,他戴着耳机,俊朗的脸上没有表情,但电话中的声音嘶哑无比,像是多日没有休息:“这些不够,你能不能再多借给我一点。”
喻悠为难的说:“可是我也没钱了,那是我最后的积蓄了。”
“怎么可能,你明明那么有钱!”杨舒提气,面上一瞬变得狰狞,又马上平静了下来,放轻声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说,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比如小额贷这种,我知道有一家很靠谱的机构……”
“杨舒!”喻悠猛地打断了他,抬起头时面色凄惨惶恐,圆圆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在灯光下反射出了点点光芒。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确认似的问:“你说什么?”
杨舒焦急的解释:“我,抱歉,是我昏头了,但你能理解我一下嘛,我真的没办法了才来求你的。
我奶奶会没命的啊……”
“……”喻悠仰起头,怔怔的望着天空,声音空空的,“我会想办法的。”
但是想什么办法呢?他挂断电话,抹去了眼角的湿意。
那天,他在书店里待了很久,没有买书,只是很纯粹的坐着,直到店员和他说要关门时才恍然惊醒过来。
第二天一早,喻悠就打了110,说自己被骗了钱,因为金额巨大,警方很快就立案调查,并在一周后给了他结果。
杨舒不是什么学生,而是一个诈骗团伙中的一员,因为相貌好,会伪装,就利用外貌的优势去接触性格单纯的男孩或者女孩,然后确立关系后就编出各种理由进行诈骗。
骗身骗心骗财骗色那种。
喻悠还算走运的,只被骗了心和钱。
杨舒却不太走运,因为是见色起意,没有上报团伙评估,喻悠又足够低调,所以他竟然一直不清楚自己招惹了背景多硬的人。
他被抓那天,喻悠就在现场,还恰好看到了他双手被束缚着,押进警车里的样子。
喻悠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对方动作一顿,很快就被扭着推了进去。
路边车流如织,人们脚步未停,喻悠站在树下,面色苍白,身形单薄,看上去就像是要碎了。
朋友拍拍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
很久后,喻悠才慢慢松开了手里的书,收回视线时,眼角终于还是流下了大颗大颗的泪珠,它们顺着脸颊滑落,吧嗒吧嗒的落在了地上。
落幕时,台下一片寂静,视线全都不约而同的聚焦在舞台上了,李铭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爱情固然浪漫美好,但仍需要保持一定的清醒。
谨防诈骗,勿做恋爱脑哦。”
…
走下台时,喻悠的泪水还没干,睫毛上缀着水珠,眼角也红红的,看着十分可怜。
虽然上次亲眼见过对方的恢复速度,但此时李铭还是很担忧:“弟弟,你没事吧?”
喻悠攥着手机,摇头说没事的,“李学长,我有点急事,需要先出去一下,可以吗?”
“啊,去……”吧去吧。
脚步捉急,甚至都没等到他话说完,李铭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喃喃,“怎么这么着急,别是跑到外面,躲起来自己哭去了吧?”
还真有可能。
杨舒看了一眼对方消失的方向,扯起嘴角打了声招呼,说:“我也出去透透气。”
…
外面天气很好,温度不低,阳光也有了点温度,年轻的学生结伴而行,青春洋溢,无忧无虑的说笑声散在暖洋洋的空气中。
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玻璃门前,没过多久,一道人影就出现在了视野中。
他穿着自己亲手挑选的衣服,一路小跑着,从远变近,从小变大,从模糊变清晰。
秦忆洲没有动,只远远地凝望着他,眼中某些情愫在翻滚着,可等人打开门后,那些情绪又如潮水般退去,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慢一点。”秦忆洲把手从兜里拿出来,下刻就被一颗小炮弹duang的撞上了胸膛。
一颗柔软温热的炮弹。
他把人接住,稳稳的抱在了怀里,问:“急什么?”
剧烈运动让人心跳加速,呼吸加重,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喻悠胆子膨胀起来,他仰起头,白皙的脸颊上洇出大片的红,睫毛被半干的泪水黏着,弧度却还是卷翘的。
“没有急的。”他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跳跃着兴奋,“哥哥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