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师兄……”
尔卿强忍着疼,身上力气渐渐消失,只能用身体撞开竹门,力道过猛,直接摔倒在地。
雪白袍角晃动,一双金线白靴立定在眼前。
尔卿一手按着被传音铃紧箍的手腕,仰头冲着玉冥勉强露出一抹笑,额上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滚落。
“师兄,还未到晚膳时辰,今日怎么提早了……”
而且他已到化神之境,早已辟谷,眼下吃这些东西,不过是尝尝味罢了,不吃也饿不到。
玉冥只垂眸睨着她一言不发,疏长的眼睫在面上投下一片扇形阴影,瞧不出他眼底酝酿的深沉,犹如雪山横亘在前,压得尔卿有些喘不过气来。
以往传音铃在见到玉冥瞬间就会停止收紧,但是这次,还在持续。
尔卿手指扣着传音铃,痛的眉心收紧,“师兄……”
“日后,不必来青竹轩,每日夜里送一颗妖丹即可。”
玉冥广袖一挥,尔卿手腕上痛感当即消失,他冷瞥一眼,拂袖转身。
幸福来的太突然,尔卿不打算问是为何,心下窃喜,准备冲着玉冥躬身一礼就退下,蓦的一股狂风袭来,竹门“哐”的打开,将她整个人丢垃圾般直接掀飞出去。
“砰”的又是一声响,竹门紧闭。
尔卿方才是手腕疼,现在摔在地上,还借力滚了滚,碾过几颗凸起石子,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嘶……”
尔卿躺在地上双手抱膝,痛的脊背拱起,闭眼直抽冷气。
再一睁眼,膝盖上渗出一片红。
她咬牙手撑地起身,冲着竹屋一礼,这才一瘸一拐的走开。
虽然不知这大魔头怎么突然不用她来了,但尔卿心下美滋滋。
不用她来,就有更多时间去修习。
最主要的是不用面对那大魔头,整日胆战心惊,对身体好。
喜色自然不能从脸上表露出来,尔卿硬是苦哈哈一张脸,等下了山才笑出声,感觉身上也没那么疼了。
一瘸一拐不好御剑,以免中途掉下来,尔卿硬是咬着牙走到了弟子院。
金乌西沉,弟子院落一片黑暗。
尔卿看看余乐安的屋子,也是黑漆漆一片,许是陪家人还未回来。
她瘸着腿推开自己房门,点燃烛火,翻找出止血药来,撩起裙摆,对着伤处上药。
膝盖皮破损一层,血液粘着裙子内衬,往下撕的时候,又疼的尔卿眼尾要冒泪花,贝齿紧咬下唇,硬生生将泪花逼了回去。
手上的止血药还是余乐安上次给的止血药草研磨的,撒上去新鲜血液便凝结起来,药效煞是不错。
包扎完伤口,尔卿坐在床头,左右无事,盘膝调理起内息。
她近日发现,若灵力多于妖力时,身上妖气就会被灵气覆盖,不容易被察觉。
但反之,灵力耗尽,或者少于妖力时,妖气就会变得十分明显。
她要修习,不能只修灵力,得妖灵双修。
玉冥吞噬妖丹,想必也是因为如此。
他要一日送一颗妖丹。
今日她受了伤,去狩猎妖丹怕是不妥,只能用收纳袋中早先给自己攒下的妖丹,取出一颗顶上。
还得算着点时辰。
去的太早,玉冥怕是会觉得她完成的太容易,说不定会给她加任务。
去的太晚,说不定玉冥会觉得她能力太差,再碰上他心情不好时,搞不好就会抹杀她这个无用的奴仆。
当个小人物也没那么容易……
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尔卿又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往青竹轩赶。
她是妖,伤口愈合速度比常人要快。
膝盖上的那点伤,其实调息几个时辰就差不多可以御剑了。
但是尔卿从小被各种大妖指使差遣,早已深谙为人下属该如何。
受伤了有剑不御,她就瘸拐走过去。
并不是为了博取同情心,那些大妖魔头压根没有同情心。
她要的,是让他们看到她的忠心。
这招屡试不爽,她甚至靠这招升过一个小头目。
虽然很快因为实力太差被刷了下去,但好歹也是当过官的。
费劲好一番功夫,才又到了青竹轩前,尔卿一路走来额上冒汗,并不擦拭,将妖丹装进瓷瓶,缓慢踏上台阶,抬手叩门。
叩叩叩——
“师兄,妖丹我放在这儿了,记得取……”
玉冥今日莫名生气,还将她扔出来,应当是不想见她,尔卿很有眼色不多做停留,将瓷瓶放下就走。
自然不是直接离开,她抽出铁铲,走进竹林深处,开始给那片竹子松土捉虫施肥。
玉冥踱步到窗前,伸出食指将窗推开一条缝,看见的便是她一瘸一拐艰难在外面辛勤劳作的画面。
他眸底光芒微闪,定定凝了会儿那竹影间来回忙碌的小小身影,将窗轻声落回。
尔卿铲起一抔土堆在竹根处,蹲下身,手指扒拉去土堆里的石块,声音微小。
“又给你们松土捉虫了,日后有什么情报可得第一时间告诉我,听到没有?”
