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和经典的那个火车难题有点类似。

经典的火车选择题是一条铁轨上的两端都站了人，一边站了两三个，另一边站了三四百个，选了这边，另一边就得死。

但这里不一样。

这里是选了两三个，三四百个也会跟着死。

星野晴只能选择在保住三四百个的这一端，同时尽力去救另一端的两三个人。

可是说到底，为什么星野晴要选择呢。

她本不必把自己放在天平的中央，她本可以什么都不选。

她从来没有责任。

“没有关系。”星野晴反握住了小孩的手，非常心平气和得说。“楠雄就当没听到这回事就……”

“我听到了。”

齐木楠雄猛得站起来，他的眼神里露出了能力者一贯的恣意和野性，鎏金色的瞳孔仿佛无机质的神祇，他说：“所以我不会当没听到。”

“我不会去制止灾难，也会按照你说的，让爆炸如期发生。”

他皱紧了眉低咒了句。

“但这该死的‘世界设定’，等我找到是谁把这个世界玩成这样，管它是人还是神之类的什么东西，我也绝对会把它碾碎。”

说完这句，齐木楠雄便瞬移消失了。

被无情留下的齐木国春一个人弓着背缩成了鹌鹑。

对于齐木楠雄的生气，星野晴并没有在意。

她浅笑说：“那接下来是，齐木。”

齐木国春抖了一下，弱弱得说：“在。”

星野晴缓缓开口：“放心，你这块都是你做惯了的，首先，尽快压缩时间把《共生》出版，来不及就先线上发行，再把预言提前告知花袋，让花袋在这本书发布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引导舆论，把大众的视线聚焦到‘第二次预言’上，有之前《薨星坠落》的第一次预言在先，我相信这次大家这次信任的程度会更高。”

凤镜夜听了半晌，很自然得接了话：“我这边还是联系国常路阁下吗？”

“嗯，转移民众的工作最终还是得横滨政府去主导。”

星野晴表情平淡：“但是，联系大觉就不能用‘错误实验导致爆炸’这个面对公众的说辞了。”

凤镜夜麻了：“……那真相是什么。”

“那就要问大觉自己了，问问他，是不是一个‘石板’不够他玩。”星野晴：“镜夜，你转告他，再这么继续研究一些人类自己都驾驭不了的东西，毫无敬畏之心得乱搞，小心他把日本玩完。”

凤镜夜嘴角抽抽：“……我要是敢这么和日本背地里的最高统治者这么说话，先玩完的是我。”

津岛修治嘟了嘟嘴：“他才不敢动你。”

凤镜夜扶额长叹了一声，一开始神采奕奕的脸色都灰了不少。

“我知道了，今天回去就把这个事情搞定。”

他说完就像个大爷似的瘫倒在沙发上，端着的贵公子的形象一下散了大半，他抱怨道：“好饿啊，晴，也不急这一时吧，可以先吃饭吗？”

凤镜夜是真的很喜欢压切长谷部的手艺，私心认为五星级大厨都比不上压切长谷部，所以想着能蹭一顿是一顿。

“星野老师，那我就先告辞了，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齐木国春站起来，平时怯弱的神色也端正起来，他对星野晴鞠了一个礼。“楠雄他虽然有超能力，但一直以来生活的环境都比较单纯……总之，今天非常得感谢您，横滨也会感谢您。”

齐木国春离开了。

“齐木先生确实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呢。”看了眼齐木国春的背影，津岛修治感叹了句。

凤镜夜不关心齐木国春有没有责任，他的心思已经在下一个话题了：“今天吃什么。”

津岛修治眼睛扑闪扑闪。“蟹肉柏饼。”

凤镜夜脸扭曲了一下：“什么东西？这两个食材能做到一起？”这能吃吗？

这顿饭吃得凤镜夜极其别扭，口味虽然难吃不到哪里去，但是这些菜色的搭配，简直就像是饺子里包着巧克力一样违和又诡异。

凤镜夜吃完后生无可恋，他瞅了星野晴一眼，无奈道：“晴，你好歹管管他吧。”

星野晴听了有些忍俊不禁。

被迫把柏饼做成蟹肉馅料味道的，确实是对压切长谷部奉行的饮食美学的践踏，这几天的压切长谷部脸都黑了。

但她很无辜：“这次和我没关系，压切自己打赌输了，我也不好插手。”

津岛修治欢快地补充：“输的人要听赢的人的话，为期一周。”

凤镜夜看着面无表情的压切长谷部，好奇得不行：“赌的什么？”

他更好奇的是，压切长谷部居然会同意和津岛修治打赌？这两人关系变好了？

“千代女的网友，压切先生说肯定是女性，我看了聊天，觉得很明显是男装女，但压切先生偏不信，最后我赢了。”

