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是被我两巴掌扇醒的。

她身上的黑雾多得可怕，全是从心脏的位置钻出来的。

虽然这在意料之内，但漏洞与魔气混杂在一起的恶心还是让我进房间的时候险些吐出来。

毫无疑问，这些魔气来自她对爱丽丝的恶念，在趁她沉睡时全部跑了出来。

“混蛋！你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哭嚎的孩童被我从床上拽起，满眼的惊恐撞进我的视线。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死了人就怪我？你这个疯子！明明是你倒打一耙！”

“要不你自己低头看看？”

安妮真的低头看了眼胸口，汩汩的紫黑色魔气像是被手电筒照到的老鼠，惊慌失措的往她身体里钻。

手上劲道紧了几分，我竟觉得手掐的位置应该是她的脖子。

“你对琳娜也是这种态度吧，这些恨不得把她杀了的恨意…一定需要长久的积攒，听说你们以前关系很密切啊。”

不…魔气是她身上来的，却又不属于她，要是都来自她也太勉强了。

这家伙真的只是个傀儡。

而且还是个因为心思太坏而被利用的蠢货。

只是…诱饵而已吗？或者是个借着弗利兹王安插进来的细作。

毕竟王室被蛊惑也不是第一次，上一次还迫不及待的要烧死我吧。

如此光明正大的细作。

安妮对所有人的恶念都这么大，当然会成为恶念集合体的最好养料。

声音微微颤抖，那颗头颅被我亲手火化的场景历历在目。

“你在说什么哇！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炸起来打断我，似乎根本不理解我的行为。

“那不只是个下人吗！我真搞不懂你们格雷特…不就起了个一样的名字给狗，你就要那样骂我！我当然讨厌…”

一个清脆的巴掌印砸在她白净的脸颊上。

“你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这句话，送给她也送给曾经的我自己。

换做曾经，我会毫不犹豫直接取下她的人头。

我不禁在心里询问自己，这是在恼羞成怒吗？要是我不在意那条狗，容忍她的那些行为，爱丽丝或许可以逃过一劫。

那个可怜的侍女或许可以活下去。

安妮的愚蠢加上我的冲动才是杀死她的凶器。

对世界的恶意已经到了能被人迷惑的地步，倒不如说她才是真正的使魔。

我松开她，不禁对自己这种犹豫的行为嗤之以鼻。

她跌在地上哭泣不已，凌乱的发丝缠在脸上，哪里还有半点风光的模样。

【Field】领域

张开五指的瞬间，淡蓝色的隔阂将她困住，安妮一脸震惊的拍着领域的屏障。

“我错了还不行吗！爱斯·格雷特！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我错了…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她不顺眼…我不该放狗咬她的，对不起……”

领域随着我的怒意猛然收缩了一瞬，她几乎要吓尿出来。

这种人不会改的，哪怕把她丢进教堂忏悔。

恶念早就深根固柢，对于所有人的莫名恶意都会成为神官的养料，那家伙怎么会放弃安妮这块肥肉？

养料…或许并不是仅仅培育力量。

“在这里呆着吧，再发出奇怪的声音，我就捏死你。”

我刚要转身离开，困在领域中的魔女傀儡又一次爬起，魔气已经随着她的清醒被收了回去。

随之取代的，是浓浓的漏洞气息。

她顶着那鲜明的五指红痕，眼中蓄满泪，这次的怨毒也少了些。

“我不是！你说的魔…我就算真的如你所说，我对克劳德也是真心的…”

就像初中生为爱冲锋的戏码，我回过头，淡淡的看着她。

到底是进入中二病时期，妄想用这种烂话来打动我？

“难道不是你想趁机占领控制格雷特的权力吗？”

“是你把别人想的龌龊不堪！”

我被气笑了。

“那你告诉我爱丽丝做错什么了啊！”

淡蓝色的刀刃在手中凝聚，我径直指向她的脖子。

这一刻我真的起了杀意。

她满脸泪痕，怔怔的望着我，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在我这里你只是个被魔女寄生的愚蠢傀儡，换作以前你根本没有机会说这么多话，给我闭嘴吧。”