没错。
尔卿只是来收买竹心,方便套取情报的。
玉冥喜怒不定,她好得了情报早做对策。
【听到了听到了,我体内有点痒,估计有条虫,你打个眼帮我捉出来】
外面冷风习习,屋内暖烛映照。
玉冥坐在矮案前,面前放着尔卿带来的瓷瓶。
看似盯着瓷瓶,实则凝神听着外面动静。
直至拖沓的脚步声远去,他眸中两点明光才汇聚,伸手拾起瓷瓶,拔开塞子,将里面的妖丹服下。
回去时,尔卿是御剑回去的。
该演的苦情戏演完,没必要再苛待自己。
美美睡了一觉,半夜好似听到余乐安回屋的响动,她实在太累昏睡了过去,直至天明才醒。
迷迷糊糊之间,听到门口传来踌躇脚步声。
喉头干涩,想张口问问,却发不出声音,直到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尔卿?该去解惑堂了,你起了没?今日是云长仙长授课……”
“云长仙长”四个字,让尔卿一身疲乏瞬间消散。
她当即翻身而起,不经意扯动膝盖伤处,痛的龇牙咧嘴一番,旋风般穿衣套鞋,直奔门口。
“现在什么时辰了?!”
她满头发丝垂落,身上衣袍松垮,露出半截白皙脖颈,还有胸前一片嫩白肌肤,直直撞入余乐安眼里。
余乐安双眼圆睁,当即背转过身。
“距离授课还有一会儿,不急,你、你整理好我们再出发吧。”
尔卿浑然不觉,听到还有时间,顿时松了口气,提脚退回屋中。
“那你稍等我会儿,马上就好。”
“嗯……”余乐安应了一声,垂在身侧的手攥的死紧。
没一会儿,尔卿开门走了出来。
“好了,我们走吧。”她一瘸一拐走在前面。
“你的腿怎么回事?!”余乐安声音很沉,大步上来,扶住尔卿手臂,尔卿稍一抬眸,就能看到他紧锁的黑眉。
“哦,昨天送我阿娘回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没有大碍。”
余乐安抬手在她脑门上轻敲一记,“这么大人了还这么不小心,走路都能摔跤,鱼儿都没有犯过这种错了,小心些,我扶着你、”
盛情难却,尔卿不想推三阻四的扭捏,由他扶着。
“你阿娘他们回去了吗?”
“嗯,也回去了,鱼儿说好不容易出来一回,要多出去逛逛,我爹娘就把我扔下了,唉,真是悲凉啊。”
“没办法,谁让你是长子,已经长大了。”
“长大了不也还是他们的孩子吗?真是偏心……”
尔卿抿抿唇,垂下眼帘遮掩了眸底暗淡光芒,没有再说。
云长仙长今日授课画符,尔卿学的格外认真,旁边余乐安偷偷找她说悄悄话,她都没有理会,甚至觉得聒噪,拿笔杆子敲了回去。
“别打扰我学习保命技能。”
“保命?这也太夸张了。”余乐安嘴里咕哝几句,看尔卿学的认真,当真没有再打扰,甚至被她带动,也仔细画起符篆。
“惊雷符,画好了的,对自己画的有信心,可以拿上来展示一下,”云长仙长环顾四下,“谁来?没人举手,我可就随便点了啊。”
这话一出,堂内坐着的学子们不约而同把头垂的更低了。
云长仙长深吸口气不满的重重呼出,眸中射出两道精芒,“尔卿余乐安,你二人上来展示一番。”
阎王点卯,引得周围人哄笑。
尔卿跟余乐安对视一眼,拿起桌上各自画的鬼画符硬着头皮站上讲台。
底下哄笑声不断,余乐安绕过尔卿踏出一步。
“笑够没有?有什么好笑的……”
云长仙长配合着捋须抬手往下压了压,台下立马安静。
余乐安侧目看尔卿,低声说着,“我先来?”
尔卿点点头。
她有些紧张,余乐安先来也好,她好调整一下呼吸灵力,以免待会儿出差错。
只见余乐安转身到窗前,将符篆抛掷空中,两指并剑,指尖微光闪烁,口中大喝一声。
“破!”
符篆破开小孔,发出一声屁响。
场中空气凝滞。
云长仙长捋须的手一紧,气的揪掉几根胡须。
“朽木不可雕也!”
底下人拍桌疯笑。
胡盼芙早看他不爽,眼下逮着机会讥嘲道,“我们余大公子真是人才,好好的惊雷符,让你画成了屁符!简直毁了云长仙长一世英名!”
云长仙长气不过,抄起书册拍在他脑后,“有点小聪明,授课时不好好听!回去!”
余乐安搔着脑袋灰溜溜退场。
“尔卿,该你了。”云长仙长侧身让开一条路,“你可莫要让我失望啊?”
余乐安坐在下方,抬手敲了自己一记,“早知道让尔卿先来了,现在惹恼了云长仙长,她更不好过……”
尔卿漫吸口气,捏着符篆走到窗前。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变成吗喽的是我同胞妹妹,大家不要介意(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