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会把她们当作一个整体，或者认为她们完全一样，但她们每一个都是不一样的，哪怕起点一样，细微的经历和遭遇也不会一样；经历和遭遇不一样，感知也不会一样；感知不一样，情绪也会不一样。”

“我在看到她们的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记载中非时院的兔子们，但她们和兔子们不同。与其从各有千秋的人变成统一制式的兔子，我想让她们成为她们自己。”

“毁灭是很轻易的事情，困难的是重建。”

“但对遭受着如此巨大的恶意的她们来说，我想优先教导她们‘自我的价值’和‘愤怒’，其次才是何为真正的‘自我’。”

“我原本想要亲自完成这一切的，但既然您来了，那我请求您在这里重新建立新的秩序。” 一青律深深的弯下腰，“王，愿为您驱使。”

他继续为这群可怜的孩子们请命：“如果您愿意接纳她们，接纳她们作为青之氏族、作为我们白银氏族的一员，”

【御坂00001号也请求您……】

【御坂00002号也愿意为您驱使……】

【御坂00003号也……】

……

无数的御坂妹妹学着他的样子弯下腰来，一个接着一个，每个人都表露着自己的心声，仅只在细小的地方做出了差异。

“你为你的氏族请命是很正常的事情，”等待仪式一样的效忠环节结束后，【千】才表达自己的态度，“但我想知道，”

“你在其中是什么身份定位。”

御坂妹妹们确实很可怜，如果她们是他的子民，他当然会为此付诸行动，让伤害自己子民的存在付出代价。

但前提是，她们是他的子民。

并不是说【千】不承认御坂妹妹们的效忠，也并非是说【千】担心御坂妹妹们更亲近一青律，而是，这群新生的，还没有自我意识的孩子们，实际上依旧是在为了某个人某种意愿而效力。

只不过之前也许仅仅是作为实验动物被实验被杀死甚至虐杀，现在则是蒙上了一层寻求自由与反抗的美名去反抗和抗争——或许因为身为青之氏族被赋予暂时性的“不死”的力量以至于前后者之间的伤亡比看起来更加分明，但实际上这些都只是一回事。

对于常人来说，被杀死应该愤怒，所以你强加给她们你的愤怒，强加给她们你想要的反抗，想要建立起你想要的秩序。

【千】相信能被上一任王权者委以重任的一青律的价值观是正确的，他所做的也是正确的事情，也许略显极端和因地适宜，但他需要知道真实的情况，而不是像个溺爱子女的父亲一样收到告状就立刻去强行制压——他是王，又不是打手。

一青律笑得释然：他预设的陷阱被清扫了，这当然值得他开心。

他愿意效忠王，但也得看王值不值得他效忠，他效忠的心是真诚的，他考核的心意也是真诚的。

“我和这些孩子们一样，是个‘实验动物’。”

“我不是在实验都市里诞生的，这就是我的‘罪’。”一青律说到“罪”的时候语气里是明晃晃的讽刺。

“学园都市已经建立很久了，长久以来，有且仅有学园都市里存在能力者，不再招收‘新’的转校生，这个‘新’的意思就是，在他们掌控之外的转校生。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们以为他们已经掌握了能力者的秘密，但我成了这个漏网之鱼，推翻了他们过往的研究结论。所以他们研究我出生的地方，我的父母，我的基因，我的一切。”

“我从诞生开始就在实验室的培养室里度过，因为他们测出我的等级一出生就达到了lv5，并有望指向传说中更高的lv6，但我没有任何能力表征，连lv1的低能力者都不如，既无法掰弯勺子也无法透视，所以他们最终认定我有着先天缺陷。”

“我的‘先天缺陷’对他们来说是更要紧的实验方向，所以他们放过了我的父母——也许，但反正我也不知道。”

换做任何一个孩子遭受这些都会造成巨大的影响，但好在，一青律知道自己是谁。

“总之，在最初的惊喜过后，在长久无法成立的实验之后，我被暂时搁置了。”

“和同样‘无能力’的‘幻想杀手’不一样，我是个只存在于实验室的孩子，在这里‘出生’，‘长大’，‘学习’，‘生活’。”

“幸运的是，我有过往的记忆，我有对真正常识的认知，我有完整的属于我自己的人格。所以我才不至于把自己当作‘实验动物’，我才不至于真的‘认贼作父’。”

“但是御坂们不一样。”

