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什么啊……”
余鱼儿说的那话,尔卿实在是张不了口。
玉冥双眼眯起,精芒定在尔卿面上,“老实说,还是我把你扔下去?”
底下万米高空,玉冥御剑速度又极快,景物在飞速倒退。
这若摔下去,怕是她也要受点伤。
“她说……”尔卿低下头,额头抵着玉冥宽阔后背,小声嘟哝,“我下回再来时,让我教教她拿下师兄之法……”
“什么?”
“鱼儿定然是误会了什么,师兄切莫忘在心上,等下次有机会,我……”
尔卿焦急解释,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前方玉冥嗓音随风飘来。
“你拿下我?再修炼个十万八千年,说不定还有些可能……”
语调轻佻随意,竟是无半分恼意。
“今日之内必须抵达太阴宗,抓紧了,掉下去我可不救你。”
尔卿两手立马攥紧玉冥衣袖。
脚下飞剑猛地加速,她身形不受控制的后仰,险些倒飞出去,吓得魂飞魄散。
情急之下,双臂直接圈住玉冥腰身,方觉安全。
两侧风呼啸而过,尔卿忽然感觉少了点什么。
“师兄,怀修雨……没带……”
也不知是否风大的缘故,玉冥没有回话。
此刻,狼族王宫。
怀修雨揉着惺忪睡眼从屋中走出,跟余鱼儿撞了个正着。
“哎呀!”余鱼儿见鬼似的惊呼一声,“你怎么还在这儿?尔卿姐姐跟怀天仙君都已经走好些时辰了!”
“什、什么?!”
余鱼儿看他如遭霹雳的脸,嬉笑上前一步,“反正已经来不及了,不妨在这儿多住些时日?”
怀修雨大退一步,抬手仙礼,“修习不可耽误,修雨还是先告辞了。”
慌忙绕开余鱼儿往外跑,却忘记拿配剑。
折回来取,又冲着余鱼儿一礼,方才慌张离开。
余鱼儿立在原地负手望着他背影,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一大清早,乐什么呢?”余乐安神色恹恹走来。
余鱼儿望着前面怀修雨消失的方向,双目晶亮,“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你那表情分明有什么,快老实交代,让我也乐一乐。”
“没什么就是没什么,阿娘唤我去帮忙,我去了,你自己待着神伤去吧!对手是怀天仙君,你是赢不了的!”
“对手是怀天仙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余乐安急忙追上,“喂!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怎么突然提起玉冥了?”
……
天色昏暗,太阴山脉上松涛如浪。
伴随着一声肃穆洪亮的钟响,尔卿松开了圈着玉冥腰身的手。
到太阴宗了。
御剑还未落地,尔卿低头就望见太阴宗正殿前站满了人。
宗主玉阳子站在最前,须发皆白,手持拂尘,仙风道骨。
左右两侧是其余几位峰主长老,身后是路过瞧见玉冥归来的弟子们,停下相迎。
瞧着这一幕,尔卿不禁想起在迷雾森林被九尾一族暗杀的事。
胡云瑶只怕已经知道前去刺杀的族人尽数覆灭的事,也不知胡云瑶待会儿看到她跟玉冥,会是一副什么神情?
她小心又瞥了眼玉冥。
下颌分明,薄唇紧抿着,眉眼已然又恢复了先前那般超脱红尘之外的空灵绝代。
这张看似无害的皮囊下,她原以为藏了颗心狠手辣的心。
但没曾想,他放了荆安一马。
不知这回会不会放胡云瑶一马,她很好奇。
白袍飘飘如翻飞水浪,玉冥御剑徐徐坠地。
先行下剑,还不忘回头朝尔卿伸出手,道一声“小心”。
如此关怀仔细的模样,与从狼族王宫出发时截然二人。
不过尔卿已经习惯他这两副面孔,十分自然的将手放入他掌心,被他牵着踩上地面。
君子有礼,看的玉阳子等人笑容满面,煞是欣慰。
“玉冥见过师尊、几位长老。”
他先行上前行礼,尔卿跟在他身后,学着他的模样冲众人行礼。
“狼妖已安全送回狼妖族中,族长未有怨言,让我捎带一声感谢师尊。”
“你一路兼程辛苦了,快回去歇息吧。”玉阳子视线落在后方的尔卿身上,“你也辛苦了,今日不必去授课,休整一日,明日再说吧。”
“多谢宗主。”
少了余乐安,怀修雨也没跟上,她一个人,还真不想去授课,正好。
包裹里还装着余鱼儿给她带的糕点,回去研究一下怎么做。
“对了,云瑶师妹可在?”
玉冥突然开口,惊了尔卿一跳。
“你方才回来,寻她作甚?”玉阳子不解看他。
玉冥略提高了音量,“原先在青竹轩时,云瑶师妹经常来与我送膳食,玉冥心情低落时,云瑶师妹还会跳舞与我取乐,先前更甚至亲手给玉冥缝制了件衣裳,玉冥此番回来,带了狼妖族的特产,想与师妹些,作为感谢。”
此话一出,不光玉阳子,就连旁边几位长老,还有身后一干弟子都跟着面色瞬变。
“你是说,她不光经常寻你,还一针一线为你缝制了衣裳?”