凤镜夜不关心津岛修治怎么确定一个网友的性别的，反正这小鬼是个机灵鬼，他只是疑惑：“哈……千代女……是谁？”

津岛修治眼睛咕噜转了转，然后提溜出了自己好久没用的咒术眼镜，蛊惑道：“是性格超级温柔超级漂亮的美少女哦。”

他把眼镜怼得离凤镜夜很近。

凤镜夜只是把视线移了过来，就看到津岛修治的身后，不到一米的直线距离内，千代女弓着身体正瞪着巨大的眼仁盯着他看，他瞬间就闭上眼睛，抓紧了皮质沙发的同时往后猛仰，一时间差点骂出脏话。

“晴，你真的不管管他嘛！！”

星野晴被他吼得头皮都麻了，她默默捂住了耳朵。

凤镜夜沉着一副晚娘脸也离开了。

津岛修治站在门口送他，送完和星野晴互相对视，对视几秒后心虚得贴过来主动认错：“抱歉，老师，我不该逗镜夜先生玩。”

星野晴点了点他的额头，翘起嘴角说：“这个应该去和镜夜说，你有他的电话对不对。”

津岛修治瘪了瘪嘴，默认了。

他又有些疑惑，他确实没想过凤镜夜的反应会这么大。

按理来说凤镜夜在和星野晴的接触过程中，早就已经把认知无限扩大了。

“知道和看到是不同的。”

“大部分人类都觉得这个世界有鬼神等非人类存在，但他们仍然可以平和得生活，但是看到就不一样了。”

“没有咒术的人类如果能看见咒灵，但是没有能力拔除，只会日复一日得活在无意义的恐惧里，然后成为正常人类里的异类。镜夜一直是聪明理智的人，他不是害怕，他是在权衡了自己的能力和现实后，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去打开这个潘多拉大门。”

星野晴说完就去戳津岛修治嘟起的小脸：“就说你，不也是不爱戴眼镜，觉得咒灵丑丑的不爱看，连千代女都不怎么乐意和她说话吗？”

旁边的千代女闻言发出了“嘤嘤嘤”的声音。

津岛修治心虚得对了对手指，当天晚上就和凤镜夜打了电话，扭扭捏捏得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凤镜夜略讶异：“啊啦，晴终于说你了。”

津岛修治哼哼了两声，不和他争辩：“我是怕你今晚做噩梦才好心告诉你的，老师早就在你身上做了标记，不管是咒灵还是妖怪什么的，根本不敢碰你。”

“我早就知道好不好。”

凤镜夜声音低下来，眉眼温柔得微垂。

“晴她一直都嘴硬心软的。”

＊

事情按照星野晴的安排稳步推进。

齐木国春那边忙得天天连轴转。

这边家里的几人却懒懒散散得生活着，悠闲得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一周过去了，压切长谷部终于从螃蟹魔咒里挣脱了出来，开始有了自己安排料理的自主权。

然后，津岛修治连续一周在饭桌上没有见到任何蟹肉。

嘴巴都快翘上天了。

“爱吃螃蟹也要注意营养均衡，如果不想长大了还没我高的话。”星野晴吓唬他后又突然想到：“说起来距离上次量身高，都过了两个月了，总感觉你抱起来好像重了一点，再量一下吧。”

星野晴兴致起来，左右看了一圈房间，根本不记得软尺放在哪，然后开始惯性求助压切长谷部。

“压切先生……出门……软尺……我知道在这……”

千代女就隔着房间闪现过来，她暴力抽开了抽屉，东西稀拉拉散了一地，她用尖锐的手指拨开杂物，捏住软尺提起来，“老师……给你……”

星野晴都被她吓了一跳。

津岛修治在一边吐槽：“迟早会被你的闪现吓出心脏病来。”

“我……心脏病……”千代女指了指自己，头歪了歪。

“不，是我，你是不可能得心脏病的。”津岛修治无奈。

千代女点了点头，肯定得嗯了一声说：“一起……得心脏病……”

津岛修治叹了口气：“行，你开心就好。”

“修治，来这里站直。”

星野晴已经找了个量身高的好柱子，她把小孩召唤过来：“把鞋脱掉，腿并拢，头抬起来，背挺直……不能偷偷踮脚哦。”

“嗯……一、两厘米……六？”

她反复确认了下身高数值，有些惊喜得分享：“千代女，修治高了一点六厘米诶！”

小孩两个月可以长这么多的吗？

千代女发出一连串“敷敷”的笑声，“修治……好高……”

津岛修治看着星野晴雀跃的神情，心软软的，不由自主得跟着笑出声：“老师，我难道在老师看到的未来里，个子不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