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什么呢？
具体缺少什么，志水桂一也说不上来。
这一档口，柚木梓马回来了。
“你们在聊什么话题，聊得很投机嘛。”
他不紧不慢地坐下，手掌仿佛不经意间盖在二月的手上，侧首，饶有兴致地看向两人，身体好似随意地偏向二月，姿态亲昵。
“当然是在聊和音乐相关的事。”二月说着，和柚木梓马拉开了距离。
志水桂一怔怔看了他们两个小半晌，忽然问道：“柚木学长和二月学姐是情侣吗？”
不等柚木梓马回答，二月先“噗嗤”笑出了声。
她用手半掩着唇，惊讶道：“志水君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和柚木学长家是世交，所以关系比较好，完全不是恋爱中的关系。”
柚木梓马但笑不语。
志水桂一才了然地点点头。
话题结束，音乐会的下半场也在掌声中开始了。
到下半场，二月实在无法专心，无他，只因为右手一直被某人紧紧扣着，从一开始单纯地触碰到干脆十指紧扣着，这种姿势已经越界了。
是不合规矩的。
二月试图抽出手来，对方却越抓越紧，并无情人间的浓情蜜意，不过是情绪作祟罢了。
大少爷的情绪也是很让人捉摸不透。
于是二月只得忍耐到音乐会结束，台上乐队首席与指挥谢幕了许多次，听众们的热情掌声才渐缓，二月的手正是因为必要的鼓掌礼仪而解脱出来。
志水桂一听完音乐会就向他们告辞了，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听众们有序离场。
总的来说，这是一场高水准高享受的交响音乐会。
学校里小打小闹的比赛在宏伟的场景面前显得有些单调乏味。
或许美的不仅仅是某一个乐器，美丽的是乐器与乐器，音符与音符之间的碰撞与交流，配合与竞争。
“柚木学长今天有些越界了。”
略显昏暗的车内，二月靠在柔软的靠背上，轻声说着，眼神却并不看向柚木梓马。
“对于未婚夫妻而言，牵手怎么能算越界。”
“谁跟你是未婚夫妻。”
她的话语中含几分怒气，柚木梓马听见轻笑出声，清醇的嗓音犹如上品红酒，韵味无穷。
“祖母很喜欢你，如果我们培养感情顺利的话，预计半年就可以订婚。”
“但柚木学长看起来并不喜欢我。”
柚木梓马沉默了一瞬，嘴角笑容的弧度不降，眼中却流露出嘲讽之色，“祖母喜欢就可以了。”
“……学长反抗不了，不代表我反抗不了。”
少女的神情坚定，即便在暗色中，都能看见那对清亮的眸子。
“怎么，你不喜欢我？”
柚木梓马是在女孩儿们的追捧下长大的，他温柔优雅，知书达理，俊美体贴，符合一切少女们对另一半的幻想，不说学校里的亲卫队，就是一些未婚妻候选人都对他死心塌地，以嫁给他作为毕生追求。
她不喜欢？
“不喜欢。”
“那可真糟糕，祖母一定会勃然大怒。”
虽然很生气，但柚木百合子表面上一定会保持着冷静平淡的模样，冷冷地斥责他几句吧。
“学长不觉得自己先前做过的事很过分吗？”
明明知道自己的影响力，还广而告之地特殊对待某一个女性，潜在地引导校园暴力。
如果被校园暴力的对象不是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二月，一定会过得很凄惨吧。
“只是个小玩笑罢了。”
“可我并不觉得好笑。”
“好吧，那抱歉。”
分不清这道歉的真诚与否，二月选择闭口不言。
抵达了二月家，司机下车为二月打开了车门，她一直脚跨出车门，柚木梓马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下周六有时间吗？”
二月回头看他，柚木梓马的表情有些无奈。
“至少能让我少承受些老人家的怒火吧。”
看在他委实好看的份上，二月略略颔首，他才放开了她，浅笑着与她道别。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很快来到了第一次选拔赛。
为了切合《Sping Song》的选曲，二月这回穿的虽然还是衣袂飘飘的希腊风长裙，但飘扬的裙摆上翻飞着两只绿色的蝴蝶，蝴蝶翅膀的外部轮廓与内在纹理以金线与银线勾画，生意盎然中又不乏典雅高贵。
平常习惯放下的公主切刘海都别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点缀着月桂花的发箍更衬得她人越发恬静美丽。
