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尼……”
艾尼尔抬头寻声抬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黑黢黢的人影,“顺平?”
他伸手把夜灯稍微调亮些,就看到本就是下垂狗狗眼的吉野顺平更加可怜的样子,身上脏脏的,纵使灯光昏暗,也能看到他脸上蹭的泥巴和干涸的血液,滚了土外套攥在手中。
“快进来。”
吉野顺平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在看到艾尼俯身在床头柜里翻找药品的时候,才缓缓迈进屋内,把脏外套放在门口的地上,不忘把宿舍门关好锁上。
顺平去洗浴室简单冲了个澡,穿着他上次落在这里的睡裤,艾尼尔坐在厚实的地毯上,灯光幽幽映射着两人的面庞。
他已经把顺平脸上的脏污给擦干净了,拿着棉签仔细清理伤口周围,又用碘伏消毒,抹上些许的伤药,又拿了方形的伤口贴覆上,轻轻按压边缘。
吉野顺平垂眼看着一脸认真为自己处理伤口的艾尼,所以虎杖也是来这里寻找静谧的吗,他此刻的内心平静又安稳,他甚至有些困了。
“不能现在睡哦,”艾尼尔用手指点了点顺平的脸颊,顺平恍惚了一下,才装模作样地疼得呲牙咧嘴,艾尼尔被逗笑了,继续小声道:“我搬不动你,上床睡吧。”
“今天辛苦啦,顺平。”
吉野顺平坐在床上,被子盖到一半,听到艾尼小声说出这句话后,一下就绷不住了。
本来、本来在外面的话,他可以忍住的,他什么都可以忍住的,不管是被咒灵打得倒地不起,眼睁睁看着同伴同样口吐鲜血也好,还是只能等待被救的无力、自责,他都可以埋在心底。
他不受控地回想起真人跟他说话,那个诅咒的呢喃总是缠绕在他的耳边,说他果然还是个废物,不论跟谁学习、训练多久,还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依附他人,给别人带来无尽的麻烦与苦恼的废物。
可他一直在训练,一直在锻炼咒力,一直在探索式神的能力。
但是、但是……
他哽咽着把头埋在艾尼尔的脖颈处,眼泪根本不受控制,顺平颤抖呜咽着问:“为什么…为什么……”
艾尼尔拥着同样遍体鳞伤的吉野顺平,只是将他环抱在自己的怀里,一次又一次的安抚,理性的话不需要现在说,现在,只要这样就好。
吉野顺平的脸紧挨着艾尼的肩膀,他感觉自己的头发被撩了起来,整张脸暴露在艾尼的视野中,那双柔软的手没有停顿,完全没有被自己额头的伤口吓到,只是轻轻地摩挲着疤痕,他正视它,但不需要再去心疼一个并不需要多言的过去。
他的内心一片安稳宁静,在艾尼的安抚下,意识彻底沉入梦境,酣然入睡。
躺在两人身旁的虎杖悠仁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静静地伏在床上,脸颊贴着柔软的枕头,只有眼眸在微光下偶尔颤动的浮光表示着他是清醒的。
不久,夜灯熄灭。
房间里的几道呼吸声逐渐绵长,两个遍体鳞伤的人睡着了,艾尼尔躺在床上反而难以进入梦中,肩膀两侧都挤着茸茸脑袋,热得他有点睡不着,于是他侧过头,借着透过窗帘的微弱月光,研究起虎杖脸颊上第二双眼睛的缝隙。
他和宿傩的相处时间并不算久,一般哺喂过后虎杖就会回宿舍休息,如果是白天的话,也有训练和课程要上,只有晚上或者放假的时候,几个人一起看电影玩儿游戏能一直呆着,平时很少像今天这样依偎在一起。
可他明明是最喜欢和爱人皮肤接触、相拥的啊。
“喂,”被艾尼尔指尖扣扣索索扒拉开的眼睛充满无奈,赤色的眼睛下面冒出一张嘴,“你又…”
还没等宿傩把话说完,艾尼尔就把手指塞了进去,直接把他剩下的话堵在了嘴里,主要还是宿傩声音低沉,又太有穿透力了,而且也不压低声音,会吵到刚放松睡着的顺平和虎杖的。
宿傩在虎杖脸颊上的嘴比正常情况下小了很多,看着很好玩儿。艾尼尔伸进去的那根食指动了动,兴致勃勃地摸索他尖利森白的牙齿,尤其是上下四颗小獠牙,看着很尖,但其实最末端摸起来很圆钝,像狗狗一样。
宿傩坐在骨山之上,撑着脸,气势非凡,除了那张随着艾尼在外界的动作而被牵扯的嘴巴外,还是很有诅咒之王的形象的。
他感觉自己的牙都要被艾尼摸抛光了,才假装凶狠地咬了咬那根软白的手指,看着艾尼不可置信的样子,他低声哼笑,心里极其愉悦。
可他脸上的笑还没维持半秒,胆大包天的小人类居然用双指去抻他的舌头,还捏着他的舌尖往外拉!
