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帝的期中结业典礼定在了周六早上,下午留给学生举行校园文化祭,活动安排的有点紧凑,不少人吐槽下午两三个小时恐怕连摆个摊都来不及,好在校长很给面子,知道相比烂嘴皮子的废话学生更想去参加校园祭,因此只讲了几句就下台离开,省去后面一系列的无趣环节。
“2006年期中结业典礼到此为止,同学们请有序离开礼堂。”
随着教导主任宣布结束,冰帝国中部的学生陆陆续续排队离开。
“翔,快点啦!磨磨唧唧的小心等会班长训你。”
下垣翔心不在焉的答应几声,转头又在人群里张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看谁?”他的好友扑在他的背上问,“3班的学习委员?她好像和迹部他们往学生会那边去了,现在追过去还来得及。”
“不是啦!”下垣翔脸一红,“以前的学姐今天要回来探望老师,我和她约好在礼堂门口见面。”
“学姐,哪个?高中部今天不是在考试吗?”
“她现在不是冰帝的学生……啊,我看见了。”
在路边树荫下瞥见了熟悉的身影,下垣翔慌忙理了理领带,他甚至顾不上身后好友的呼唤就同手同脚的跑了过去。
“藤、藤原学姐,早上好!”他紧张的抓抓头发,“等很久了吧?”
【早上好下垣君。】藤原初夏回头向他礼貌点头,【我刚到没多久。】
“刚到没多久~半个多小时而已~”
旁边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下垣翔有些诧异,他抬头被对方罕见的白发晃了一下眼睛,身高和长相带来的压迫感莫名熟悉,好半晌才想起这人是谁。
“五条君……?”他下意识看向满脸无奈的藤原初夏,语无伦次的问道,“学姐,你、他?你们怎么……这是?”
藤原初夏连忙向他解释,【五条前辈以前的学校没有文化祭,我就带着他过来参观一下,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可以是可以……不过学校现在比较乱,不要迷路了。”
【我会一直盯着他的,请放心。】
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底,五条悟不敢置信道,“我是小孩吗?”
初夏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是不是自己心里没数吗?
早晨她在食堂吃饭被难得早起的五条悟逮了个正着,她今天规规矩矩换上了校服,不用猜就知道要出门,于是五条悟也不急着回宿舍打游戏了,硬是死皮赖脸的缠着她,一副不带他走就不放手的撒泼样,幼儿园大班的孩子都很不会干这种事。
初夏急着出门,见拗不过只能先应付下来,心想不是还有夏油杰在嘛,只要夏油前辈一起去多带个五条悟应该也没什么问题,起码他们两在一块能减少许多麻烦。
结果等联系上夏油杰后才知道,他和硝子一行人早就约好了去居酒屋,最后就变成了藤原初夏和五条悟一同外出的景象。
“相岛老师应该在办公室。”
下垣翔在前方带路,他还不忘给藤原初夏介绍学校新增的设备,“这个是电子报刊亭,可以用学生卡直接购买里面的杂志,这样就不用为了一两本杂志在图书馆到处跑了。”
五条悟来了点兴趣,“还挺方便的……要不让夜蛾也去申请一个?”
【应该很贵吧?学校不会把钱花在这些不必要的地方。】
咒术高专每年光是修缮操场和训练室就是一笔不菲的支出,就凭课外书都要私藏这件事,能看出娱乐项目在高专占不到什么比重。
下垣翔:“是迹部同学提议的,他今年还资助学校建立了新的教学楼。”
初夏沉默,这样就说得通了,毕竟冰帝学园大部分股份都在迹部家,股东的长子有什么需求肯定都会第一时间满足。
“要不我让五条家给也高专捐一栋楼?”五条悟兴致勃勃道,“原来捐钱就可以在学校里买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申请让夜蛾给我盖一间电影院吗?电脑屏幕实在是太小了。”
初夏打破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先不说夜蛾老师还没当上校长,就算真的任职了,在我看来与其等他同意,五条前辈你当老师夺权篡位的可能性都比这个大。】
“啧,糟老头子。”
下垣翔表情僵硬地听他两吐槽学校的事,很难想象学姐口中远在郊区的‘东京都立宗教高等专门学校’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居然连一个大点的投影仪都没有。
他忍不住问道,“学姐为什么要转学呢?”