她刚换好礼裙，更衣室的门就被打开了，抱着琴包的日野香穗子带着天上飞着的妖精莉莉就跑了进来。
“二……二月同学。”日野香穗子关上门，转身看见着装完毕的二月，脸上一红，不由得称赞道，“你真的好漂亮啊。”
莉莉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那当然，能够看见吾辈的人类怎么会差！”
“谢谢。”二月笑了笑，“赶快换礼服吧，比赛马上要开始了。”
“啊对礼服！”提起这个，日野香穗子就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怎么办啊我都不知道原来需要礼服，一点都没有准备。”
“看吾辈的。”莉莉说着，就挥动魔法棒给日野变装。
“……嗯，你们慢慢换，我先出去集合了。”
二月没什么兴趣看换装小游戏，挂上铭牌，就走出了更衣室。
甫一出门，就碰见了风风火火跑来的火原和树。
“咦！小二月！”
“火原学长。”二月打了声招呼，“怎么跑得这么急。”
“呼，路上遇见了点事，差点迟到了。”火原挠头，刚想拧开女更衣室的门把手，二月赶忙拦住了他。
“学长，这是女更衣室。”
“诶？”火原仔细看了眼更衣室的标记，的确是女性，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地连声道歉，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另一边的男更衣室中去了。
有一点点冒失的火原学长啊。
把他的特点牢记于心，二月缓步走向了后台。
除了日野和火原，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二月一露面，便吸引了好几个人的目光。
她默默走到月森莲的身边，扯了扯他的礼服袖子，与他悄声说小话。
“莲穿正装真的很帅。”
月森莲瓷白的脸庞上漾起微不可见的笑意，他的嘴角略弯，眉眼不自觉柔和地看向身侧的少女，她素来美丽，都说人靠衣装，可再漂亮的裙子穿在她身上，也不过是陪衬。
“春的新礼裙很漂亮。”柚木梓马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优雅又温柔地注视着二月。
突然直呼其名什么的。
月森莲的脸色顷刻间冷了下去，视线犹如冷冬的刺骨寒风，扫到柚木梓马的身上。
柚木梓马自然也不甘示弱，镇定自若地与他对视。
……氛围变得有些奇怪。
不说害羞的冬海笙子与迟钝的志水桂一，作为老师的金泽都有些招架不住这两位的修罗场。
好在姗姗来迟的火原和树与日野香穗子拯救了一场子人。
金泽纮人舒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稳定了一下参赛者们的情绪，就开始公布演出顺序。
“志水，火原，冬海，柚木，二月，日野，最后是月森。”
拿到了演出顺序后，几人又在开场前五分钟各自确认了钢琴伴奏者是否到场。
“怎么啦小日野。”刚才一同迟到的革命友谊让火原对日野多了几分关注，见她一脸焦急，身边又没有伴奏者，便热心上前询问。
“那个……庄司同学……还没来。”
“星奏学院校内音乐比赛现在开始，第一位演奏者，音乐科一年级A班，志水桂一同学，演奏曲目《降B大调大提琴协奏曲》Boccherini。”
演奏已经开始了。
“庄司同学的话，我看见她今天是有来上学的。”一个伴奏的双马尾妹子说。
日野香穗子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
……看来是有预谋的呢。
那位庄司同学。
“怎么了。”刚刚赶到的土浦梁太郎还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低头轻声询问二月。
“日野同学的钢琴伴奏者没来。”
“是出什么事了吗？”
二月摇头否认，“大概是被耍了吧。”
土浦沉默了，他和日野香穗子同为普通科学生，平常也见过几面，当初知道她进比赛，还挺替她高兴的，现在看来，她的参赛之路并不顺畅。
说几句话的时间，志水桂一就已经完成了演奏，火原和树被叫了上去，日野香穗子才反应过来似的，果然地冲向了门口，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尽头。
