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家看过房子,自然进入到砍价环节。
二楼阳台处,刚上楼的三人面红耳赤,争执声很大。
习老爷子本意是想将这栋小楼连带地皮卖个500万左右,除去大儿子的债务,再分一半给小儿子,剩下的百来万够买个小房子,到时候直接做乖孙的名字。
习家值钱的东西也就剩下这房子了。
之前习老爷子发妻留下的几样玉镯和金饰,他早些年就给了小儿媳妇,也算是感谢她这么多年操持家务,还给他们习家生了个大宝贝儿乖孙。
小楼的层高偏矮,虽说此刻三人位于楼上,但从院子里的角度仰望,那啤酒肚男的下巴分明有三层!
此时他正唾沫横飞地嚷嚷道:“老爷子!要不是你急卖,我也不可能这么上赶着来看房!现在什么意思,500万!你怎么不去抢!这附近,就一街区外!我可是问过了,也就三百五出头!”抹着额发上的大汗,男人急赤白脸的样子看上去有些虚心。
他心里清楚,事实上,这房子的价值远远超于500万!
此时表现得如同被宰,指责习老爷子坐地起价,无非是因为他和这个中介是老相识了——早几年二人在酒桌认识,了解小胡是干房产中介的,徐鑫特意拜托对方留意这周边的房子。
徐鑫,也就是啤酒肚男的妻子娘家背景比较好,之前隐约听说过——以市一中为中心点,连同这片小区的在内,最迟十年内,靠着得天独厚的地段优势,早晚这里会早就无数个千万身家的富豪!
习家这房子旧是旧了点,但人家有有证啊!就单地契,别说五百万,就算是六百万...这消息要是放出去,也是大把人抢着要!遑论这房子里的家具可都是实木做的,连带院里的水井,现在也是极为难得的!
要不是他额外拿了8%的佣金作为一手消息的感谢费,旁边这个看似纯良的货哪能想到自己!呵。
不动声色,看上去壕气不显精明的徐鑫斜睨了眼身旁背对自己站着的中介小胡,嘴里没停,一个劲儿埋怨起这价格的离谱、夸张。
习老爷子也是见过市面的,只是对于这一唱一和的架势实属有些招架不住,见半天谈不拢,中介小胡还一个劲儿两头劝,心累不已,久站的腿都隐隐颤抖起来。
正在这时。
习野三步当一步跨上楼,侧身挡在习老爷子身前,逼视怒瞪这咄咄逼人到几乎要把指头对着老人脸上的男人,扭头朝老爷子道:“爷爷,你去休息吧,我来说。”
他是看上去没心没肺、整天傻乐,但事关家人,丝毫不含糊的。
见毛头小子冲出来,徐鑫心底不屑,到底顾忌房子还没到手,只是假模假样扯动肥肉四溅的脸笑道:“小同学,这大人的事,哎呀...是不是叔叔刚才太大声吓到你们啦?放心,我只是看你爷爷听力不好,这才大声了点。”
中介小胡抬眼看向这个愣头青般的少年,同样不以为然,只是年轻气盛,也担心和这发育得跟打激素的小子起冲突,急急打圆场道:“是啊,小习,都是这么商量呢,砍价也是正常流程,别激动。”
三言两语,刚刚两人打配合似的。将方才把老人家叱责得哑口无言的样子当作没发生过,反倒是明里暗里指责起习野的“莽撞”......
习老爷子虽然听不清三人具体说些什么,但眼瞅着孙子的脸色越来越黑,知道乖孙嘴笨不会辩,脸色一冷,粗声粗气地道:“徐先生是吧,既然这个价格不在你的预算,那就算了吧,没必要浪费你我时间。”扭头又朝着从进屋开始就各种说行情不好的小胡冷脸道:“小胡啊,不是我说,之前我就说了,这房子我最低就卖五百,少一分都不行,你这带的都是什么人,三百五!这是砍价吗!简直胡闹!”
劈头盖脸一顿说,习老爷子好说话的时候是真好说话,倔脾气上来那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这不,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徐鑫和小胡被“送”出门外。
徐鑫看着阖上的篱笆门,怒极反笑,“不识好歹!小胡,你看......”
小胡虽然待谁都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但被这么直白赶了出来,也是心底骂娘,但想着这单要是成了,新款轿车就能全款拿下,当下,眸光微动,只是应道,“放心,这一片的我都提前说了。”
在地产中介待了这么多年,小胡自然也有自己的人脉,早在哄到习老爷子给他这栋房子的独家出售权时,他便知会过同行...单成他便请所有人去新开的酒吧消费。
笃定面前这栋房子或早或晚,迟早都能谈下来的两人气不过多久,很快哥俩好地相约去喝酒了......
