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对“甚尔”这个名字不是很熟，但是他有些熟悉五条悟的态度，还以为自己又提到什么不该提的事情，迅速转移话题，体贴地不再问下去。

他应该深入下去的，五条想。

但是现在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从不到他膝盖高一直长到现在，伏黑惠确实忘记了很多东西，名为“父亲”的代号已经变成虚幻的轮廓。

只是轮廓，他不知道该往里面填充什么，索性不再思考。

就当作没有吧，日复一日，惠将这个代号从自己的世界里抹除，不复存在。

于是五条悟也觉得这样就好。

会提起这样一件小事的只有电次，他怀着好奇心回本丸，把这段事当作小插曲告诉了大典太。

大典太像是任何一个宠溺孩子的家长一样，为了奖励电次体术上的进步，多给他准备了一枚巧克力布丁作夜宵，这段小小的插曲就这样过去了。

当一个小孩儿想逃避什么，他可能会躲闪眼神，悄悄把考卷藏在书包最底层。他可能会不敢进房门，说话时吞吞吐吐，耍些谁都能看出来的小聪明，再小心翼翼试探对方“有没有发现”。

可当一个成年人想逃避，他什么都不会说，就像丢掉一段不值一提的记忆，垃圾桶藏在哪里，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凡一个个体顺利从小孩长大成人，就会明白世间根本没有“长大”这回事，他们只是变得更会掩饰，变得更不在乎，更擅长处理自己微不足道又多余的情绪。

到底在不在乎呢？

反正甚尔只是在泡温泉，然后思考跟大典太谈判要钱的可能性。

其实并不困难。

外表阴气沉沉的男人有着与外表格外不相符的“好说话”属性。甚尔只是委婉表达了他实在不能缺少这份娱乐，就顺利得到了每日下注三次的机会。

也行也行。

——

“我最近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可丽饼之森的卡座上，白毛教师抱着特大份可丽饼，正抒发着心情。

坐在他对面的是刚去隔壁药店完成大采买的鬼丸，显然去年百鬼夜行时鬼丸的出色表现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以至于五条能轻而易举借助［窗］的情报网推测出对方的动向，在这里偶遇鬼丸。

跟上次一样，白发鬼角的男人依旧是坐在五条悟对面，点了杯香草拿铁，一言不发，安静听五条悟讲话。

“虽然乙骨那次就知道了那群玩意儿背着我搞事情，但是到底什么程度，怎么往糟糕了想都有可能。”人还是太少了，本来就是少数的咒术师，在三分天下的形势下，五条家整体实力却是由五条悟一人支撑起来的。

他也不是个擅长拉帮结派的人，说到底，让他长年累月做那种事，心态都会烦躁起来，说不定会形成什么异常可怕的诅咒哦～

可以的话，还真想像宿傩那样诶——碍事的全都解决掉。

然而纯粹以力量排序，完全没意思啊……那不就成普通游戏了吗？会更无聊的。地球ONLINE好不容易更新了那么多DLC跟安装包，一下子全卸掉，游戏性会下降很多的。

麻烦死了。

“跟你们打交道需要遵照一定的规则吧，上次大典太说是束缚的一种？算了，都一样。”他从包里掏出一张特殊的金卡，推到鬼丸面前，“旁边的药店是五条家的产业，作为交换以后可以随意取用，别一次性掏空就没问题。”

“内容？”

“新生里有个特殊的小孩，”跟乙骨一样，算是被他强行保下来的，而且因为两面宿傩的缘故处境恐怕会更加糟糕，“之后几天我得出国一趟，要动手脚大概也就趁这几天了。”

快入夏了，诅咒即将迎来高峰期，也就是咒术师工作的繁忙期。

能像鬼丸这样天生克制咒灵又能处理迅速的，除去根本不干活的那位，基本已经开启007模式。

“我想请你照看他，但是并不打算通过咒术师的体系，也就是说，完全出于我私人的保密行为，你有办法的吧？”他双臂搭在桌上，咬完最后一口可丽饼，定定看着鬼丸。

只是照看，在他的预估中也是可以的。

隐蔽性上，有隐形药剂在也没问题。

唯一的麻烦就是：“时间。”

“不会占用太久，那些孩子外出活动的时间基本是下午，我已经联系夜蛾把理论课都安排到上午去了。怎么样，这样一来跟你的活动时间也差不多重合了吧。”他可真是个贴心的好老师。

也是个懂得体贴人的好合作伙伴呢～

“他叫什么？”

“悠仁，虎杖悠仁。”

哦，电次提过，是他的饭搭子。

成交。

鬼丸收下那张金卡：“我会有特定药材需求，这一点也要满足。”

