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转眼就过去了。

仪器滴滴答答的响着，像是永无止境，怎么也不会停。

但中原文也知道那只是个错觉，机器这种东西是最容易损坏的，只要某一个零件出了问题，整个系统都会报错，然后，彻底损毁。

就像这样。

一根细小的钎子扎进墙壁内某个齿轮，卡死了，尾端还摇晃着，清凌凌反着白光。

因线路故障而彻底消失的监控画面的最后，只有中原文也踏步离开这“牢室”的身影，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他去赴约了。

氏族那些乌合之众随手镇压就足以，费奥多尔这种幕后黑手却不能就这样对付。

就像太宰治指代的“老鼠”，你要知道，老鼠这种生物是会打洞的。

不顾费奥多尔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直到现在依旧像是一个谜团，一个符号，一个象征的所谓的“绿之王”。

他藏得究竟有多深？

才会直到现在也没有被三大组织的人发现形迹？

又或者，他，这个“所谓的绿之王”，真的存在吗？

但氏族的存在又的确验证了他的存在。

一定存在一个可以将异能力分给其他人的存在，一定存在一个王权者预备役，秩序、变革、守护、破坏和热血、命运、不变、混沌，除却混沌外，变革也的确很符合这种特异的从未出现过的与机械息息相关的“异能力”。

再加上更重要的，来自太宰治的“你会需要我的”的点名暗示。

所以氏族的人所使用的能力，大概率的确不是异能力，至少是无法被太宰治所消除那种的“异能力”。

——当然太宰治也可能是特意误导。

但这种只要看到氏族就能够拆穿的东西根本不值得他去误导。

而且白天中原文也自己也已经验证过了，氏族的中级、高级成员所被赋予的，绑定了“jungle”论坛的那种力量的确就是来自德累斯顿石板的力量。

“会不会是力量被抽取出来人却……”香取梦见猜测，在重伤回归后她更加深入梦境依次查找过去的事实，也学会了如何更加隐蔽自我的存在，最近掌握到的信息便是关于“N和中原中也”的。

人体实验么。

有可能。

但只是猜测是没有用的。

就好比他们最开始发现“绿之王预备役”的存在的时候，还想着对方是不是有自立为王的心思。

只是短短两天，对他的印象就已经偏离了太多。

“不要关注事，尤其不要关注我们出现以后的事。你要去关注人本身。”

因为这些心眼子比星子还多的家伙们每做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或是误导，或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你如果跟着他做下的“事”走，那你就会被他引到沟里去。

更不用说某些专程针对他们的存在本身而做下的新鲜事了。

当你不需要在意他们中的任意一个的时候，一力降十会是个很好的办法。

但作为白银与无色之王，在面对态度不明的【理事会】候选人的时候，他就不能这样做。

“哦，我懂了。找到‘他’或者‘他们’就行了。”香取梦见抛开了已经搅成浆糊的思考，开心起来。

她能够查看到的信息太多，这些信息和事件又在打架，要么相互矛盾，要么前因后果混淆，要把这些事情一个个理清楚，把线头全扯出来，搞明白谁做了什么导致了什么实在是一件工程量巨大的任务。

“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去思考他们这些本世界人想要达成什么目的，想要做什么，又或者想要我们去做什么，因为这里不是我们的天之群岛，也不是新天之群岛的选址地。”

“实际上，我们只需要在被世界意识排斥之前找到白银氏族，把他们带回家！”

“至于他们本身的意愿，那不重要！”

中原文也满意的笑了：“但我行的是王道，所以，还是得他们自己愿意才行。”

——

中原文也和香取梦见一路披星戴月的来到骸砦，没有避开任何监控，也没有去管身后跟着的一大片小尾巴。

这个做派，这个肆无忌惮的做派……

连费奥多尔这个发出邀请的家伙都几乎偷偷想要溜走了。

哪有幕后黑手、幕后算计者在所有人、所有组织的瞩目下算计、搞事、瞎折腾的啊！

啊不，他才不是什么幕后黑手。

他也真的只是一个无辜、可怜，又好心的俄罗斯人呀！

费奥多尔很无奈的来到中原文也面前，在异能特务科的下级职员拉好的白线前邀请他。

他的动作还是那样绅士、有礼，教养真的非常出色。

只不过，在两人正式踏入骸砦的那一刻，费奥多尔猛地关上了根本什么也遮掩不住的大门。

这当然也是可以理解的，呐？

骸砦的深处，某个名副其实的老鼠洞里，费奥多尔·D坚强的为两位准·超级超越者重新做了自我介绍。

这是对中原文也的实力本身的自我介绍，并不代表其他。

然后便是——

“很高兴见到您，‘梦见’小姐。”

梦见，有着能够在梦中看到未来，或者说通过做梦来预知未来的能力。

划重点，和氏族本身一样，这并非异能力。

香取梦见正好就是这样一位梦见，一位在梦境中自由穿行，能够窥探未来的非·异能力者。

在通过果戈里得知氏族并非异能力者的事实之后，费奥多尔决定利用和反水。

但在得知“香取梦见”的存在后，他放弃了自己做好的所有计划。

——好吧，其实没有，费奥多尔并不畏惧一位能够“预知未来”的对手。

只不过中原文也此时此刻的骚操作让他被迫放弃了自己的所有修改后的计划4.0，毕竟没有人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自己真实的谋划，那太蠢了。

