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容我拒绝。」

金固神色复杂把送礼的东西放到一旁后，毫不见外坐在少女面前，小破木屋漏风声添萧条感，身穿白色里衣的少女腰背挺直跪坐在垫子上。

素色里衣无法遮蔽少女的独有美貌，而是衬托她独有纯粹与坚韧，如百合花盛开，清香袅袅，黑发似瀑布般散落，琥珀双眸映出流光。

新娘虽被环境与背景所依附的颓废美态缠绕，但她双眸明亮，火焰仍尽情燃烧，期待拥抱赤日。

「看来你是自愿成为新娘。」金固承认眼前少女非常适合当祭品，高雅纯洁的灵魂，不因命运而自暴自弃或就此低头的坚毅。

「既然如此，那再多的劝说，只是自我感动罢了。」

少女不语。

金固歪歪头，紫瞳在油灯照耀下加添暖色，两人沉默思考，互不干涉。

「对了！为让委托得以完成，我直接把上任祭品遗言转达给你好了，至于选择权在你手上。」金固终于想出法子而感到内心满足，语气比平时欢快，既能完成他人委托，又不用亲自涉及当中因果，可真两全其美。

「琉璃，活下去，为了他。」

少女那双如琥珀般瞳孔顿时收缩，清纯脸孔浮出红云，幸福而满足的心情淹没了难以察觉的悲痛，像是吃饱的猫，懒洋洋躺在太阳下接受阳光爱惜。

「我何德何能配上被大人记挂，何等荣耀。」人如其名的巫女双手交叉安放于胸口，感受其中跳动生命旋律，这来自重要之人的爱和鼓舞，可她内心如盘石屹立于土地，把哀伤、怯懦收藏到最底层泥土中。