“‘树状图设计者’最初投入演算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会终止御坂美琴的lv5复制计划，但后来我查证的时候才发现，在演算时这项实验就已经开始过半亟待投入使用了。”

“这些已经诞生的孩子们只剩下两条路，一条是直面惨淡的未来，一条则是冻结后再重新启用，同样面临惨淡的未来。”

“因为现实环境没有得到改变。”

“我只庆幸，在他们决定选择对一方通行进行实验之前，优先选择了未录入‘树状图设计者’的我。”

但即便如此，一青律仍旧有些难过：“我的能力是‘秩序’，我的能力更擅长维持一个应有的原本的秩序，只有在世界本身拥有完善秩序的阶段下我的能力才能做到最强，也因此，我没办法做到真正的‘变革’，所以，的确，我一早就决定好了必要的牺牲。”

“你在撒谎。”【千】不留情面的指出事实，“也许你的信息的确没有录入那个所谓的‘树状图设计者’，但你的优先级别更高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现在正在监视下进行着你的实验。”

“你在以‘建立新的秩序’这样的形式忽悠上面的人吗？”【千】思索了一秒，“比如你的‘父亲’？”

一青律的表情认可了他的推测。

那么事实就很明显了。

对于一青律的实验从来没有终止过，也许明面上写着搁置，但他的“父亲”一直进行着解除他所谓的“先天缺陷”的实验。

也许他们已经彻底发现了这所谓的“先天缺陷”仅仅只是一个拥有自我心智的成年人不愿意同流合污的自我封锁，也许他们认为一青律只是过于封闭自我所以不愿意使用，比如自闭、应激性刺激等等之类的各种说法，也许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但总之，他们发现御坂们的存在触动了一青律。

本身就作为实验动物存在的御坂们，以及另一个迟迟未有进展的实验对象一青律，再加上被“树状图设计者”这样的超级电脑所认可的准实验对象一方通行。

不管一方通行自身的态度是什么，为了保住御坂妹妹们不被杀死，一青律向他的“父亲”要来了这个实验的优先权。

理由是：

“至少我能够控制死亡对象以及实验分寸。”

一青律微笑着，在王的面前揭开了自己的最后一层遮羞布。

——这就是他的“秩序”。

哪怕是死亡，也得遵循的秩序。

“我明白你‘暂时性不死’的诡计了。”【千】突然话锋一转，“只要最初的御坂00000号不死，所有的御坂妹妹都不会死。”

“因为在你的能力范围下，连死亡本身也是有顺序的。”

“如您所说。”这件事的确是一青律心底最为深沉的愧疚，“在我的计划里，所有的御坂妹妹都能拥有自己的人生，但唯独00000号不行，唯独她不能受伤，不能死亡。”

他攥着胸口的吊坠。

“但只要她真正存活一天，她的死亡便会进入倒计时，哪怕不是因为意外，她也会因为疾病，因为身为克隆人的基因缺陷，因为各种原因，哪怕是因为自然衰老，也会最终使她被死亡带走。”

“她以后，便是00001号、00002号……”

——所以他才会选择给这群孩子们最初的基因序列母本编号00000号。

一青律要走了实验的优先权，拿走了御坂妹妹们的控制权，制造了一批不死的军队，并凭借他自己和这批军队本身，让那位“父亲”拦截了一方通行的‘绝对能力进化实验’和所有想要对一方通行进行相关实验的研究人员们。

然而隐患也是存在的，——这也正是一青律带着御坂妹妹们进行表面上的实验，实际上的反抗的缘由所在。

“我不能让御坂美琴以外的第二个人遭受这样的困境，但人性的贪婪迟早会伸向下一个能力者，也许是欺骗，也许是偷窃，也许是利用体检等等手段，在我拿走存放在学园都市书库中御坂美琴的DNA母本以后，缺少实验材料的研究员们会立刻将目光转向更多的能力者们。”

“更甚至，也许第一个就是一方通行。”

【千】已经看明白面前的这位王权者预备役了，他的语气很轻松：“所以，在没办法亲自教养那孩子的前提下，你让哪一个御坂妹妹去陪他了？”

“20001号。”

“哦，20001号——等等！20001号，那不是一直在‘军队’这边吗？”

【千】瞪大眼睛，他记得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一群喊着“我们是御坂”的女孩子们里面就有她呀！

“嗯，所以一方通行也在。”

一青律轻松地，面对着他那难得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瞪大了眼睛的王，微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所以这次一方是友军哦！从一开始就是友军。

Ps：20001号就是作为司令塔的最后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