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维特的脸色堪比雪林严冬,十分冷峻,他翠玉般的眼睛死盯着佩里斯,脸上的伤痕带来的滑稽感都被这表情抹杀干净。
他摔出来一叠信,佩里斯看见上面的皇家家徽,形状是女士专用的。
德维特冷冰冰地问:“这是什么?”
佩里斯立马蹲地上收揽四散的信件:“你翻我的东西!”
“翻你的东西?要不是找米克莱特,这家伙忽然发疯,我能带出这么大秘密?嗯?”
“这是我的私人信件,我有权和任何人通信!”
“然后告诉克劳迪娅你要去当她的女官?”德维特还穿着皮靴,一走路,步伐因为声音带着压迫感,“说啊!说你没有!”
佩里斯倔强地起身,直视怒瞪她的德维特:“我要去。”
德维特箍住她的胳膊:“你再说一遍。”
两人贴得近,德维特身高体型带来的压迫让一旁的朱利安都不安,佩里斯被迫埋进他的阴影里,却毫不畏惧:“我会去参加选拔,我要去做女官。”
德维特恨不得咬死面前的人,手上的力气都忘了收敛,抓得佩里斯吃痛,德维特的胸膛起伏不定,最终丢开手,佩里斯随之踉跄一下。
“佩里斯,我以为你至少有作为道格拉斯家一员的自觉。”德维特从怀里抽出那张盖了克劳迪娅私印的推荐信,食指的戒指闪动蓝光,一缕电光在指尖打亮,“是我高看你了。”
电花触纸燃烧,佩里斯扑过去,被德维特用胳膊一挡,借力将佩里斯推了出去。她跌坐在地,只能眼睁睁看信纸化为灰烬。
朱利安已经被吓傻,许久才在米克莱特的大声嘶吼中缓过神,她去抓德维特指尖留存的那张碎片,也被德维特躲了过去。
朱利安震惊地看向德维特:“你做什么!”
德维特冷漠至极:“让她认清楚自己的位置。”
“佩里斯只是要考帝国的女官!这和道格拉斯有什么关系!”朱利安挡在佩里斯前面,仰头力争,“什么叫认清位置?佩里斯没有把自己买给道格拉斯!你甚至不能对一个仆人这么做,她是你的妹妹!”
“我的妹妹只有你!对了,还有你,朱利安。”德维特气得口不择言,“你闹的那些事也该停了,婚约是母亲留下的,你也别妄想随便解除!”
朱利安难以置信,她直呼兄长的名字:“德维特!”
这一声直呼其名让德维特从失控中顿时抽出,他怔愣,目光对上妹妹失望的神情,僵硬地转头,是佩里斯带着怨恨的视线。
德维特一时怔住,他徒劳地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恰逢米克莱特已经挣脱了压着他的人,少年风一样卷过来,横冲直撞插进他与朱利安中间,弓起身咬他。
德维特躲不及,下意识用手一挡,被米克莱特狠狠咬上胳膊,居然隔着衣袖都渗出了血。
形势愈发混乱,方才按着米克莱特的人冲上来,朱利安见势不好,拍着米克莱特的背让他松口,米克莱特这次破天荒地听了朱利安的话,松开嘴后,盯着德维特将嘴里的血呸了出去。
骑士们拔剑要捉拿米克莱特,朱利安把他扯在身后:“我看谁敢!”
德维特有些茫然,似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但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是生硬地让其他人撤下,走之前看了一眼在地上捡那些信的佩里斯,离开的背影略显狼狈。
朱利安赶忙去搀扶佩里斯,佩里斯红着眼,将信抱在怀里,米克莱特挨过来,颇有些伤心地把头埋在两人挨着的肩膀上。
佩里斯不停地深呼吸,朱利安哽咽着扶住佩里斯怀里快掉出来的信:“没事,找公主再写一次推荐信就行,还来得及。”
佩里斯疲惫地摇头:“算了,他会盯着的。”
朱利安憋着怒气,夹杂着伤心咬紧下唇:“不可理喻,他怎么这么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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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狈而逃的德维特回到自己房间,合上门,他捂住额头。
向来以温文尔雅为名的小公爵愤恨自己总在佩里斯的事情上这么失控,想到一开始被吓到的朱利安,还有佩里斯那么冰冷的眼神,他握拳锤了一把墙,低骂道:“该死!”