「这是巫女的使命，为了把丰盛和生命带到村落。请恕琉璃不能自私离开，但我们即将迎来重逢，如同昔日。」浅棕双眸荡漾美味琼浆，使人沉溺于其中，如蜜腻毒物的爱。

「是吗？」金固眼见天色渐变，想必村民不久后会来到为出嫁新娘画妆吧？

琉璃见来客想离开的模样，连忙阻止对方，请求多留一会儿，她快步到柜子拿出一条奶油色布带，是难得可见的柔软布料。

「旅者几乎居无定所，你的头发非常美丽，若是剪掉，那多可惜。请让我为你打理一下，让它不会妨碍到你的旅途。」

金固为配合百鬼丸生长度，刻意调整了身体，已回到青年模样，黑长发长至小腿。

「没关系，村民不会过来的。」少女拍拍身边，让金固坐到旁边来，拿起木梳轻柔为他打理头发，打结的地方也不强硬梳走，手巧而小心翼翼解开。

「谢谢你带来讯息。」

柔顺长发被细心打理，梳成麻花辫，末端圈成小圈，系上那条被曾主人珍藏、颜色如同丰收稻田般耀目的丝带。

「仁慈的稻荷神赐下祝福，愿我一生无忧，远离死亡。」琉璃怀念地摸了摸充满意义的丝带，「现在我把衪的祝福给予你」

「接下来请你好好地休息吧，地狱不适合你，温柔的旅者。」

一块涂上药物的布块抹向金固口鼻，晕眩感随呼吸加深，氧气艰涩地供给肺部，远远好像传来惨叫声和建筑物塌陷声。

琉璃把昏迷不醒者因挣扎而落下的碎发顺到耳后，仔细端详其脸孔。她微微扬起嘴角，露出甜美的笑容，笑意却不到眼底，其中全然荒凉。

神的新娘穿上象征纯白无瑕、新生的白无垢，漆黑长发简单盘起来，带上头纱和装饰用椿花。

打开木门，外面火灾四起，村民四周逃跑，血染四浅。

「啊— 可怜又可悲的人们。」

巫女冷眼看着村民为了逃生而不择手段，甚至有放弃逃跑转而丧心病狂地破坏供奉稻荷神的神社。

「呸，什么神！为什么不来救我们！」

「虚有其名的废神！」

当初人们为歌颂神而费尽心机、筹募资金建起的神社，现在沦为废墟断木，只能从故人中领教其昔日辉煌，但可惜没人唱颂下去。

「今晚没有一个罪人能活下来。」陷入疯狂的新娘审判道。

她行事依然优雅，双手高举，神情虔诚与疯狂，似要把一切献祭于天，雪白的白无垢染上血红，圣洁的巫女无动于衷，继续进行祭典。

「乱世中的人们，为了生存而伤害他人的性命，束缚神明的自由。

既无对、亦无错。

所以，请你们像过去让陌生旅者、不自愿的巫女神子为你们牺牲那般。

现在为了我献上你们的性命吧！

今晚我们所有人皆是祭品，死亡将平等地笼罩于每一个性命。」

悲天悯人的巫女如此说道。

「魔神，请实现我的祈求！」

血液、尸体是书写最好的诗篇！

悲呜、哀号是渲染力强的乐曲！

本应是破晓却化为不祥血红的天空，一缕缕本在收割生命的黑烟凝聚到巫女上方，露出本来作为魔神的姿态，墨石般能反映周边的漆黑，岩石无异的肌理，使人不安与恶心的巨大眼球在中央位置。

一个盒子模样的魔神。

巨大眼球转动着，似在寻找猎物，身怀强大灵力的巫女固然是良好选择，可当下有更美味的选择。

弱小无力的神明，灵力远超普通人类，纯粹度是巫女神子们无法比拟，卑微信仰力是调味料，配以神明绝望时的情绪波动。

魔神回想起上一个被吞噬的猎物，那滋味恍如罂粟花，回过神时已吃光了，能力不但得到提升，亦能享受甚为滋味的过程。

现在这个村落的地基神在哪里？

遥远再次蹲在大树上，按道理昏倒但偏不爱跟剧本套路的叛逆人偶，单手支撑自己头部，观看村落发展。

笑话，人类用的麻药怎可能会对非人有效！

「那个神明真是尽忠职守。」恶意久违地充斥于内心，继承神妓美貌的兵器唇齿微启，紫眸盛满嘲讽。

「被所爱子民抛弃的可怜狐狸。」

被人类舍弃、无用之神

面带象征身份的狐狸面具，身穿朴素羽织袴，用棉线把宽大不便?子绑起来的少年神明。

雪白上衣因为协助村民逃亡而染上灰尘，浅黄袴裤底被血液、泥土沾污。

因其得救的村民只顾逃亡，妄想从奇怪黑烟中逃脱，没有回头，没有道谢。

人们回以断决背影、抱怨、唾骂，懵然不知自己如何从食人恶妖中逃脱，脑海中浮现出来是求生欲，以及咒怨使自身陷入灾难的一切。

「该死的稻荷神，居然反吞噬我村！」

少年神明祭出神乐铃，清脆悠扬的铃声净化了那股冲向方才逃跑者的烟雾。

「往本殿方向逃跑，虽然破烂不堪，但结界还能用！」

「不是！方向错了！」

「啊—！」

泥土上血花绽放，战战兢兢地吸收养分。

「噗哧。」

充斥死亡与恐惧气息的空间中，窃笑声显得异常突兀，甚至把少年神明视线吸引过去。

金固闲庭信步于黑烟可攻击范围，混在逃亡人流中，跟狼狈逃窜的村民截然不同，一人形成逆流，走向神明所在处。

「人之子瞳中映不出身影的神明，你唯一的巫女在向你求救。她如此绝望。」

神造兵器指向远处被漆黑密不透风的烟雾所包围，附近甚至弥漫不祥且有害气息 — 瘴气。

别说对神明有针对性极高的伤害，哪怕对象是人类也不遑多让，在里面待久了，一样要到比良坡报到，灵力也就一时半刻缓和侵蚀速度，不治标亦不治本。

「琉璃在那里？」少年神明不可置信拉住眼前人，狐狸面具隐藏了衪慌张神情，说话间想法显露无遗。

看来对方确实符合外表的年轻神明。

「为什么……」衪看向黑影所笼罩、巫女身在地。

没有时间怀疑眼前人的说话

无暇疑惑琉璃为什么在那里

要尽快去到她身边，不然她会被吸干灵力化为干尸！

少年神明刚跑出两步，连忙回到金固身边，「温柔的少年，请求你协助单落村民们去避难。」

然而未等金固回复就跑走了，断定对方会答应似的，少年神明头也不回赶紧跑到瘴气最浓郁之处，即是魔神所在地。

与人类分开行走、没了人类身影和气息阻挡，属于神明独有特征如鹤立鸡群。

有着巨大眼球的魔神也许可视角度过广，以致走漏眼了，虽然场上有一个小神明，一个神造兵器，两者气息相似，可本质上究竟有所差别，所以这不应该是魔神眼盲的理由。

不太聪明亚子的魔神表示弱小存在才会选择，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同时攻击多个个体不在话下。

