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艾伦先行，辛迪大包小包地背着跟上。两人艰难地在走廊中龟速前行。墙壁上斑驳的痕迹显示出了之前炸·弹的威力，随着脚步越来越逼近之前路过的生物实验室，爆炸的破坏痕迹也越来越明显。漆黑一片的走廊里到处散落着焦黑的一堆堆废墟。血腥味一丝一缕地在空气中涌动着，仿佛这里曾经历过一场大规模的厮杀。
脚下的玻璃碎片引起了艾伦的注意，上面有点点血痕。而旁边聚集着一些废铜烂铁，应该就是那些机器狗的尸体了。
“辛迪，稍等一下，我们得看看这些。“艾伦说着，将亚尔林小心安置在一边。
机器狗遗骸已经炸得看不出形状来，仅凭崩断的利齿和残留碎片勉强能认得出来。然而一些像粥或麦片一样的糊状物粘附在上面，有的地方已经发白发灰。艾伦刚要用手蘸一些仔细辨认，被辛迪制止。
“是脑浆。”辛迪道，“这些机器狗的脑子应该是真正的动物器官。我怀疑他们是直接从活体狗身上摘下来的。”
”你们之前就发现了？“
辛迪点点头：”梅森在看过现场后就告诉我了。通道里面还有一些类似的机器人，他们的脑子也是这样的……我不敢想象，这简直太疯狂了，一旦被证实的话，这里很可能是个丧心病狂的人体试验基地。“
艾伦几乎立刻就回想起之前在机器狗身上看到的那串字母。
N.W.R.D.
Nick Weapon Research Department。
这里很有可能就是Nick公司的武器研发部门之一。也就是说，这些所有的机器生物都是Nick公司武器研发的测试品。
他没有说话，又朝里面走了几步。
这让辛迪产生了一丝紧张：”艾伦？“
”你先在这儿待着别的，我进去看看，我想这里应该有什么东西我们之前错过了。“
艾伦拧开了从亚尔林那儿搜刮的头顶探照灯，昏暗的爆炸现场显出一条长长的红色拖痕。那道由大量鲜血凝聚成的猩红色的拖痕一直往里延伸，延伸到在最里面右手边那间房间里。房间门大敞着，这种红色的血腥就像一个巨大的惊叹号一样警示着来人，可艾伦却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为什么没看到海曼的残骸或遗体？竟然连一点也无？
滴答。
他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什么。
滴答。
是液体滴下的声音。
这是一间盥洗室。
滴答声一直持续不断。艾伦搜索半天，终于发现一旁并列的洗手池里中间的那只水龙头没有拧紧。当射灯划过地面时，空荡的白色瓷砖地面上突兀地出现一大滩触目惊心的干涸的血迹，之前的拖痕到这里也就戛然而止。周围除了滴水声仍是一片寂静，黑暗中仿佛一切都在沉睡。
“艾伦，艾伦。”辛迪不安的催促声让艾伦无法再停留更久，他很快退了出去。
在走近后，艾伦看到她一脸激动的表情。
”怎么了，辛迪？“
”两个发现，一个是有东西过来了，从一楼，我刚才顺着楼梯看到了。“
艾伦后背突然一阵发凉，他连忙背起亚尔林：”我们走安全通道的楼梯……“
”来不及了！但我们有第二个发现，“辛迪飞快指向原本玻璃门后方的灭火器箱，跑过去一按，”喏，这儿有一个隐蔽的紧急逃生电梯。差点我们就错过它了！“
仿佛在响应两人对它的召唤，疾驰的脚步声从不远处的楼梯口不断逼近，与之匹配的是野兽一般的低嘶示威。启用备用电源的逃生电梯打开的瞬间，两人拖着乱七八糟的家当迫不及待地钻进去。
电梯门徐徐合上，在缝隙即将消失时，伴随咣的一声巨响，一只类似触手的肢体如同游蛇一般突然钻了进来。那段黑色肢体结实粗壮，柔软无骨，看上去像章鱼一般附着着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吸盘。然而辛迪和梅森都不认为它会只是普通的章鱼那么简单。
肢体在不断扭动，试图撑开更多的空间。
辛迪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关门键死不松手。那只肢体似乎看到了一边按钮上辛迪的手，它开始努力朝那里钻去。
电梯右侧的红灯亮起，灯光不断闪烁。
”警告！请勿站在电梯口缝隙处，以免发生意外！“
可怜的辛迪被吓到说不出话，她崩溃地用背包抵住按钮，可是背包太大了，一个松懈电梯门眼看就又要打开。辛迪眼尖地看到侧边插着的电棍，猛然抽出来抵住按钮。
“刀子呢，辛迪，把刀子给我！”
艾伦找不到趁手的武器，他将亚尔林扔在角落里，试图拿枪对准黑色触手，可最终还是因为担心在封闭的空间里走火而作罢。