——就像没有一位魔术师会当众展示他魔术中的所有秘密一样，他费奥多尔又不是不想继续在横滨混了。

言归正传，费奥多尔很早就来到横滨了，更是比太宰治所设想的更早，早早就接触到了“氏族”的核心。

换句话说，他所接触到的那几位才是真正的“氏族”，至于后来那些泛滥成灾的家伙们？

那些都只是廉价的消耗品罢了，包括那位被迫哗众取宠的唯一的U级成员米基·诺瓦。

“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事情了，你们想知道什么？”费奥多尔谦逊的展示着自己的情报库，优雅得像是一位情报商人——啊，说起来，他也做过这行的，费奥多尔这样想。

“如果你们想知道果戈里的话，他是我的同伴，异能力能将自己最想知道的情报和他人最想知道的情报交换。”

他想了想，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总共交换了两次，两次都是大秘密呢。其他的，我不能说。”

说是不能说，其实也已经袒露得差不多了，中原文也完全能猜到他和什么人交换了什么。

第一次和真正的“绿之王预备役”交换了他的异能力究竟是什么的情报，对方得到了什么情报不明。

第二次，大概率是和太宰治交换了香取梦见的情报，以“氏族”，或者说“绿之王预备役”的这种可以使普通人获得“异能力”的“异能力”，并非是异能力的这个情报作为交换。

好了，现在他顺便也能明白白天太宰治特意来找他是想要说什么了。

这样一想，太宰治给出的情报还真是给他挖了不少的坑——全都是正确情报，但全都内有沟壑。

但现在费奥多尔说自己比太宰治诚恳诚实……

中原文也有些腻味。

想想骸砦里被你们这对“塑料姊妹花”连环捅刀子的涩泽龙彦吧！

你俩说话的风格还真是如出一辙的半斤八两，一句话里都藏着百八十个心眼。

中原文也不想听费奥多尔和太宰治这两人踢皮球，真信了他们的话被坑卖了都得喜滋滋的给他俩数钱，这还是这两人各自为营的时候。

眼下这两人显然搭上了线，不管谈没谈妥，有没有真的达成合作和协议，他都得多掂量几分。

可中原文也现在就是来一力降十会的。

他将太刀一把插在茶话桌上，擦着费奥多尔的手给他刚刚放下的茶杯捅了个对穿。

“你讲吧。别的话不用多说。讲到我满意为止。”

所以说这种一言不合就掀桌子的人真的很讨厌。

费奥多尔沉默了一秒，讪笑，忍不住有点怀念起当初自己还拥有一只吸血鬼化中原中也的时候了，要是这小孩那时候来……

费奥多尔眼馋的看了眼才三岁大小、站在椅子上、收回握刀的手的中原文也，又想一想森鸥外和太宰治，狂恰柠檬。

没办法，谁让这小孩看着才这么一点点，却比他爹中原中也难搞一千万倍呢。

而且身边还有个根本不受“罪与罚”影响的香取梦见。

费奥多尔眨了眨眼，却先咳嗽了两声。

他苍白的面容使他这一行径很有说服力，毕竟谁都能看出来，他费奥多尔只是个体弱多病的“文职人员”。

但在真正开口之前，一种想要挑事的冲动涌上大脑——

要根据既有事实编故事，误导这个只能通过梦境来查证过去的香取梦见并不难，只需要——

可费奥多尔的目光在下一瞬扫到中原文也，最终还是放弃了这样一个诱人的冲动。

“我最早遇到先代绿之王的时候是我刚刚来到横滨的时候。”

“虽然他并没有当过绿之王，也根本就不存在‘先代绿之王’这样的说法，但因为我也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所以就这么称呼吧。”

说起往事，费奥多尔难得有些怀念。

那也是他最落魄、最糟糕的一段时间，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就这么遇见了。

一个年青颓唐，郁郁而不得志，一个年老颓靡，半只脚都入了土。

像是少年漫画那样的场景，分割对比，凸显着这宿命般的相遇。

但要费奥多尔来说，换任何两人来都能塑造出这样的宿命感，更何况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这只不过是一场偶遇，连过客也称不上，他只是凭借职业道德才多少记住两分，后来又特意查探过，这才刻意接近。

“‘先代绿之王’不知道从何处流浪而来，所有在擂钵街讨生活的人他都知道是个无异能力的普通人，是一个糟老头。”

他侃侃道来，“你应该能猜得到擂钵街贫民窟下层的环境，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总之不久后他身边多了个孙子，也就是——”

“哈哈，你以为我要说这孙子是绿之王吗？他也不是绿之王。绿之王另有其人。”

作者有话要说：费奥多尔：皮这一下很开心，被武力派压制的气都顺了呢。

——

不要问我N是谁，我不想再看一遍那个搞人体实验的畜牲，感谢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