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过一系列繁冗的搜身检查后,你终于在尾崎红叶的带领下来到了顶层。
这是一个相当宽敞的房间,装饰颇为豪华。地面上铺着红黑色暗纹交织的地毯,墙壁上挂着各种中世纪的名画。
在房间最显眼的地方还摆放着一张雕花大床。
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空旷得有些可怕。
“boss,弥生小姐到了。”自进入房间开始,尾崎红叶脸色就变得冰冷起来,再没有原先的言笑晏晏。
一半的刘海挡住了左眼,女人低眉顺目,恭恭敬敬地向着首领行礼,恰好遮盖住了眼底无法掩藏的厌恶与仇恨。
“咳咳咳——”,躺在床上的老者声音浑浊,他没有半分想要理会尾崎红叶的意思,任凭她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站着,只是向你招着手,“弥生,到这里来,”他说。
“让我看看你。”
还不等你反应过来,你的背后就像是被什么人推了一把,于是,你便只能步伐僵硬地向前走去。
你缓缓地走到了床的旁边,看到了病床上的首领,以及站在床后面神色恭谨,不发一言的森鸥外。
这还是你第一次见到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年迈的老者躺在床榻上,无论是下陷的眼窝,凸起的眼球,还是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以及苍白无力的脸孔,都透露出来一种大限将至的形态。
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时日无多。
首领似乎对你很感兴趣,连带着话也多了起来。
“你就是森医生收养的孩子?”
“听森说,你是从那场爆炸中活过来的幸存者。”
“年轻真好啊,”他感叹道。
“我也想活下去。”尽管他的眼神涣散,你依旧可以看出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着,涌动着。
……那是对生的渴望。
明明是制造出那么多罪孽,在横滨黑暗势力里只手遮天的始作俑者,竟然……也会恐惧死亡吗?
那么,在他创造出那些罪孽的时候,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你有些想疑惑,但不敢问出声来。
……你还想活下去。
“每个人都会死的。”你这样说道,脸上纯粹得像一张白纸,单纯而又清醒,不含任何恶意。
“是啊,每个人都会死的,”老者露出了笑容,像是一个真正的和蔼的普通老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萦绕在他身边的死气越发浓郁了。
“可你不一样,弥生,”他直勾勾地看着你,枯槁的眼神里面流露出了让人心悸的疯狂,“你是唯一的奇迹。”
“……”,奇迹,这还是你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样的词语形容你,你有些想要发笑,“奇迹是不存在的。”
“不”,他伸出手在空气中虚虚地抓着,像是想要握住什么,脸上染上了癫狂的神色。
“奇迹是可以存在的,我听森医生说了,你的异能力是可以让人失去痛苦的能力,”他看着你,笑得诡谲,“我需要你的异能力。”
你并没有否认,“乌托邦”一定程度上的确能够让人忘却痛苦,但是……
它从来都不是奇迹……
你将手放在老者枯瘦得如同木枝的手上……
什么都没有发生……
“为什么会这样的?”首领的神色近乎癫狂,他本以为抓住了希望,但没想到迎来的却是更加刻骨的绝望。
“我的异能力对您起不了作用。”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你定定地看着他。
“您已经失去了感知幸福的能力。”
没有灵魂的躯壳,不过是行尸走肉,空有一身皮囊却没有思想,失去了情感与底线,徒留下的……只是作为生命的本能。
“不,不可能”,他的眼神近乎空虚,却还是死死地坚持着。
阳光照在你淡金色的眼瞳上,平添了一份漠然冰冷,在那一瞬间,他看着你,就像看到了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样。
——神明在俯瞰着他的丑态,审判着他的罪责。
——可是,凭什么呢?他可是横滨的暗夜君主,缔造了强大的帝国。
——没有人可以审判他!
——就算是神明,也绝对不可以!
