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名为“碎魂”的特级咒具预备役也在宿傩的精心雕刻下崭露头角。
这柄长枪超过两米,浑身漆黑,刃口泛青,宛如月牙一般弯曲着。它身上繁复的花纹被宿傩涂成了暗金色,从远处看就像是动物的脉络。
不知道是不是虎杖的错觉,他总感觉这长枪是有意识的。
而且它真的很重,上次虎杖接过它差点没反应过来被带到地上。
“宿傩!”邀功一样的,虎杖捧着一个Q版老虎递到宿傩面前,“怎么样,可爱吧。”
他的腰间挂着万金灼。自从上次实战过后,宿傩就直接把这咒具送给了他。
“还……行。”
宿傩看着面前有些坑坑洼洼,但大体来看勉强看得出是个老虎的木雕,沉默了两秒后回应道。
它长得丑萌丑萌的,还被虎杖挂上了一截红色流苏。
难怪虎杖最近喜欢往树林里钻,原来是干这个去了。
“对吧。”虎杖笑着,但这笑容总是给宿傩一股不好的预感。
“把它挂在碎魂上怎么样?”
那也太不尊重碎魂了。
这么想着,宿傩看了一眼一旁的长枪。而虎杖则不管这么多,直接将挂坠挂在了枪刃下部的孔洞中。
碎魂抗议一般地嗡嗡作响,被虎杖无视。
“怎么想起来给它做装饰了?”宿傩将碎发撩至耳后,看着虎杖悠仁。
“我已经好久没有回去了,总感觉这次离开的时间会很长。”虎杖依旧笑着,看上去有些傻气,“所以我就做一个小老虎陪你,你就把它当成我吧。”
“我可不孤独。”宿傩高扬起一边的眉毛,这么说道。
“我知道的……毕竟宿傩一直呆在这里,而且还有里梅。”这么说着,虎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是我会想宿傩,所以想着留下什么东西,所以……。”
所以与其说是小老虎陪着宿傩,还不如说是宿傩陪着小老虎。
……这小鬼。
宿傩忍不住笑出声,抬手抚摸挂在碎魂上的挂坠。
木雕冰凉又粗糙的触感游走于掌心,上面还带着些颜料。再仔细看看,能看到虎杖悠仁手上斑斑点点的伤痕,看得出来他为了做这东西有多费劲。
“好吧,我会保管好的。”
得到对方明确回应的虎杖欢呼一声,道:
“宿傩最好了!”
也确实如此,这次虎杖悠仁在平安时代呆了半月有余,离开的时间也同样被拉长。
宅府中少了他的吵闹声,一时之间宿傩竟有些不习惯。
真不知道这个小鬼下次又会在哪里冒出来。
她这么想着,竖着划开自己的腕动脉处,将汩汩而下的鲜血洒落在长枪之上。
血液顺着纹路游走,随后被碎魂吸收,贪婪的样子连一滴都没剩下。
宿傩握住枪杆,咒力连同血液一起注入其体内,而碎魂也像是回应她一般发出阵阵嗡鸣。
一时之间,红黑色咒力中萦绕着股股鲜血,它们的正中心是那杆长枪,宛如动物裸露的血管骨肉,正在随着核心一收一缩地跳动着。
咒具内部就像是一个无底洞,宿傩直到嘴唇发白它都没有满足的迹象。
不错,这会是把令人满意的咒具。
她满意地笑着,用反转术式治愈好伤口,准备歇息后再进行制作。
此时此刻,现世。
虎杖悠仁捧着手中的长刀——万金灼,面前是眉头能夹死苍蝇的虎杖倭助。
“你是说,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随机穿越到平安时代,还遇到了两面宿傩?”
虎杖点头如捣蒜,而虎杖倭助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疼。
为什么偏偏是两面宿傩?
这个只要跟咒术有点关系的人就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而且为什么虎杖悠仁看起来跟她关系不错的样子?
他也不是没考虑过虎杖在撒谎的可能,但在他的保护下虎杖就没接触过咒术界,学校里的老师早就立下过束缚不谈论此事。
除了相信虎杖悠仁穿越这种离谱事,他想不出来第二种可能。
更何况他大孙子手中捧着的咒具,跟忽然出现的体术能力可是货真价实的……天知道他看到虎杖跟一只燃烧的诅咒搏斗时他有多头痛。
“你确定她没对你做什么?”