宿傩看着艾尼一脸认真的模样,陷入沉思,配合还是不配合,这是个问题。
艾尼尔捏着宿傩的舌尖,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居然咬他,舌头都给你抻出来!
诅咒之王吐着舌头,非常配合艾尼的动作,他倒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艾尼尔其实好奇宿傩舌头上的黑色纹路很久了,每次喂食都能感觉到这个糙糙的痕迹,尤其是宿傩舌面舔舐他上颚时,不同触感造成的酥麻感尤为明显。
这个图案,看起来就像长一郎额头上的那个纹身的缩小版嘛,他记得上次虎杖意识被宿傩顶替时,脸上也有这样的纹身,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艾尼尔垂眼,看着白皙指间鲜红诡谲的长舌,他上午才吃饱,肚子还不饿,但是…
“啾。”
他柔软的唇肉就这样压挤在宿傩舌面的纹身上,还伸出舌尖小心地在纹身上舔了舔。
艾尼亲得很快,在被柔软触感碰到的瞬间,宿傩赤色的瞳孔骤然紧缩成一点,本来还神态自然地倚靠着骨堆,瞬时直起了身。
很短暂的接触,但是,这是在艾尼清醒的时候,第一回。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只能看着艾尼对每个人柔和耐心,甚至拥抱、安抚伤口,隐隐积累下来的嫉妒与急迫徒然爆发,如果他没拥有过,他绝不会突然冒出这种想法,但是……
‘长一郎’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飞速回闪,短暂的一夜一昼,它却比自己得到了更多的东西,不单是另一根手指,几个小鬼,那些蛆虫般的人类,都可以随时见到他的艾尼,都可以随时与他交谈。
明明从一开始,这个胆子很大的‘小主人’只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在诅咒之王的暴怒下,意识中的领域惨遭重创,无穷尽的【解】席卷一切,骨山、湖面顿时爆破,一片狼藉。
又亲了一口,艾尼尔松开指尖,看着宿傩仍然呆呆伸在外面舌头笑了,他用低低的气音小声道:“不收回去吗?”
还没有动静,艾尼尔就伸手把舌头给推回了宿傩的嘴里,随着舌头的缩回,那张嘴径直消失在了虎杖的脸颊上,徒留赤红色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
艾尼尔笑道:“好呆。”
他听着耳边两道绵长的呼吸声,又去摸那只小眼睛,指尖从眼皮滑到眼尾,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逐渐停在宿傩的眼尾,微微蜷缩,不再动弹。
幽暗的房间,重归寂静。
那只呆看着艾尼的眼睛依然睁着,视线久久停留在他的身上。时间流逝,天光破晓,直到艾尼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宿傩才闭上双眼,缩回意识深处。
一夜过去,艾尼尔是最先醒的,他习惯性地想翻身伸个懒腰,他闭着眼,刚动弹就被禁锢住了,周围全是光滑温热的皮肤。
艾尼尔有些茫然地睁眼,入眼就是埋在自己胸口的黑色发顶,头发顺滑柔软,还带着自己洗发露的淡淡香味,他这时才恍然想起昨晚的事。
哦对…昨天收留了两个小伤员。
艾尼尔试图起身,紧紧搂着他腰的结实手臂下一刻就收紧,叫他的后背与虎杖的胸膛腰腹直接贴紧,而且他连腿也动不了,因为腿被迫搭在顺平的身上,腿弯被睡梦中的顺平牢牢握着,稍微动一下就会被拉回去。
三人的睡姿十分纠缠,牵一发而动全身,艾尼尔只好老老实实地窝在两人中间,他也睡不着,就撩开顺平凌乱的头发,去摸他头上的伤疤,每个都摸摸。
“有几个?”
“没数。”
艾尼尔低头一看,吉野顺平已经醒了,经历过昨天与咒灵的生死搏斗,吉野顺平整个人都有了变化,眼神更加坚定沉稳,气质渐渐脱离了以前的自己。
吉野顺平皱眉,眼瞳微微颤动,忍痛道:“艾尼,疤痕好痛……”
艾尼尔停下抚摸烟疤的手,仔细看是不是还没有愈合,应该是去家入医生那里治疗过,恢复得很快,只剩一个个淡色的痕迹了。
“好痛,感觉有人还在烫我。”吉野顺平闷闷道。
艾尼尔轻轻把顺平搂在怀里,刚刚离开的距离又变得紧密无比,“没有人拿烟了,已经没有人这样了。”他低头在狰狞的瘢痕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啄吻。
会低声哽咽撒娇的流浪狗狗,把自己受伤的前爪递给主人,眼神又可怜又瑟缩,果然,这样最能让艾尼心软啊,吉野顺平埋在艾尼尔怀里的脸上浮出了笑容,享受着艾尼难得的亲近。
从后面搂着艾尼的虎杖脸上冒出了一张嘴,宿傩冷冷道:“把你脸切掉就不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艾尼,我的小艾尼,一晚照顾三条狗狗,真是辛苦了。
写着写着突然发现,小小一张床,怎么有四个生命体,直接给我自己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