“该死，我找不到，艾伦！”辛迪摸索了半天，崩溃地喊道。
”警告！请勿站在电梯口缝隙处，以免发生意外！“
”警告！请勿站在电梯口缝隙处，以免发生意外！“
触手一点点伸入越来越多，它猛然一下缠住电棍就往外扯。
”啊啊啊——“辛迪尖叫着用脚尖再次按住关闭键。
艾伦从她手里一把抢过电棍，顺势按下点击按钮。电流吱吱响起的一刹那外面响起了痛苦的尖叫声。
”警告！电梯在3秒后开始下行！“
几乎是同一时间，触手上突然喷射而出无数透明液体，落在地上墙上和衣服上冒出缕缕白烟。其中一股落到艾伦手臂上。他立刻感到一种皮肤灼烧的剧烈疼痛。被碰到的地方先是变成了尸体一般的惨白，紧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黄，由黄变红再变黑。
然而艾伦没时间去管手臂，他将袖子拽下来又使劲拿电棍捅了黑色触手几下。
”3！“
”2！“
”1！“
””警告！电梯即将下行！“
在巨大的下坠重力下，触手被卡在上方缝隙里，发出令人牙酸的肉被挤压爆裂的咯吱声。
一阵猛烈的震颤后，触手猛地被弹了出去，在电梯门上留下血水淋淋的血花。
68
在确认来人的脚步声已经远去后，梅森长舒口气。
“听见没有？他们走了，除了我没有人会再来救你。”
脚边的肉堆猛烈抽搐着，可是都于事无补，没有办法挪动，没有办法发出声音，更没有办法以这种令人作呕的形象面对艾伦。它咕咕地冒着泡，肉屑、碎肉、肉块已经像烧化的蜡一般逐渐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块有生命体征但毫无美感的肉团。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一点一点地恢复，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再次变成有利用价值的工具，而不是让人厌烦的废物。
梅森试着将庞大的流体状的肉团搬起来塞到清洁车里，可是失败了。才在表面长出的透明薄膜几乎在他捏起稍微一用力的瞬间就被戳破了，其中淡黄色的脓液流出来，溅了他一身。
“操！”梅森骂出了一个在人前从来不会吐出的字眼，“去他妈的臭狗屎。”
他愤愤地想踢一脚地上的肉团，但是忍住了。他从怀中掏出一把瑞士军刀——那是他从辛迪那儿顺的。
这种境况就好像是在老爹的屠宰场中每天发生的那样，对着那块新鲜的肉，梅森毫无顾虑地刺了下去，然后用力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那肉团实在有点厚，他在口子上反复划了多道才勉强将它分割出一个小块。
有生命的肉团在刀口刺入的瞬间仿佛发出了无声的尖叫，那些粉红色的肉迅速绷紧，虬结在一处颤颤发抖，渗出了眼泪一般的红色液体。
“放轻松，宝贝儿。放轻松，我是在帮助你。”梅森口吻轻柔，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一小块肉扔进清洁车，然后又利落地开始切割。
”等你好了以后，你不会想要杀死我的，是不是？毕竟我在帮你复活。在艾伦都嫌弃你将你抛弃的时候，我拯救了你。“
在他的轻声细语中，被切割得七零八碎的肉块终于全部投入了清洁车。它们轻轻蠕动着，互相浸没在淌出的血水中。
梅森换掉身上的血衣，又套上一身干净的防护服，这样的干净让他感到了一阵舒心。
他将清洁车推了出来。
滴答。
滴答。
滴答。
对面房间里那惹人厌的水滴声突然消失了。
梅森蓦然停下。
盖过它的是沉重的脚步声和低低的嘶声逐渐临近，他的额头开始出现了一些细密的汗珠。他看一眼清洁车里虚弱蠕动的被大卸八块的肉团，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动作太过干脆。
你的极限是什么？这样的话，被它吞噬？还是把它吞噬呢？
梅森微微一笑，盯紧门口，突然悄然松开扶手。他缓慢地退到其中一个换衣服的隔间里，将自己隐藏起来。
清洁车孤单地立在门口，如同一个在襁褓中却被遗弃了的婴儿。那些肉块拼命挣扎着抱紧彼此，鲜血在底部如同沸腾一般咕咕地冒起泡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28515877的手榴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