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负有鬼神之名的诅咒，两面宿傩确实有着一股唯我独尊的高冷气质。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像漫画里端坐巅峰的高手一样，这家伙话多起来是真的多，而且也是真的非常不中听。

虎杖怀疑他是有点抖S在身上的，大部分时候，虎杖做什么他都得阴阳怪气两句。

习惯以后，他就学会把宿傩的声音当环境音屏蔽掉，这招还是他从伏黑那学来的。据伏黑本人所说，该方法在嘈杂闹市中屏蔽掉过分吵闹的声音都没问题，虎杖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没有问他过分嘈杂的声音指什么。

可是偶尔，当周围的环境全部安静下来，那个声音就变得格外明显。

他会嘲笑虎杖无能无趣，泛滥无用的正义心，令人发笑的自以为是。

还有弱小。

两面宿傩深知如何用简单的语言埋藏祸根，他可是诅咒之王。可身为体育万能少年，“在老家未尝一败”的虎杖尚无法体味其中潜藏的恶，还只是觉得对方好吵，吵得他脑仁疼。

尤其是夜晚。

他以前很少做噩梦，最糟糕的噩梦是爷爷刚住院那阵儿，他每晚睡不着觉，睡着了就梦到病房里突然拉直的心率仪，推着病床跑来跑去的医生护士，还有手术室门口亮着灯。

或者他一个人坐在电车椅子上，不知从哪里渗出的水没过膝盖，电车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最近不一样了。

还是同样的电车，同样没过双膝的水，水面忽然泛起涟漪，一点猩红从中心荡起，迅速染红一大片。他诧异地抬起头，电车对面的窗户上，倒映出他的面容与张狂的笑。

平静行驶的电车忽然变空旷，血水泛滥各处，从里面伸出无数森然白骨，拖着他的肉身向下沉没。

他被按在水下，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却感觉无比拥挤。

隔着水面，猩红眼瞳像是寂夜中的虫灯，等着名为虎杖悠仁的飞蛾自投罗网。

这感觉可太糟糕了，他上上午课时忍不住打瞌睡，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因为噩梦的困扰，自己已经几天没睡个好觉。最后还是同窗察觉到那对沉沉的黑眼圈，钉崎买了套辅助睡眠的香薰，伏黑借给他两只脱兔，电次给他带了栗子蛋糕。

自投罗网。

现在他终于知晓，宿傩那些刻意埋藏在他心底的话语，究竟有何用意：那是潜意识的蛊惑，终于在他败于特级咒灵那一刻全然爆发。

宿傩无所谓地伸伸懒腰，觉得自己今日的尝试实在是有趣，他捏着那可小狗一样的心脏揉来揉去，脚下的电次却正不可置信地挪动。

“哦哦，你还能动呀。”他确实是从那颗心脏上感受到莫名的抵触，似乎对方会是个强大的敌手。

那又怎样，现在只是一颗任人揉捏的心脏罢了，他随手捏碎，丢弃一旁。

最适合他的磨刀石已经找好了，他只需要等待有趣的事情发生就好，在那之前：“给小鬼加点料吧。”

愉快的心情充盈大脑，宿傩挪着步子，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属于他的二十分之一。

“小鬼，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跟其他人不同，我信守承诺。”目光再度落到电次身上，“虽然顺序不同，但是也没问题，刚好就在你眼前。”

他要当着小鬼的面。

叫他好生品味当下。

“好了，接下来是那个黑头发的。”宿傩向外走去，咒灵的生得领域失效后，少年院也就恢复了普普通通结构，从正门走出去也就是几步路的事儿。

看小鬼努力上号的样子也很有趣，得益于将牢笼困于自身的乐趣，他很好脾气地鼓励小鬼“再努力努力”、“加把劲呀”。

愉快，愉快。

——

东京，赛马场。

如今并非三大赏的时节，中央马场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赛事，偶尔牵出一两匹名马也只是出来做做秀。虽说比地方赛要精彩一点，却也没有特别之处。

在过往这段日子里，甚尔是靠赛艇来打发时间的。时令也好，看着水色会觉得暑气也消去大半。

他在如何花钱买消遣上实际很有一套，绝对不亏待自己。

时隔数年，第一次在七月份踏入马场，甚尔看来看去发现除了马匹的名字，周围的陈设基本没有变化。

他曾经看好的马基本都已经引退，错过引退赛是有点可惜，但从前他也没专门记过。

那些皮毛靓丽、腿脚矫健的好马就跟人一样，到了时间就该退位让贤。除去黄金那样的世家名门，其他昙花一现的东西总归要埋没在不值一提的旧报纸里。

甚尔趁着还没开赛时，随手拿来一张旧报纸，上面正好写着15年风靡赛马界的名门良驹黄金船。

说它一个高抬腿价值121亿。

如何擅自跑出赛道跟观众互动，备受喜爱。

据说直到引退也健健康康，令人怀疑从未在赛场尽过全力。

还是一匹1%概率诞生的纯白马，又名“苏妲己”。

甚尔有端幻视了某个同样白毛、名门的臭屁小孩，心想当年要是他还在这个赛场赌马，绝对不赌这匹。

“……然后你就会亏本。”大典太拿来两瓶冷饮，贴在甚尔脸上。将近40度高温却还是披着挡脸斗篷，哪怕观赏席开着空调也是十足怪人做派。

不过大典太当然不在人群中久呆，他买了个包间，可以轻轻松松坐在里面开着空调享受赛马场上的沸腾。

甚尔接过冷饮，起身跟着他去了包间。

有享受不去才怪。

说来他们今天会一起来赌马就是甚尔处心积虑谋算的结果，起因是觉得每天三次实在不爽。在跟大典太就本丸资产上斗智斗勇无数次后，甚尔脑子里突然冒出个绝妙的主意：让大典太也加入他不就好了吗！