初夏脚步顿了一下,她本想用曾经的说词搪塞过去,可当笔落在手写板上时又觉得‘家庭因素’这句话显得如此违心。
扪心自问在咒术高专这么长时间,她真的是迫于狗卷家的请求,在这里没有学到丁点新的知识、接触到新的事物、结交到真正谈得来的好友吗?
不见得。
【大概是……想要找到自己人生的方向吧。】
初夏犹疑着写下这段话。
和七海灰原他们一同学习咒术这么长时间,看到了曾经只需窥探的咒术师世界,甚至在不久前也亲身体会到了兄长一直肩负的责任,现在她对未来的走向产生了些许不确定。
是否要坚定曾经的梦想,像冰帝其他的学生一样,考上心仪的大学然后平凡的渡过一生呢?
下垣翔显然没想到自己随便一个问题居然得到了这么深刻的回答,一时不知道她是在纠结上大学还是找工作,他连忙询问:“那学姐还上大学吗?!你在意向单上的目标还做数吗?”
意向单?
初夏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想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冰帝入学时给所有学生发了一张未来大学的意向表,要求所有学生和监管人商讨并确定方向,初夏那时独自一人来到东京上学,根本没人能提出好的建议,只能应付差事填了一个东京大学,没多久就抛之脑后。
【我可能会考家那边的大学,京大吧。】
“京都大学?太好了……”
初夏听见他的话一头雾水,就算京大比东大好考一丢丢,但那怎么说也是日本排得上名号的顶尖学府,怎么就‘太好了’。
然而初夏完全不知道,下垣翔这句话并不是在于考什么学校,而是单纯对于她还愿意继续上大学而感到欣慰。
毕竟日本有太多女生在高中毕业后就选择打工或者结婚生子,联想到她现在的宗教学校,下垣翔是真的很怕她一毕业就遵从家里的安排早早嫁人成为家庭主妇。
不可言说的暗恋是一部分,同样也有对成绩优异的前辈泯灭于普通人中的遗憾。
好在藤原初夏目前没有这种想法,也就是说即便高中没有办法在同一所学校学习,等到了大学,只要他能考上京都大学——
“京大?京都大学吗?”五条悟皱起眉,“你不打算继续……”
【我可没这么说。】初夏写到,【无论做什么工作最起码文化水平要先过关吧,前辈不打算上大学吗?】
五条悟烦躁地踢了下地上的纸团。
“啧,大学还要四年吧,那群老东西没那么多时间……他们早就指望着我继承家业呢,切,平时也没见得那么怕死。”
初夏明了。
五条家现在应该是急着让他回去继任下一任家主,这样早一日稳固五条家在咒术界的地位,就能早一日把加茂和禅院按死在手底下。
当年藤原初青也是这么过来的,但好在两人的父母足够明智,顶着长老会的压力让初青读完了大学,后来事实证明就算换了新家主,改了旧局势,家族的没落靠一个人仍然是无法挽回的。
就在初夏以为这个话题翻篇的时候,五条悟突然按住她的肩膀问,“你真的要上那什劳子大学吗?其他人应该没人会去吧,杰和硝子肯定是不去的。”
【为什么不?】初夏疑惑,【灰原我不太清楚,不过七海有和我说过他想考财经大学,到时候就算不干……也可以找一个稳定的工作。】
“哈?”五条悟像只炸毛的猫咪,一把薅住黑发少女的肩膀将她面向自己,“你们两个要偷跑吗?”
【这算什么偷跑,这难道不是正常的选择吗?】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下垣翔连忙打岔,“那、那个,学姐,相岛老师的办公室就是前面那一间,他的座位在靠窗的位置,走过去就能看见了。”
初夏缓了口气,重新温和的看向自己的学弟,【麻烦你了,下垣君,你先去忙文化祭的事情吧,对了,还有这个。】
她从背包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伴手礼。
【这是我从京都带来的点心,味道不是很甜,你可以尝尝。】
顶着五条悟杀人般的目光,下垣翔颤巍巍接下了精心包装的礼物。
“没关系,举手之劳……那等会学姐你如果需要,我也可以带你在文化祭——”
“不需要。”五条悟冷冷打断他的话,“我们自己逛。”
初夏扯了下他的袖子。
“那、那我先走了!回见!”