不论是任务的执念还是真情实感，克劳德是这家伙恶念中残存的理智，也是神官计划外的“漏洞”。

神官低估了人性，这是她唯一的失算。

否则在我刚刚的那些恶语下，安妮完全可以在不经意之中让她积攒多年的恶念吞噬本体，成为真正的使魔。

或许它真的罪不可赦，可在有些时候就是能让人回头。

很恶心吧。

这也让神官的身份得到一些范围缩小，既然了解安妮的为人，或许是她身边的人。

只听到她以前欺负一些身份地位不及她的贵女或者平民女孩。

数量太多，她自己都记不清楚。

也就是说一无所获，依旧无法限定范围。

“别让这家伙睡着，等我回来。”

我顶着胡乱成一团的脑子，对护卫小哥说道。

他蓦然点头，与同伴一同上前团团围住关押安妮的领域空间。

折腾完这些，已经是凌晨了，幸好没有吵醒同期。

我走出安妮的房间，身后的门被缓缓合上。

爆起闪电和杀意的拳头重重砸向墙面，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坑。

“解决好了？”

前面传来一道冷不丁的声音。

我止住步伐，茫然抬头，有些尴尬的松开手中劲道，手臂无力的垂在身侧。

我努力让自己不再像刚刚那样充满怒意，却发觉声带隐隐作用，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

“兵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要不要再问她点什么？”

他眼里的疲倦尽力被掩饰住，与刚刚出现在我房间门口时截然不同。

“这个被畜生占据半个身心的纨绔子弟已经很不靠谱了，你还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啊…说的也是……”

利威尔怂怂鼻子，一脸闻了屎的表情，视线缓缓下移，最后定在我的脚上。

“真脏啊。”

我低头看了一眼。

使魔的血确实很脏，更何况尸臭味能有多好闻？

因为是突发情况，待我把脚洗干净后，他亲自盯着我写完报告，开了时空门，将它放在艾尔文的办公桌上。

要用飞鸽传书的话，起码要一两天，调查兵团离这里可不近。

然而那个荒唐的晚宴，就在今天晚上八点。

他已经累到不行，光是站在那我都觉得他很困，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站着睡着了。

这件事被严令保密，血腥风雨的夜晚也加强防守。

我担心安妮睡着后又会像先前那样，简单盘问后便一掌把她劈晕，不给她任何起心思的机会。

虽然草率，可这是最有用的。

我无法下定决心杀了她。

需要考虑的因素实在是太多，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家族，同伴…还有初心。

这些牵绊真的是好事吗？

蓝色的领域囚禁着她，安安分分的趴在沙发之上。

可我依旧无法放心。

我盯着安妮，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将我敲醒。

“…请进。”

艾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处，他关上门，径直朝我走来，坐在我身边紧紧盯着我。

“爱斯…你打算一晚上守着这个家伙？”

“嗯，毕竟她要是突然发作……”

我听见他叹了口气。

“你啊，总是这样，我来陪你吧。”

我倒也没反对，只是往他肩上一靠。

“呐，艾伦。”

“嗯？”

“和我在一起很倒霉吧？”

回过神时，我才发觉我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但是想撤回已经来不及了。

“诶？！才不会，为什么这么说？你生气了吗？”

他的呼吸乱了一瞬，突然坐的笔直。

我扬起淡淡的笑意，盯着刚刚捏的太紧的手掌，此刻正微微发白。

电流从指尖滑过，隐隐暴起一丝淡蓝色。

还没撤去电流的手突然被握住，我还没反应过来艾伦有没有被电到，他已经抢先开口了。

我抬起眼眸，他的耳尖快速染上可疑的绯红，说话的语气也有点别扭。

“我不觉得倒霉，而且这些也不是你导致的…这只是你无法交给别人的责任而已。”

也是无法挣脱的枷锁。

“诶？”

展开说说。

我听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脸颊几乎都要熟透了。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总之就是这个意思嘛…”

所以，就算做不到全部包揽，也想和我一起承担。

咦？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告白是怎么回事，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脸上一阵发烫，以至于这个半睡半醒的夜晚我都过的迷迷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