“在这种时候耍手段，这位庄司同学不太聪明的样子。”二月叹息着，走到离舞台更近的地方，闭上眼静静聆听台上人的演奏。
“下一位演奏者，音乐科二年级A班，二月春同学，演奏曲目《Spring Song》Mozart。”
终于轮到她了。
负责舞台的几个同学帮忙将竖琴推到台前，二月谢过几人，走上台，鞠躬。
今天的扮相属实惊艳众人，台下一片骚动，先前的迎新会上的竖琴声让人记忆犹新，今天不知会带来什么样的演奏。
坐定，她摆好拨弦的手势，示意土浦。
竖琴声轻盈灵动，恍若春之精灵变作一阵春风，从广阔无垠的天际吹向森林，令草木回春焕发生机，从森林吹向田野，令田间种子萌发新苗，从田野吹向牧场，令牛羊鸡鸭不住奔跑雀跃，四季之春，万物复苏，曲调中充满了春之生机与喜悦。伴奏的钢琴声轻缓温柔，犹如一首春之诗，轻声呢喃着，赞美春日的生动。
两人的配合可谓天衣无缝，竖琴与钢琴在乐队中的角色有时难免重合，一者为另一者伴奏的组合并不多见，钢琴能够低调得衬托出竖琴的轻灵，不喧宾夺主，这考验伴奏者对尺度的拿捏。
虽然是普通科的学生，但台上这位土浦同学的钢琴造诣不可谓不深。
三位评委满意地点头，赞叹之情溢于言表。
两人谢幕后，回到后台。
见其余几人围在日野香穗子身边，就知道她的伴奏者今天是不会来了。
但是下一个演奏的就是日野香穗子了。
即便没有伴奏，也要上台。
因为她努力练习过，既然决定参赛，就要把自己的成果展示出来，也算认真对待比赛，对待台下的观众，也对得起自己了。
日野香穗子深吸了一口气，脱下了高跟鞋，提步走上了舞台。
果然，作为世界中心，她身上是有可取之处的。
这份认真与坚毅，值得尊敬。
她拉起琴，琴声悠扬自由，但依然能从中感受到些微忐忑。
“请暂停一下，这位同学，你的钢琴伴奏呢，这次比赛不允许选手打破规则的。”
评委之一忽然伸手打断了日野香穗子的演奏。
说实话，有点过分。
金泽纮人慌忙跳下舞台，到三位评委面前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可评委们却认为不能为一人打破规则。
日野香穗子低垂着头站在台上，神情落寞，拿着琴的背影实在让人心生怜悯。
平常的女孩子，在台上被叫停演奏，一定会觉得十分难堪又难过吧。
「让土浦梁太郎上去帮忙。」
一直沉默着的红叶突然说话，吓了二月一跳。
没有问为什么，二月照做。她悄悄捅了捅土浦梁太郎的后腰：“呐，梁，上去帮帮日野同学吧，这首曲子原本是钢琴曲，你一定很熟悉吧。”
“……可以吗？”
毕竟他是二月的钢琴伴奏者来着，可以两个选手共用一个伴奏者吗？
“怎么说也得让日野完成这场演奏啊。”二月笑着推了推他的肩膀，“去吧。”
“那……好吧。”
见土浦梁太郎上台提出做伴奏者，低落的日野香穗子向他投去感动的目光，惹得土浦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评委那边还是对两人共用一个伴奏者这事有点意见，但为了比赛的顺利进行，加上金泽的劝说，到底还是同意了。
台上，日野香穗子开始了表演。
「不问为什么吗？」红叶问。
「你有你的道理。」
怎么说，他们之间已经有一些信任感了。
红叶傲娇地哼哼了一下。
「我们还没强大到能够改变小世界的命线。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最基本也是最关键的命线，是日野香穗子的音乐之路。她不能倒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啊。
「我明白了。你能够跟我解释这些，我很高兴。」
红叶对她已经好了许多。
总之，是个好的变化吧。
比如听从她的意愿，让她来到轻松一些的世界。
比如会耐心地解释他做某些事的用意。
果然，还是得和旅行的同伴和谐相处才好。
最后出场的是月森莲，一流的控场，华丽的演奏，直接惊呆了评委与观众，炫技两个明晃晃的大字扣在人们心间，只能说他的确有傲气的资本。
最终，月森莲取得了第一名，二月并没有什么意见，她学竖琴不久，倘若真的可以胜过天赋与努力兼有的月森莲，就有些太假了。
然而有件事却让她相当有意见，那就是比赛过后，广播突然宣布让土浦梁太郎也参加比赛，这意味着她得重新找伴奏了……
真麻烦。
毕竟土浦牌伴奏，谁用都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