只是用药材就能够打发，实在是过于好满足了，五条觉得一点小小的附加完全没问题：“可以啊，直接让店长帮你进货就行。”

鬼丸当即写下不少新材料，塞给五条让他去找，自己则是抱着大包小包回本丸更新炼药台流水线去了。

这份约定很快起到效用，就在五条乘机飞往国外的当天，一年级的小家伙们收到一则“不情之请”的任务，要求他们抵达英集少年院，处理一下那里的诅咒事件。

只是救出被困人员。

“只是”救出被困人员。

没办法呀，能派上用场的咒术师现在都在干活，实在是来不及赶上，只好拜托给一年级新生了。这一类说辞砸下来，别说一群学生，在编的咒术师也没法拒绝，顶多就是骂骂咧咧然后继续干活。

就连伊地知也没法拒绝什么，他当然清楚入夏后诅咒频繁爆发的习俗，就算困扰也没办法，还得硬着头皮把这些少年人送到目的地。

“虽说是一级，但随时有可能变成特级，所以务必不要恋战。”

作为一个辅助监督，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提醒小孩“感觉不妙赶紧跑”，但愿他们听得进去吧。

要说有哪里值得放心的话，伏黑君是五条先生亲自带出来的弟子，已经有相对丰富的应对经验。电次本人在去年的百鬼夜行中算是大放异彩，能把特级咒灵追着到处跑，是相当不错的战绩。

再次声明，只是救人。

“应该没问题吧？”

不远处来自一位母亲的哭声吸引了虎杖的注意，他听着对方念叨儿子的姓名，一遍又一遍询问孩子如今怎样云云，实在是太叫人心痛。

“嗯，我们一定把人救出来。”

就是这点少年热血最叫人担心。

好在最擅长浇灭心头热血的电次还在这儿：“看起来地方挺大的，我们只要尽力就行，没有非要做什么的必要吧？”

“诶？”虎杖愣愣看他。

电次完全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啊……怎么说呢，地方真的太大了呀，在这么大的地方找几个人，还不能撞上四处游荡的一级咒灵，根本做不到吧？”

他伸手，一把揽过另外三人，像是开小会一样围成一圈，压低声音：“我说，我们干脆进去随便转转，然后编个报告交上去不就好了吗？”

“不行！不行不行！”虎杖第一个实名反对，“抱歉，我没法赞同，他们还有可能活着，万一因为我们放弃了就失去生命……”他不愿意想象那种可能性，不如说，他成为咒术师就是为了杜绝那种可能性，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你小声点，那么大声不就暴露了吗？”电次赶紧捂住虎杖的嘴巴，“那可是特级诶！”

“电次你应该有对战特级的经验吧。”

与伏黑这句话同时响起的，还有旁边一脸懵的虎子。

“特级是什么？”

伏黑：……

钉崎：……

电次，终于找到机会显摆一下自己聪明的大脑：“就是咒灵里面最牛逼那批！”

“倒是解释点有用的，算了，还是我来吧。”伊地知伸手揉了揉脑壳，不太想吐槽五条连这个都没跟学生讲，也不想吐槽电次这个简单粗暴的定义，终究是把一切背负到自己身上。

他的解释是教科书上对咒灵与咒术师等级的划分。

电次在旁边频频点头：“打特级好累的，我们这次就带了一瓶药。”他才想起来这件事，从兜里掏出来一份回血药剂塞给野蔷薇。

钉崎第一次看见这玩意儿，瓶子很普通，没什么雕刻花纹，只是在瓶底印了个“HP”字样。她不免发出“乡下人感叹”，说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伊地知：实不相瞒，在去年以前，他也没见过这种东西。

到现在也不能批量生产，全靠五条老师金钱资助，数量有限全部供应给了高专学生。咒监会眼馋很久了，垂涎度堪比夜蛾独一无二的自主式咒骸制造法。

可惜他们掘地三尺也只打探到这东西跟神秘出现的咒术师相关，其他的再无消息，才勉强不再执着。

虎杖看着红色药剂眼睛都亮起来了：“这就是那个吧，新手村村长免费赠送的血瓶！”

“我们这边怎么看都不是新手村任务，算了……赶紧进去吧，再拖延下去恐怕生出新变数。”唯一靠谱人惠惠叹口气，叮嘱钉崎把药剂拿好，几个人一起踏入帐中。

“进去之后，我们都不要分散开，跟在电次身后。”又要制定行动计划，又要看好电次让他别偷懒，年轻的惠惠终究还是承担起他这个年纪不应承担的重量，“毕竟是超出我们实力等级的任务，能顺利完成的话，任务报酬也不会低。”

说到这个电次可就不困了，他确实有点想要钱，暗搓搓凑到伏黑身边打听能有多少。而虎杖则在震惊一下子就能开启关灯效果的“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