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首领宰的世界抵达图书馆世界前的无垠的世界间隙里，香取梦见问【千】：“就这样没关系吗？”

神力凝就的蝴蝶在【千】周遭飞舞，停歇在指头，又重新融入他体内。

“履行神职对我有益。”

说完，【千】看着香取梦见依旧未散去的担忧恍然，轻声解释：“我不在乎他知不知道我是机遇之神，但哪怕他是有目的性的想从我手里讨一个，或者赌一把，不管怎样，他拿到了，是他的本事。”

“因为能遇见我本身就是他的机遇。”

“赠予他灵蝶本身只是个添彩，最后还是得他自己来做决定。我喜欢一切的美和好，喜欢他的聪慧智谋和不放弃希望，我还挺欣赏他的。所以我愿意提醒他一句。”

“给所有制造奇迹的孩子们一个奇迹。”

此刻祂的目光是从上而下的，是包容万物的，是作为神明作为王对他的子民的仁慈。

香取梦见认为这理所当然。

然而，这时候，她却再一次惊觉，祂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看着世间种种的，只极其偶尔的时候，才在被他承认为父亲的中原中也身边，以向上的眸光温柔的望过他。

对于一个几乎无所不能的神明来说（至少在香取梦见看来似乎无所不能），祂总是自比为孩子的这一点似乎让他显得过于纤弱了，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他又显得过于的，“高高在上”和疏离了。

她回想起过去自己伪饰自己的个性去面对重力使的时候，还名为中原文也的父亲的神情，他的眼睛里是天然的纯粹，一种混合了童稚的天真无邪，一种对世间万物毫不在意的漠然。

那时候他说……

——“有什么关系呢？我就不打算假装自己是个小孩子”。

“……是因为，父神您本身就还是个小孩子吗？”

香取梦见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声，在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的震惊和惊恐之中，又升腾起了一丝丝的怜爱。

“我还以为我从来没有掩饰过？”【千】反问。

但是，香取梦见想，但是，在天之群岛的时候，祂从来就不像是一个孩子。

不对，并不是祂从来就不像是一个孩子，而是，那时候的香取梦见一直仰望着创造了她的父神，但现在，她的视角却不知不觉偏移了，渐渐的平等（甚至像是有些僭越了），直到此刻，她竟不知不觉对着父神满溢着长者对幼崽的爱怜。

这太……可怕了。

“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香取。”【千】看着自己的傻姑娘，失笑，“你是梦见，但梦见本质上依旧算作是人类，它是人类的一种职业，而你不过是将梦见这个职业达到了一个非人的临界值的人类罢了。”

“这也就是说，”【千】微笑着看着仓惶的女孩儿，“恭喜你！”

“你长大了。”

人类的寿命是有限的，【千】的寿命是无限的，以【千】为对照，而未曾实实在在的关注自己，也难怪一直以来香取梦见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成长。

按照实际年龄来算，现在的香取梦见也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他忍不住开了个玩笑：“我听说人类的小孩长大后都要远行……”

香取梦见顾不上心里的百感交集了：“您从谁那里听说的啊！”

“太宰老师。”

“他哪有说过这种话啊！”

【千】耸了耸肩，指了指正在安慰默默哭泣中原老师的太宰老师——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回到图书馆了：“喏，正说着呢。”

啊、香取梦见不作声了，确实，事情解决以后，他们就得正式启程了。

猫咪在一旁舔毛，并不去看那边一片愁云惨淡的景象：“都劝过不要太放在心上了，一个个的，真是的。”

他说的一个个里，不仅有所有感性的老师们，也有着司书，那孩子的周边也正阴云密布，显然是触景生情，想起了伤心事了。

“人和人的交际就是这样，相处得越久，感情越深，离别的痛苦也就越深。”猫咪轻轻的摇着尾巴，一边恨铁不成钢的训斥，“但这也正是人类，随随便便，烂好心，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要去自顾自投注情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固执己见，怎么劝也不肯听，最终只留下感伤和思念，所有的苦楚全都自己咽。”

“您知道了吗？”

【千】盘腿在猫咪面前坐下来，伸出手将猫咪抱在自己怀里来——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它竟然丝毫没有反抗，就那样乖巧的，软软乎乎的，躺在他怀里。

“我会再回来的，馆长。”