下垣翔干巴巴地说,他背身跑出去几步,还没走远就在心中嚎啕起来。
学姐明显和那个人出现分歧了,这个时候只要棱模两可的说几句公道话,站在学姐的角度上劝阻一下,这好感度不就蹭蹭涨上来了吗?为什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啊!
褐发男生挂着宽面条泪狂奔回教室。
可是刚才那两人的氛围怎样插嘴都会让人觉得突兀好吧!
所以说那家伙到底是不是学姐的男朋友啊!可恶!
教师办公室门口,藤原初夏还在和无理无闹的某人对峙着。
【我有什么问题,正常的学生生涯难道不是上完大学才算结束吗?有条件的谁不想上大学?】初夏有些生气,【我还没说研究生和博士呢!】
“不行,你不准去京都!”
五条悟也说不准自己哪里不愿意,总之他就是不想让藤原初夏跑去京都上大学。
“你是不是不想做咒术师?你嫌累了!”
【我没这么说!】
初夏把他拽到墙角,省得一些话被普通人听见。
【我现在不就是在做咒术师的工作吗?未来是什么样没有人能说得准,况且大学只有四年而已,上完大学我也可能会继续当咒术师。】
“也就是说你真的考虑过干别的。”五条悟精准抓住了她言语中的漏洞,“骗子。”
【我不是!你真的!】
五条悟背过身不理她,明显一副‘都是你的错赶快道歉’的样子。
初夏急得团团转,恨不得摘下面具亲口告诉他这些只是以后的计划而已,最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准。
【前辈!】
【五条前辈!】
见对方还是装盲人的架势,初夏也顾不上礼仪,在手写板上用最大的字体写出几个字:
【五条悟!给我看着!】
初夏怒极扯住他的领口,硬生生将一米八几的少年扯得视线与她齐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是所有人都围着你转的!】她气冲冲的写道,手中的笔几乎要将屏幕划破,【就像我从来不去问硝子为什么只是自学而不去医科大学外科,也不去问夏油学长为什么在任务后总是心情很差,也从来没有问过你为什么有能力去做任何事却依旧要当咒术师一样——这都是自己的选择。】
五条悟愣住了,他从来没见过藤原初夏发过这么大的火,一时间不知道该解释还是该……道歉。
不对,他为什么要道歉?明明是藤原初夏先抛弃大家的才对!
“是你先说要去上大学的,凭什么倒打一耙!”他扯着脖子不服,“既然最后都要成为咒术师,那上不上大学有区别吗?有我在谁敢说你学历低?你要是嫌工作累我和杰也可以替你分担,为什么要去京都啊,还是四年!”
【你说这话经过夏油前辈同意了吗?你看不出他很讨厌祓除咒灵吗?!】
看见这句话五条悟突然愣住了。
杰讨厌祓除咒灵?
什么时候。
他不是一直把祓除咒灵当做收集宝可梦吗?
“你不要歪曲话题——”
“藤原?”
就在两人争吵之际,走廊传来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你在这里干什么……抱歉,打扰了你们继续。”
什么?
初夏看见相岛老师有些尴尬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她和五条悟争执时动作已经超过了正常前后辈的距离,在外人看来极有可能是在干一些……违反校规的事。
【不、没有!什么都没有!他是我现在学校的前辈,老师我们去办公室说吧。】
初夏慌拉开距离,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鬓发,转头向五条悟叮嘱道。
【就在外面等我,知道吗?我很快就出来。】
五条悟没回话,只是双手插兜靠在墙上,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初夏实在没时间纠结问题儿童的复杂思想,她只能先从背包里拿出备用的金平糖塞进五条悟手里权当安慰,匆忙跟老师进了办公室。
而被单独留在办公室外的白发少年看着手中一小袋糖果,脸上看不出往日的吊儿郎当。
他颠了颠手里糖果的分量,突然嗤笑一声,从里面捡了两颗丢进嘴里,转头向走廊另一边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五条悟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人,明明有能力去当一个肆意妄为、只图自己快乐的家伙,却愿意承载所有人的期待去成为一个对咒术师、对人类有利的标杆。
所有咒术师都把他当做最后的顶梁柱,莫大的压力无时无刻抗在肩上,却不会因为厌烦就撂挑子不干,这样的人凭什么在生死攸关的战斗时被说成一个‘战斗狂’,一个自私的人。
为他感到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