看着面前表情凝重的爷爷,虎杖的声音逐渐小了起来,他说:
“没有,宿傩真的是个好人,她还教我体术。”虎杖举起手中还在刀鞘中的长刀,“这个也是她送给我的。”
虎杖倭助重重叹了一口气。
虎杖悠仁毕竟还小,可能有些事看不明白。
虽然不排除两面宿傩确实没有敌意,但他没法拿孙子的命去冒险。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按着虎杖的肩膀,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如果你再回平安时代,一定要和她立下不允许伤害你的束缚。”
“诶?”虎杖见爷爷这副样子,犹豫再三,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宿傩曾跟他解释过关于束缚的事,如果爷爷这么坚持那一定有他的原因。
只是他的心中有些迷茫。
两面宿傩,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件事很快就有了答案。
虎杖悠仁搬走了,逃一样的被虎杖倭助带到了宫城县,他甚至只来得及向钉崎野蔷薇交换了爷爷的联系方式。
就在搬进新家的第二天,虎杖倭助带来了几本历史书,只不过里面的内容是关于那个虎杖刚刚接触的世界的。
“爷爷也是咒术师吗?”虎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爷爷,不敢想象与自己最亲密的亲人竟瞒自己那么久。
“……是。”虎杖倭助重重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带你远离这个世界能多保护你几年,现在看来也没有必要了。”
就像是冥冥中有一股意识推着虎杖与咒术界相交一样,他无力阻止。
这么说着,他拿出两张早已泛黄的照片低到虎杖悠仁面前。
一张照片是张全家福,虎杖仁笑容温和,与自己的妻子——虎杖香织手挽着手一同站在镜头前,身侧是年轻许些的虎杖倭助。
虎杖香织的腹部微微隆起,看得出来已经怀有身孕几月有余。每个人都笑得很是幸福。
而另一张照片只有“虎杖香织”一人,腹部如同一个肿胀的气球,而她的额头赫然出现一道缝合线。
“爸爸妈妈……”虎杖看着这两张照片,只觉得眼睛酸涩。
“虎杖,你的母亲在车祸后幸存了下来,但之后的她让我感到变了一个人。”虎杖倭助缓缓摩挲着那张全家福。
“我知道这样很残忍,但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侵占了她的身体一样,真正的她早已死去。”
回想起香织温和的面庞,虎杖倭助哀伤地闭上眼。
“在你出生的那一天起,我就明白了,有些事迟早会出现在你的身上。”
“我的咒力微薄,也没有术式,想到的唯一保护你的方法就是带着你远离咒术界。”
“所以很抱歉,悠仁。”他摸摸虎杖悠仁的脑袋,“瞒了你这么久……”
虎杖张口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
父母的早逝让他对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实感,现在竟还被告知母亲有可能是被占据身体才生下的他。
开玩笑的吧。
但是爷爷又很认真的样子,而且从来不会骗他。
虎杖悠仁张开双臂,给了虎杖倭助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几年辛苦了,爷爷。”他的声音稚嫩,脸埋在虎杖倭助腹部,“没关系的,我知道这是为了保护我。”
“但是我也想保护爷爷。”虎杖抬起脸,眼中满是坚定。
“所以我想变强,使用咒具也好,跟着宿傩学习体术也好。”
“我想保护您。”
这么说着,他冲虎杖倭助露出个笑容。
“以后爷爷也可以信任我,毕竟宿傩都说了我会变得很强。”
“以后有什么,一起面对吧。”
“毕竟我们是家人啊。”
“……臭小子。”虎杖倭助嘴上嫌弃,心里是浓浓的骄傲。
只是这种骄傲又很快化为一种苦涩,看着虎杖悠仁缓缓踏上命运布下的陷阱的苦涩。
在那之前,一定要变得更强啊。
最终,虎杖还是被他爷爷按着看完了那几本书。
作为平安时代的咒术师,死后化为诅咒的两面宿傩被描绘成一副凶恶的模样,像是恶鬼。
但是宿傩真的是这样的吗。
虎杖悠仁有些迷茫,但书上数页都明明白白的写出了她的恶行。
吃人,杀戮,掠夺,那是在平安时代宛如天灾的存在。
宿傩有时候明明很温和。会取笑他笨手笨脚的模样,但每次都会用反转术式治疗他的伤,而且偶尔还会答应他有些无礼的请求。
会搂着他睡觉的宿傩,接过他制出的挂坠的宿傩,带着他吃和果子的宿傩,与史书上无情无义,以杀戮为乐的宿傩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割裂感。
他实在是有些迷茫了。
千金灼被他挂在卧室的墙上,此时那如烈火一般炎红的刀鞘被月光折射的忽明忽暗。
两面宿傩,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