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午夜,陈秋野被叫到了晋王府上。
“来了?”晋王淡淡笑着瞥了眼陈秋野,“坐吧。”
晋王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坐在高位上,脚下跪着个男宠,正给他捶着腿。
陈秋野冷冷地看了眼地上跪着的男子,心想,到底是比不上我的。
便“嗯”了一声,撩起袍子坐了下去。
“不知王爷今日叫我来,是有何事?”陈秋野垂头恭敬地问道。
晋王朝男宠使了个眼色,只见男宠起身,将桌上一块玉和一张纸拿给了陈秋野。
陈秋野挑眉,这不是知夏卧房中发现的东西吗?
“这是……?”
晋王得意地摸了摸胡须,“你是个聪明人,猜猜看,你觉得是什么东西?”
陈秋野拿着玉佩正面看看反面看看,又对着亮起的烛灯眯眼看了好久。
“这是……魏忠明亡妻的玉佩?”
晋王点点头,“这可是真的。”
“是真的?”陈秋野有些惊讶。
晋王没有回答,他又指了指那张纸,“那封信呢?”
陈秋野打开来回不知看了多少遍,“这……是余映月写给王爷的信?”
“哈哈哈哈,秋野啊秋野,连你都看不出真假,看来确实能够以假乱真啊!”晋王仰面大笑后,命人将东西收回。
“今日叫你来,自然还是因为虎符的事情。既然你没本事拿下魏知夏和魏知芸,那就只能由我出手了。”
“我倒是觉得这魏知夏也没有那么难搞嘛?你和大康还真是不中用!费了那么多心思,一点成效都没有。我不过凭证这两样东西,和一个故事,便轻轻松松让那魏知夏落入圈套。”
“说到底啊,你们还是不懂女人,所以才抓不住她的心。她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姐,什么男人没见过?什么金银珠宝山珍海味没吃过?唯有那个位置,唯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和任意挑选的男人,才能让她对魏忠明的恨意更甚。”
陈秋野故作惊讶,“王爷的意思是……魏知夏上钩了?”
“自然,我出手,岂有不得手的道理?”
陈秋野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他忙起身,朝晋王抱拳,“不愧是王爷!恭喜!我们离胜利便更进一步了,我的仇也很快就能报了!”
晋王却摇摇头,“拿下魏知夏只是第一步。你以为虎符有那么好拿来吗?方才给你看的那些东西,你可都记住了?你的身份毕竟还没有暴露,又有机会经常接触魏知夏,我只需你在她耳边有意无意提点一番,让她对自己的身份深信不疑便可。如今太复杂的事我也不强求了,等虎符拿到手,有的是机会让你冲向霖安殿。”
陈秋野得令应下,见晋王再无其他叮嘱,便悄声离开。
晋王愿意将此计划告知自己,说明对自己还是有信任在的。
如此一来,此事便好办许多。
陈秋野去见了文达,将晋王新计划告知。
文达一笑,“倒是没想到,这个魏知夏,胆子挺大的。虎符造假这种掉脑袋的事情都敢想。”
陈秋野喝了口热茶,摇了摇头。
她哪里是胆子大,她压根就是没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
就好比上回,和易泷身旁的丁力打斗,若是知晓他的真实身份,知夏指不定比谁都认怂认得快。
“秋野,秋野?”文达见他单手捏着空了的杯盏,悬在半空中,嘴角上扬看向远处也不说话,倒是好奇得紧,“你笑什么?”
陈秋野回过神,将杯盏放下,自嘲一笑,“没什么。说正事,眼下此事有两个难处,一是如何拿到虎符,二是如何让晋王信任我,将虎符交于我手来带领兵马进攻。”
文达点点头,“若能攥在你手中,这兵马是攻向霖安殿,还是攻向晋王府,由你说了算。可是……晋王他也不傻,若你中途叛变呢?”