“确实如此,师妹知晓玉冥喜好青竹,还特意在袖角袍摆处绣上青竹,只不过玉冥匆匆,未曾有机会穿。”
玉阳子眉眼压下,挂着白胡子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身后弟子心性不定,听到八卦渐渐小声议论开来。
“云瑶师姐这是什么意思?先前不是说尔卿师妹刻意接近玉冥师兄吗?怎么其实她也一样?”
“还跳舞给师兄取乐……完了,我心中傲雪寒梅般的师姐形象破灭了……”
“还一针一线的给师兄做衣服?她要是喜欢师兄只管说出口,大家都一样啊?怎么嘴上说着无感,背地里做这种事?太恶心了吧……”
“胡云瑶正在修习,你的谢意,由我来转达。”玄诚子站出一步,虎目紧盯着玉冥,“玉冥,你于太阴宗是何意义,我想你心知肚明,宗门虽不禁止男女之情,但是你若有了男女之情,便是有了弱点,于你、于太阴宗都不利,你明白吗?”
玉冥颔首,修长手指在身前并礼,“玉冥对云瑶师妹绝无其他意思,只是想感谢师妹,顺带告知她一声,日后若无事,多加修习,不必再前往青竹轩了。”
几位长老对视一眼,漫舒口气。
“我就知道,师兄绝对不可能看上那个心机女,都是她倒贴的!”
“真不要脸,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亏我还拿她当姐妹看待,险些着了道儿!”
纷纷议论声,尽数传入尔卿耳中。
再看玉冥,颔首时薄唇不着痕迹朝上勾起,眨眼消失不见,快的让人感觉是一场幻觉。
尔卿脊背汗毛竖起。
这大魔头,好生阴险。
这番话一出,胡云瑶在太阴宗死是死不了,但是日子怕是要过的生不如死了。
大殿前闹这么一出,尔卿感觉自己走在路上,同门师兄妹看她的眼神友好了不少。
不过在这太阴宗,她信任的人只有余乐安,毕竟生死之交,底牌都知道,也就没有跟那些个师姐妹们过多攀谈。
至于怀修雨,算是半个信任的人。
虽然怀修雨跟她说过身世,但尔卿觉得,还不够清晰。
不算深入交心,所以算是半个信任的人。
弟子院还是老样子,白墙灰瓦,院落中央摆着一张石案。
尔卿望向屋顶如鱼鳞般的灰色瓦片。
多日前,余乐安就着夜色扭头看她,说高粱山青山秀水,粮食充沛,让她日后可带着家人移居高粱山,一切有他罩着。
尔卿勾勾唇,舒展了下疲乏的身子,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手按上门框,忽的她眸光一凛,当下拔剑回头。
一条黑影灵活起落,停在石案后面。
瘦小的身形,身上衣服不知穿了几年,破的丝丝缕缕挂在身上。
乌黑的发丝蓬乱,有些地方甚至打了结,似是倒扣的鸟窝,遮挡住他双眼,只隐约可见乌黑如野兽似的眸子。
小小的身形,身后却背着比人高的镰刀。
似是常用的趁手兵器,刀刃锋锐,即便日头如此之大,还能感觉到刀锋上散发出的寒气。
“乌梢?是你?”尔卿有些讶异。
原先为训练身法找到的小妖怪,没想到现在竟然主动找上门来。
“找到你了。”还是有些稚气的嗓音,却压得十分低沉,没有语调起伏,恍若他只是一个被设置好的机器。
“找我?”
尔卿叹息一声收起剑来,左右望了望,不见有人,才定住心神。
“你寻我有什么事?那后山吃食应当足够你挥霍,我可告诉你,这儿是太阴宗,专门除妖斩魔的地方,你快些走吧,别被人发现了,到时候,我可保不住你。”
“你、为什么不再来后山?”
杂乱有些发黄的发丝下,尔卿隐约看到他乌黑的双眸,透着几分疑惑,见她看来,也直勾勾的望着她,不知闪躲。
“上次不是说了吗?日后不会来了。”
“为什么?”他似乎很执着原因。
“因为……”若是说在乌梢那里得不到提升,怕是会伤了这小孩子的心。
尔卿话到嘴边滚了滚,改口道,“因为我还有其他事要做。”
“什么事?”他又问,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这可不能告诉你,这是我的秘密。”
乌梢不说话了,乌黑溜圆的大眼透过杂草般的发丝凝着她,似是街头流浪的小兽。
尔卿受不住他这般望着,从身后包裹中取出一块千里香递到他面前。
“吃了这个,快些走吧,待会儿被人看到就危险了,我也危险了。”
听到尔卿说她也危险了,乌梢垂下眼睨着伸到眼前的手。
白里透着粉,十分健康的颜色,葱葱玉指捏着块散发香气的东西,他下意识吞咽了下口水。
就当尔卿以为他会拿了糕点离去时,他重新抬头看向尔卿。
“我吃了你的东西,所以你才不来后山了,是吗?”
尔卿懵了。
这孩子是这样以为的?
准备解释,忽而手腕上传音铃震动起来。
那大魔头只怕将回青竹轩,怎么这么快就唤她了?
究竟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玉冥:找人刺杀我?呵……准备好接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