他粗鲁地解开衣领的扣子,边脱外套边走向衣帽间,打开衣柜,那身月白色的礼服挂在最显眼的位置,在暗光中衣料闪动着魔法阵的暗纹。
还有其他佩里斯送的小东西,全都聚拢在一起。
德维特额角抽痛,下意识伸出手却又触电般收回去。
今天他碰到了伊莱主教,对方询问为什么不把佩里斯送走,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最后用父亲的名义将这件事压下来。
主教似乎看出来什么,并未点明,只是叹气道:“该归位的总是要归位,不然总会出现乱象。”
德维特逃也似的回来,心中烦闷就去找米克莱特,想和他对练好排解一下,好巧不巧那家伙风一样逃往佩里斯房间,熟练得一看就是来过不少次。
德维特先是一惊,回过神后咬牙进去捉他。这野孩儿身姿矫健,等抓到了他,佩里斯的房间也变得狼狈不堪,正逗着米克莱特,结果一低头就是一堆散开的信。
里面的内容一目了然,德维特刹那间思及自己在主教面前替佩里斯找的借口。
什么佩里斯是道格拉斯家养大的小姐,这么多年一向恪守家族规训,并且维护家族利益,很多事也完成得漂亮,直接送走并不合适,何况她与朱利安关系也很好。
那些信好似个巴掌,将他绞尽脑汁找借口的私心浇得发寒。
她在信中斗志昂扬地写,如果她获得女官职位会多感谢克劳迪娅与女王,好似比起留在道格拉斯,佩里斯更喜欢和她们在一起。
居然明目张胆倒向王室?她不知道所有人都在为了让路德维希上位而拼命吗?在朱利安与路德维希婚约已成的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是不满道格拉斯家给的荣华富贵,要自己卖了道格拉斯去赚?
白眼狼,天大的白眼狼。
她主动去支持王室,路德维希会怎么办?作为路德维希未婚妻的朱利安怎么办?
德维特义愤填膺,丝毫没想过事情和他想得完全不同,也没意识到他潜意识里将佩里斯想得多优秀,好似这个人能翻手云覆手雨,上了棋盘就一定能赢一样。
他满脑子都是一向在上流社会被交口称赞的佩里斯,她多会鬼蜮伎俩,她多会虚与委蛇,小时候捉弄起自己都计策百出,何况对象是朱利安?
可他却不愿意把这样的人送走。
他压着这件事,生怕被父亲提起。
他的私心,他的私欲,他厌恶这样的自己以及那个始作俑者。
德维特半跪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小东西们握紧了拳头,最终将头埋在膝盖上,忍着泪意,喉头都是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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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灵庆典很快到来,佩里斯的禁闭也被解除,而女官选拔的机会也就此逝去。
佩里斯像是被抽走了三魂七魄,任谁看来都有些死气沉沉。
朱利安在这期间试图联系克劳迪娅,然而一听是她的消息,克劳迪娅都没有出面,任由新任女官简将她拦在门外。
米克莱特还是那副懵懂的样子,但被德维特抓到他随意进出三楼后,就被约瑟夫随身看管,除去白天在图书室,他也见不到佩里斯。
在米克莱特的暴躁要破表的时候,佩里斯和朱利安一同下了楼,德维特这才整理好因米克莱特缠斗而凌乱的衣服,看向两位少女。
朱利安的气还没消,佩里斯则是古井无波,德维特心里一抽,生硬地对威廉姆说:“先送小姐去教廷,佩里斯和米克莱特同我一起。”
朱利安瞪了一眼德维特,走之前担忧地看向佩里斯,而米克莱特一见德维特开口,就把两人护在身后,虽说不像之前那么动不动呲牙,但也面色不善,凶巴巴地盯着他。
目送朱利安上了车,德维特刚要和佩里斯同乘,就见佩里斯后退一步,自觉地转身要走。
“你要去哪儿?”
德维特蹙眉,伸手要拉她,米克莱特立马本色暴露又要咬人,被佩里斯拉住衣领,站在原地张牙舞爪。
佩里斯低着头,恭敬地回答:“我去自己该坐的位置。”
德维特瞥了一眼后面的马车,那马车破破烂烂,拉车的马疲敝衰老,车身陈旧,已经挤上去两位女仆,嘎吱的响声离这么远都听得一清二楚。是无法进入教廷的平民用马车。
他低头,看见佩里斯恭顺的头顶,心中烦躁,最终认定佩里斯是在使苦肉计,就像小时候。
那时他刚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妹妹,于是刻意疏远了佩里斯,结果这家伙硬是淋着雨陪他训练,穿着旧衣服一身湿漉漉的,可怜巴巴问是不是不要她了,他心一软就和她和好,隔天却听到她躺床上对安娜说:“你看,淋个雨而已!他立马就原谅我啦!”
“呵。”德维特冷笑,“那就随你的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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