这可太妙了！

说干就干，次日甚尔就把鬼杀队那边的工作推掉，专心攻略起大典太。

那边早就习惯不靠谱的下代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行径了，有决心有毅力的孩子选择自行加练，反正加练单早就给他们了。

没决心没毅力的刚好跟老师一起偷懒，上山、逛街，看风看鸟看花月，给自己酸痛的双臂几丝温暖的慰问。

如果说大典太身上有什么弱点的话，大概还是太好说话了。甚尔坐在装饰相对豪华的空调房里，看着屏幕上放大直播的马匹介绍，撺掇大典太再买几瓶冰酒。

把当年小白脸的浑身解数拿出来三分，甚尔完全不觉得丢人，还有心思感叹自己宝刀未老。

真实的［老］、［宝］、［刀］大典太用关怀的眼神看着甚尔，终究是没说什么。

他们选的是无负重赛，甚尔对未来的赌马搭子异常体贴，指着上面的马匹跟装备挨个介绍：“综上所述，我这把要选3号。”

他打个响指，招呼贵宾房的服务生上来做记录，相当豪迈往3号身上押注十万。

服务生看他的眼神仿佛就是在看有钱冤大头，随后转向大典太：“先生您也选3号吗？”

“11号。”

毫不意外得到甚尔一声轻笑：“初心者就是保守。”就不明白赔率百分百的男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结果毋庸置疑，11号头筹。

这回甚尔不说什么“初心者”了，手里剥着刚送到的小龙虾，扫几眼屏幕上并不熟悉的新名字：“5号。”

大典太：“3号。”

马赛每一场都会打乱顺序，有负重赛的时候，连负重都会每轮变化，以此增加猜测的随机性。

第二轮，大典太再度优胜。

随后是第三轮、第四轮……到后来干脆玩三连，大典太居然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以至于甚尔满脸诧异看他，还怀疑大典太是不是用了什么特殊能力。

就连马场工作人员都听说了，说今天有个包间的客人，一个把把必输，一个把把必赢，下注还都是一样的每轮十万。

负责这个包间的服务生下了场还跟同事嚼舌根子，说必输那个幸亏没和赢的那个互相打赌，不然怕是裤衩子都赔没了。

谢邀，已经赔没了。

甚尔坐在包间里，因为输太多反而觉得事态好笑：“真没用什么能力？”

“……”大典太同样坐在沙发上，“我大约，也做过一段时间骑兵。”

“真的假的？”骑兵，多古旧的词汇。甚尔接受到的教育有限，一提起这个词，脑子里只能想到中世纪、欧洲之类乱七八糟的。

然而这个人坐在他面前，去掉外面那层大披风，里边穿着现代感十足的休闲服，而且本丸里一整个超现代机械化风格。

大典太点点头。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甚尔仰着脸，把马券丢到一边，“这个对你而言没什么乐趣吧。”

他说的是赌马，也不止赌马。

如果真的活了那么久，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没享受过。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大典太的举手投足里，藏着股甚尔一辈子嫌弃的风度。

就像动筷时会执起袖角，平日在本丸习惯换上的轻装。

这些玩意儿，是从前金主们观赏他许久后交口称赞的东西，是刻在他骨子里改不掉的印记。纵使他离家许久，还是会在不经意时悄声探头。

可是现在大典太又说自己做过骑兵，真叫人难以理解。

说到底，大典太这个名字就很耳熟。

但是甚尔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听说过。

“你想做什么。”不是疑问，只是独自思考，他知道大典太当然不会回答他。

思考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跟自己在一起，就算是有菌丝作为束缚，把他随便丢到哪自生自灭不也是一样的吗？

他没想到大典太会突然回答他，还是简单无比的两个：“赛马。”

“什么？”甚尔拿下搭在额头上的手臂，看着大典太一脸懵逼。

“1890年9月25日，从圣迭戈海岸出发，有一场前后历时四个月，横跨整座北美大陆的马赛，名为STEEL BALL RUN。”

甚尔偏头看他：“那是什么？我没听说过。”

“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大典太对吸烟没有太大兴趣，此刻从甚尔点来的小吃里随便挑选了份解暑的抹茶冻品尝着，“大赛冠军可以一举获得五千万美金。”

“哦，真不少。”

“甚尔，你没骑过马吧。”

“哈？”甚尔第一反应是反驳，随即发现自己还真没有这么段经历，再之后就是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毕竟甚尔曾经是个擅长动脑的术师杀手，此刻他的神经正在勃然跳动，下意识开始分析大典太突然说出这些话的含义。

已经迟了，他恍然意识到，今天大典太会同意跟他一起来赌马，恐怕不仅是“好说话”这么简单，大典太有着其他目的。

果然。

下一秒，大典太靠近过来：“参赛吧，如果你能赢下任何位次，获得的奖金都由你支配，本丸的资产系统会认可你的独立存在。”

“真诱人。”他儿子现在可是有人养的，根本没有费心思赚钱的必要。

“……”大典太依旧是那副关怀的眼神，“你，是不是忘了我能知道？”

甚尔：-_-？

甚尔：“啊！”

甚尔：“啧，少拿菌丝作弊。”

作者有话要说：菌主能翻阅菌兽的思想，也就是说甚尔心动答应了，但是他不说。

大典太：关怀.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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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点还有一章，想写的地方没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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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查了些赛马资料，有些根据剧情需要与现实有偏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