陈秋野自然也是知晓的,现在骑虎难下,走一步看一步吧。
*
魏知夏自从认了个假爹,便对魏忠明、余映月和晋王的恩怨过往很是好奇。
那封信可以伪造,可那块玉佩,看着有些年头,不像是假的。
她总觉得此事不会空穴来风,可明里暗里套问爹爹,只能得到爹爹和母亲很相爱的回答。
再无其他了。
上一辈的感情纠葛,问师父他大概也是不清楚的。
关键时刻,她想到了刑部尚书王康王大人。
若是让小王去套套话,说不定能听个完整版的三角恋故事。
说干就干,魏知夏隔天便登门拜访了王图遂。
王图遂憔悴了不少,听小厮来报,魏府二小姐请见,那眼中的光芒一下就被点燃了。
“快快,叫夏姐进来。”
小厮刚转身准备传话,又被王图遂叫住,“不不不,还是别进府了,省得被爹娘知道了又要吵起来。你让她在门外等会儿,我换个衣裳就来。”
“别让我爹娘知道我出府见夏姐了,若是他们问起,就说我找四喜五福吃茶去了。”
一炷香后,王府的大门被推开,王图遂衣冠华丽,昂首挺胸朝魏知夏走去。
魏知夏:……
别说,这小子还是有点姿色的,就是这大冷天的让我在门口等着,实在是让人下头。
魏知夏清了清嗓子,一张嘴那牙齿都冷得在打颤,“你是不是还在记恨上回我没答应你家提亲的事儿呢?变着法整我?这么冷的天,我差点就冻死在你家门口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王图遂整日在烧着银丝碳暖融融的屋子里呆着,哪里想到这么多,见魏知夏脸都冻得有些红了,一双手缩在袖口中,露出的指尖有些发紫,这下才发觉自己又做错了事。
他心里打了自己好几个巴掌,忙将魏知夏让进暖和的马车内,“我的错我的错。夏姐快上马车,里边暖和。”
见魏知夏缓了会儿暖和了些,王图遂这才问道:“夏姐可是不生我气了?”
魏知夏将耳旁垂落的发丝挽到耳后,假装不经意说道:“还行吧。”
其实哪里能生这么久的气?不与傻瓜论短长,这点道理,活了二三十年,还是懂得的。
况且,那日骂得爽,发挥超常,见王夫人脸上开了染坊,她心里快活得很,早就不气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日是母亲的不是,回来后,父亲也教训了她。说是等夏姐消气了,再重新去提亲来着。”王图遂笑道。
“什么???!!!重新提亲?王图遂,我真的生气了!”魏知夏双手叉腰,头顶都快冒出火来了。
这家人没完没了了是吧?
王图遂一见苗头不对,忙摆手,“不不不不,尽管我对夏姐的爱慕和仰慕之情如那滔滔江水……”
“打住!”魏知夏捡起马车里放着的一个靠枕朝王图遂丢去,“说结论。”
“我拒绝了。”
魏知夏松了口气,她拍了拍小王的肩膀,“小王啊,你做得很好。不该打的主意,别想着打,这样我们至少还能做好朋友。”
“诶。”王图遂讪讪点头应着。
一路颠簸,魏知夏与王图遂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终于,马车停了下来。
魏知夏掀开车帘往外看,脂粉香四溢。
“软玉阁?”
“对,夏姐不是很喜欢这儿的宫廷玉液酒吗?我便自作主张带你来了。”
魏知夏白了他一眼,上道是上道,可毕竟是个附带特殊服务的门店,第一次有些好奇,再往后来,多少心里有些不自在了。
不过也算是小王的心意,别去理会那二楼的男女腌臜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魏知夏下了马车便往里走,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并未注意到二楼隐在转角阴影处的身影。
按照惯例,自然是先上个一打的宫廷玉液酒。
几杯酒下肚,魏知夏觉得身子暖多了。
对面坐着的王图遂,捧着温热的浊酒,小口小口抿着,讪讪笑着。
“对了,夏姐,你今日去府上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
晋王和母亲过去是否有情,这自然是不好直接问的。
魏知夏早就想好了说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母亲在生阿芸时便走了,我爹呢这十几年一直都是一个人,也不续弦也不纳妾,我和阿芸总是要长大嫁人的,将来爹爹一个人孤苦伶仃留在府上,光想想我都心疼不已。”
“我这个做女儿的便想给爹爹找个合适的妻子,有个人相伴晚年也是好的。”
“所以……夏姐是想要我帮着物色一个?这我认识的姑娘确实多,但是吧……这年龄差有点大,当然若是魏将军就好这一口,那便好说。”
“想什么呢?!”魏知夏捡起一把瓜子就朝小王丢去。
“我爹就只好我娘亲这样的。你也知道,我没有见过我母亲嘛。这外祖家我也不好去问,我外祖母只是个妾室,外祖家本就不重视我母亲,嘴里大概是没什么好话的。母亲娘家那边,若是被知晓了我是想给爹爹找个妻子,指不定要撅我呢。”
“你爹和我爹娘是一个辈的,我是想让你帮我问问你爹,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和我爹是怎么认识怎么相爱的,我也好给我爹挑一个合适的人选。”
“嗐,我当什么事儿呢。”王图遂从衣服上又摸下一颗瓜子嗑了起来。
“这事儿不用问我爹了,我都知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听我爹说的。魏知芸的事儿出来后,我听我爹说过,说魏知芸长得和你娘是真的相像,又说了魏将军和你娘的爱情故事,令人唏嘘。”
魏知夏将椅子往王图遂身旁挪了挪,离他近了些,她偏过头,拽着王图遂的手臂晃了晃,“快说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