“嗬嗬嗬——”,他继而大声地笑了起来,脸色更加狰狞可怖,他的面目被扭曲到了极致,像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兽,张开了他的獠牙。
“谁派你来的,是森鸥外,还是尾崎红叶,”
“又或者是你想要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
他将床头柜上的摆件砸道你的头上,大声叫喊着:“骗子,不过是个骗子。”
他愈发语无伦次起来。
到最后只剩了一句叫嚣,“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鲜红的血液从你的额间涌出,你感受到了疼痛,但你没有任何反抗动作,任凭首领在你的身上发泄怒气。
不过只折腾了半晌,在暴怒之后,老者突然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喉咙一般死死地喘着粗气,他的脸涨得通红,像是一个即将爆裂的气球。
他似乎已经不能够呼吸了。
身后的森医生连忙跑到首领面前查看他的状况,紧接着,大门被撞开了,一群人涌了上来。
整个现场变得异常的混乱。
“还愣着干什么?先把她带下去,首领现在不想见到她。”还算是冷静的尾崎红叶率先下达了命令。
在你被这群人抓着扔进地牢的时候,你回头看了首领一眼。
首领正直直地盯着你背影,放大的瞳孔中空无一物,一片诡谲。
——————
你就这样被关了起来。
牢房里面很是阴冷。
在空茫茫的黑暗之中,你什么都看不见。
周围没有任何声音,你也什么都听不见。
这是一个幽闭的囚笼,你无法感受到任何人的存在,就连风的气息也没有。
你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关了多久了。
也许只是一两个小时,也许是一天或者两天。
你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如果没有人过来的话,你大概会因为五感尽失而崩溃,然后在无尽的崩溃中走向死亡。
真不愧是港口黑手党,就连牢房的设计也是这么地令人绝望。
你此刻的大脑十分清醒,甚至还能感慨一句。
你知道森鸥外不可能让你死在这里,但是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宠物什么的,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倘若你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情况,想必你现在早就已经绝望了吧。但事实却是,这样的日子你已经经历了无数次,早就习以为常了。
……
“吱呀——”,老旧的铁门发出了声响,接着,大片大片的光在一瞬间涌进你的视线,刺眼得让你在瞬间失明。
有人来了,会是谁呢?你开始猜测。应该不可能是森鸥外,他现在没有功夫理会你。是尾崎红叶吗?似乎也不可能……
对方就这样不发一言,诡异地保持着沉默。
直到你的瞳孔再次适应了那份光亮。
“太宰,你怎么会来到这里?”见到来人是太宰治之后,你的确有些惊讶。他可以在河里,在大树上,在诊所里,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牢房里的守卫大部分都被调派去保护首领了,这里的守卫松懈得可怜。”他觑了你一眼,“我只是一个人畜无害的普通人而已,根本没有人在意。”
“所以,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首领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大概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太宰?”你有些疑惑,然而少年却一直避重就轻,不肯回答你的问题。
“森医生现在正忙着照顾首领,据他所说,你这次可是给他惹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算了,他不愿意说就不说吧,你选择放弃追问了,反正也不重要。
良久,太宰治深深地看了你一眼,这时他的眼中并没有所谓的光这种东西,像是完完全全被黑暗占据了。
“你是故意激怒首领的不是吗?为什么?”
“……太宰”,你微怔:“先前我并不知道我的异能力会失灵,在那种情况下,我的大脑根本来不及思考。”
“是吗”,太宰治冷嗤,语气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夸赞,“我以为,只要你想,你完全可以在不触怒首领的情况下圆过去。”
他既而说到,“现在连一个靠谱的理由都懒得编了吗?这样的借口连我都不可能相信,”……更何况是森鸥外。
“……我又没让你信。”你佯装愠怒地瞪了他一眼,“但这的确是事实。”
“你太过高看我了,我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他一脸惊愕地看着你,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而你的神色无辜。
“你说是就是吧,”他妥协了,这还是你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好说话,“我以为你不会在乎。”
你沉默了。
是啊,你的确不在乎,但是,没有必要。
就在太宰治以为你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你正盯着地面上的水渍愣神。
“离开这里吧,”你说。
你难得地好心了一次,你本来不应该管的,但你还是说了。
——离开这里吧,在还可以离开之前。
——要是不走,可真就被拖入漆黑的泥沼之中,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毕竟太宰治和你不一样,他没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嗯,我知道了。”太宰治脚步微顿,随后走了出去。
铁门又被关上了,同样被关上的,还有外面的风和光亮。
牢房再一次陷入了昏暗。
在黑暗中传来了一阵清浅的叹息。
太宰治肯定能了解你的意思,但他到底愿不愿意走,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了。
至于真正的理由嘛。
大概就是,你可以是棋子,但绝对不能是最为关键的那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