猫咪咬到舌头一样，不说话了。

所以说了这么多，投注感情的“人”也不只有老师们啊……

人造的太阳正好落山，残阳将地板上铺染得一片斑驳，橘红的色调映照在每个人的身上，也落在每个人（和猫，还有神）的心头。

这天的晚些时候，大家再一次聚在一起吃了一顿晚宴，而后【千】出去了一趟将梅斯特捞回来，梅斯特后怕的说还好【千】来得及时，不然杰尔夫的那本恶魔之书他们可应付不来。

于是【千】又走访了一趟幻书世界和禁书世界，询问了后续共鸣的情况，顺便帮了点儿小忙。

比起梅斯特那边的生死攸关，幻书世界和禁书世界就显得要平和许多了。

“哦，对了，你之前是不是还承诺过你所有的势力都归我所有的，”

看着井井有条的都市学院（以及焦头烂额的新任理事长一方通行——一方通行做理事长，这稍微让人有点儿意外，却又似乎没什么好意外的，只是不知道这其中又发生了些什么），【千】忽而想起一件事来，盯着一青律：“那么你的势力呢？”

被发现自己扯了张大旗的一青律讪笑：“这不是当时才刚刚开始嘛。”

【千】倒也只是开个玩笑，一青律和他的御坂氏族都很能干，而且已经形成了一套切实有效上传下达格外迅速的行政体系，无论在哪里放出去都能完美成活——他本身的实力证明了他自己，【千】也没必要揪着那么点点旗子不放。

再者，如果当时一青律真的已经彻底形成了行之有效的势力，收服难度也必定会大大提高，也许还会闹出点儿不开心（特指一青律不开心）的事情来，所以就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闲话到这里就到此为止，【千】结束了禁书世界里和魔法侧的新一轮的争端，与上条当麻、御坂美琴、一方通行和御坂家等人道别后，就到了正式和图书馆的大家分别的时候了。

“我最近好像总在和人道别。”【千】扑到中原老师的怀里，撒娇一样抱怨，“真讨厌。”

中原中也倒是没有像太宰治那个大傻子那样说什么“人类的小孩都是要远行的”这种傻乎乎的安慰话——不是，这真的是安慰吗？

他只是温柔的抱着【千】，告诉他：“小千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这里也是你的家，我们会一直等你回来。”

香取梦见看着满庭院的风景和记忆里的一切渐渐重合，尘埃落定，难以掩饰悲伤，“这就是我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去学园都市的那一趟里，她收到了来自风斩冰华最好的回礼：一具让她可以被大家看到的义骸。

虽然义骸的面部表情约等于无，眼神也很呆滞，但香取梦见确实如获至宝，惊喜异常。

“不会有剧透的感觉吗？”太宰治对此很好奇。

“不会啊，”香取梦见开心的微笑——显露在外的义骸表情淡淡，“看着选定的未来一步步达成，反而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呢。”

这也只是香取梦见一个人能感受到的成就感了，但是在所有的可能性里选择了最好的未来，然后看着这个未来一点点照进现实，真的是一件成就感爆棚的事情啊。

她打了个比方：“就好像，唔，你知道你在几岁的时候能够拿到芥川赏，因为你看到你站上颁奖台了，然后你为此付出努力，然后就真的在那一天拿到了。”

太宰治瞬间就理解了，并为此空欢喜起来。

“所以啊，能够一直指引王，我真的很高兴。”

但是，首领宰所说的那个可能世界依旧在她心里蒙上了一层阴霾。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她在未来的那个时间段里不能陪伴在王身边呢？

难道会是因为寿限么……

“香取，要准备走了哦！下一个目的地是？”

“是，我来看看。”香取梦见连忙收起义骸开始翻她的小本本，——义骸好是好，但做任何事情都并不很方便，尤其是所有和她梦见的工作有关的事情，“下一个世界是——”

——

“啊啦、是个存在着‘神明’的世界呢。”

密林深深，从山道上向下俯瞰，远处是城市街道和另一方山脉里隐藏着的神社——唔，对【千】来说它的存在很清晰，是有主人家的神社呢。

【千】稍微有点儿苦恼的绕了绕发丝：“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呢？”

“还是说，应该直接去众神之国出云？”

“这里的神明们似乎是要开展出云神议的样子。”尝试过后再三失败的香取梦见咬了咬牙，神明的层级摆在那里，这个世界的梦境也被世界意识做了封锁，至少短时间内她没办法掺透，勉强只能获取到这种程度的画面，“所以，那边神社的神明也是要去出云的吧，或许可以结个伴。”

对香取梦见来说这是个很不利的消息，但【千】却没怎么放在心上，感受了一番身上隐隐受着的制约后，他愉快的做了决定：“那就先去拜访一下这里的主人家好啦。”

“要不要暂时来扮演我的神使？”

“欸？我吗？人类神使？！”

“嗯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