习老爷子此时已经被搀扶到院子石凳坐下。
宋霄廷自然地将刚沏的热茶放到老人手边,习野被老人家使唤去冰柜里找前些日子买的黄牛肉,小绾想了半天,还是期期艾艾走了过来。
“习爷爷......”
习老爷子耳朵不好,眼神倒是很尖,一眼瞧出了面前小姑娘脸上的不安,脸上笑成一朵菊花,和善道:“是小绾啊,好些日子没见了,最近成绩怎么样了?”
老一辈的人也只能操心未成年小辈的学业情况了,被习爷爷这么一问,苏绾刚才鼓足勇气想让习老爷子和自家爸妈还有其他叔叔婶婶再商量下卖房的事情,一下子没了......、
小姑娘像少女漫画走出来的人儿,此时苦着脸回答长辈的关心,“还行...就还行...”支支吾吾说了几句,转身回到商十鸢身旁,苏绾觉得她需要多吃几块肉平复下被学渣身份支配的心情。
用微波炉解冻好黄牛肉,习野拎着牛肋条的部位走到烧红的烤炉旁,递给并排坐着的慕寒舟和□□柏,又走到自家爷爷身边。
一老一少,一抖擞不语、一垂头丧气。
等夏知节咽下盘里最后一片味道极好的烤黄牛肉片,仔细拭净唇瓣的油渍,模样酷似的爷孙俩依旧保持同一个姿势。
风向陡然一变,刮向篱笆门的烧烤烟气,刹那间扑向坐在长条木板凳上的长裙少女。
灵活地起身避开,夏知节将左手捧着的放了十数个竹签的圆盘放到一片狼藉的折叠方桌上。
“知节啊,你也来啦!爷爷老花眼啦,刚都没瞧见你,烧烤好吃吗?还想吃佛跳墙不?爷爷过两天再给你做!”
直到夏知节从角落起身走近,习老爷子这才注意到去世多年老友的孙女也在,心头的阴云瞬间消散许多,乐呵呵地朝小姑娘打招呼。
自从上次夏家吃席后,他好久没见到这精致到似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了。
冷不丁被喊住,本想悄咪咪出院门回家的夏知节感受到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自己,顿了一下,老老实实走向老人。
夏父说了,习家老爷子和夏家老爷子可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只可惜夏老爷子走的早。
她要礼貌。
“习爷爷好。”夏知节站在离习老爷子两步远的距离停下,眼神清亮,唇角微翘,身子笔直,礼节十足地打招呼。
习老爷子见惯了皮猴子,喜欢极了斯文有礼的夏知节,连连应声道:“好好好。多来爷爷家玩.....”顿了下,似乎想到这栋房子即将易主,脸色黯然一瞬,继续道:“以后多和小野、小霄他们一起玩,都是同学,好好相处啊......”
老人家絮絮叨叨地。
习野听得直想捂住自家老爷子的嘴了,转眼瞧见夏知节始终笑容明媚站着,时不时还顺着老人地叮咛附和一声,这才打消堵上那些“惹人厌”地唠叨。
直到夏老爷子停口,又拿起茶碗时。
夏知节出人意料地开口,“习野。”
意外被喊到名字,懒散坐着的习野下意识挺直了背,“啊?”
夏知节伸长白润柔软的手臂,指向刚才看了许久的茶花盆,自然地使唤道:“花盆里,面上装饰的雨花石,拿过来。”
她本来想过后再找个机会和习野说这事的——花盆里的二十来颗雨花石,都是极品。单颗价值在五万到五十万不等。
只不过......
习野坐着没动,他不是不愿意去挖土,只是愣住了,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个意思。
下意识将目光投向身后的霄哥,习野面露疑惑。
【她怎么了?】
夏知节其实是个潜在的急性子,只是隐藏得很好,见人不动,有些心塞,斟酌片刻,还是不愿亲手去触碰那满是淤泥苔藓的黑土。
正僵持中。
习老爷子一巴掌呼到乖孙头上,众人一怔,听那声脆响,怕是压根没收力。
“嗷——”哀嚎着起身,习野不可置信看向自家老爷子。
“还不快去!大老爷们的!怎么这么磨磨唧唧的!”习老爷子虎目一瞪,像极了佛堂里的怒目金刚。
这孩子,怎么连女娃子都不能让让!
虽然习老爷子不知道夏知节是何用意,但不妨碍他看自家孙子不满,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干嘛,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等到习野“哼哧哼哧”挖出半陷埋进泥土里的雨花石,又敢怒不敢言地清洗干净灰扑扑的石头。
对着晶莹剔透,似有万物百景在其间的雨花石堆,众人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