少年神明：？？？（不明所以）

金固：？？？（被迫加入战争），在我面前玩触手，认真？

「巫女，说出你的愿望。」魔神任由触手捕捉猎品，分不清谁是稻荷神也没关系，两个都吃下肚就解决问题了。

琉璃仰望「异神」，双手合十，哪怕面对外表奇怪的怪物亦镇定自若，眼神坚定，恍若两者处于平等位置，她唇瓣微启……

像听到什么天大笑话似，魔神笑不拢眼，单只眼睛异常别扭，想保持威严却碍于人类说出惊天笑话，连捕捉金固和少年神明的触手更数次错过最好时机，变为擦身而过。

「可以，这愿望太有趣了。」

「作为交换，要再加上你所有，灵魂、生命力将被吸食殆尽。」

一条触手贯穿少女胸口，鲜红染上神圣洁白嫁衣，成为艳丽红嫁衣，纤弱瘦削身子如同断线风筝无力坠落，恰好与赶来的少年神明错过了。

神明极力伸手想阻止这场悲剧，希望拉住自己现存唯一眷属，然而不管衪怎伸长手也够不到少女指尖，那短短数厘米像是宽敞河流相隔他们。

少女在衪面前垂落至地，头上白纱跟椿花孤伶伶地散落一旁，洁白如玉的花朵衔接泥泞与鲜红，卑微而惹人怜惜地绽放，衰败凋谢前最后的盛放，倾诉最美一刻。

「琉璃……」

比起少年神明陷入悲伤泥沼不能自拔，金固干脆利落用短刀断开少女胸口的触手，或许不能及时止住悲剧开端，至少不会失去更多。

被吸得一干二净的人类死亡后，死相丑陋狰狞，表情停留在恐惧一瞬，人类清醒感受到死亡将至，生命与体温流逝，身体却无法动弹，迫着经历体内失去支撑物，如同水流般从手指间消散，皮肉一点一点凹陷，无能力包围全身，窒息、恐惧、寂寥随之而来，最后剩下与老柴皮无异、干瘪可怕、面目可憎的尸首。

但琉璃没有变成这样。

金固望向已失去生命、灵魂不知剩下多少的巫女，她胸口绽放鲜花多么刺目，画面似曾相识。

「接下来别肖想打扰他们。」锁链从地面、空中出现，银光锐利，展出生生寒意与冰冷，天罗地网正是形容此刻。

锁链飞扬带动阵阵微风，吹动了站在少年神明和已死巫女前面神造兵器的头发，暖黄发带随风飘舞，蝴蝶结像一只真正的蝴蝶。

魔神纵情大笑，声音喑哑难听，「我们契约已定，你凭什么阻挠。」

触手与锁链相互对持。

「嘘，太聒噪了。」金固左手食指轻按唇瓣，右手向后示意，说话太大声，打扰人了。

本来委托以外的事情，他无意去接触，以免产生不必要因果或变异因素。

世界和时间线可是像是薄薄的糖片脆弱得很，但凡事有例外，而且这是此方世界意识的许可范围，不过是区区小魔神。

「让我们来友好地聊一聊吧～现在是私仇时间喔。」

「以神明眷属身份。」

金固不再收敛过去浸泡于乱世的威压，血海似潮汐冲向悬浮于空中魔神，紫瞳无喜无悲。

恩奇都身为神造兵器，活跃于诸神共存时代，讨伐魔兽、与神明打战不在话下。

金固虽是新生仿造品，但货真架实是创世神提亚马特的儿子，曾统领其下魔兽和血洗巴比伦尼亚。

敌方只是诞生于日本乱世，依靠人类身血肉与灵力强化自身的巨眼魔神。

「好了，该斩落哪个部位呢！别乱动喔，可会被刺穿。」

作者有话要说：雷区︰

这章有原创人物，如有雷位，十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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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补充︰

椿花掉落时，是完整一朵掉落，也有头脑分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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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

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