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听魏知夏在唤自己,剜了丈夫一眼,懒得再与他争辩。
她走到魏知夏身边坐下,“二小姐,麦冬就在那春晖山顶上长着。叶子如韭菜,开着淡紫色花的便是。你若是要采摘,可得趁早。听说那片山头被陈公子包下了,估计过不了几天,这些野花野草便要被清咯!”
“行,我明天就去。山里的野花就不采了,鉴赏一下,鉴赏一下。”
次日清晨,踏着熹微的晨光,魏知夏出发了。
天空一半是旭日,一半是月落星沉。她一路哼着歌,蹦跶着往前走。
“在空荡街道正中间摇晃,还在意什么过程,天黑人容易犯错,屋顶会着火……嘚儿嘚儿嘚儿嘚儿……”
根本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个身影一路同行。
那人眉心蹙起,发出了“嗯?”的一声。
春晖山不高,可等魏知夏吭哧吭哧爬上山顶时,太阳已然跃出地平线。
山顶有一片平地,绿树成荫,但还是有几缕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溜了进来。
几只山雀腾空而起,将树梢上的朝露抖落进魏知夏的脖颈,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哎哟!好冰!”
清晨微风袭来,有些凉意。
“哎呀,有点冷呢!”
转悠了一圈,有微弱阳光照耀的地方便能看到一簇簇淡紫色的小花。
“这就是麦冬?小野花还怪好看的。只是……”
魏知夏环顾四周,山下便是莲舟村的全貌,成片的绿色,陆续有农户出门劳作。而山上,除了自己再无他人。
“算了,美男哪有美景来得赏心悦目。”
不远处密林中,有个身影影影绰绰,等了片刻,最终还是摇头叹气,转身离开。
魏知夏欣赏完山顶的风光便往山下走,可这春晖山明明看着就是个小土坡,往回走时却怎么也走不到山脚,一直在林中打着转。
??不是吧,鬼打墙?这就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啊!
魏知夏有些焦急,一转头,隐约看见前方有片竹林,林中似有身影在翻飞,也不知是人是鬼。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
那里是一片竹林围成的空地,方才上山时并未见过。
林中身影长发束起,手持一把利剑,在旋子转体360度,在720度云里前桥。
柔和的光晕在他的肌肤之上跳动,背上的肌肉随着喘息在微微起伏。
“大……”魏知夏忍不住惊叹道,顺道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很好,没有流口水。
那人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停下手中的动作,双脚稳稳落地。
他抓起挂在树杈上的衣衫随意披上,转过头来。
额间汗水细密,反射着光芒。鬓角几缕碎发落下,风一吹微微晃动。
浓密的眉毛下一双眼睛由下往上看着你。
许是方才练得发狠了,眼神有些迷离,眼眶发红。
他的鼻梁高挺,令人叹为观止。双唇厚薄适中,红润得令人嫉妒。
一滴汗珠顺着他的下颚线流下,淌过脖颈,往胸膛正中央下滑。
魏知夏觉得此刻万籁俱静,只有蝉鸣声和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第一眼,男生。第二眼,余生。第三眼,我魏知夏的相伴一生。第四眼,六斤六两已生。
斯文的长相,习武的身段,这人间仙品大概就是隔壁的陈公子了。
别说云婶想替闺女选婿了,魏知夏都想为自己选夫了。
张三叔说什么?有隐疾?
魏知夏的眼神不经意地瞟了几眼,我的眼睛是尺,应当不至于。
那人蹙了蹙眉,心想,怎么是她?
“姑娘,你的脸……”他伸出修长皓腕和葱葱指尖,礼貌地指向魏知夏通红的脸颊。
魏知夏摸摸脸颊,热得发烫。
她用衣袖擦拭着脸颊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柔弱地扶着竹子,“许是太热了,有些头晕。”
那人看着地上柔和又有些清冷的光斑,嘴角一扬,挑了挑眉没说话。
清晨尚还有一丝凉意,加之魏知夏身着薄纱,一阵微风吹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臂。
魏知夏低着头面容狰狞,忍了一阵子终于忍无可忍,“阿嚏!”
她抬头讪讪笑道:“风热感冒。”
眼前一暗,原来是那人走到跟前。
温热的大手虚虚贴靠着魏知夏的臂膀和肩头,搀扶着将她往一旁的大石头上带去,“姑娘坐着休息一会儿吧。天未亮便出门,爬了这么久的山,应当是累到了。”
?他怎知我天未亮便出了门?还知道我爬了许久的山?
魏知夏疑惑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有轻笑声自耳畔响起,“屋顶……着火?”
魏知夏:?????
!!!!!
魏知夏猛地拉住他的衣袖,本就松散穿着的衣衫从肩膀滑落,露出紧实而富有弹性的肌肤,与他的脸形成鲜明的反差。
“你……”魏知夏满脸的讶异,手揪着衣袖忘了松开。
她环顾四周,朝那人耳畔靠近,轻声问道:“也是穿来的?”
温热馨香的气息钻进左耳,那人鼻子一抽动,紧接着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远离,将衣服裹好,回道:“衣裳自然是我自己穿来的。”
“那屋顶着火……?”
“这不是姑娘来时路上哼的小曲儿吗?陈某听着新奇,便印象深刻。”
魏知夏叹了口气,原来是与自己顺路同行时听见了。
她心下觉得好笑,穿书这种事,有我这一个倒霉蛋就够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别人。
不过……
魏知夏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绝色的男子,嘴角一扬。
心想,也没有太惨啦。
上帝给我关上了一扇窗,便会让我配享太庙。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有些头晕,说的胡话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那人点点头,“姑娘既然受不得热,又未休息好,何必早起爬山?该在屋里好好休养的。”
“这……我……为了吸日月之精华,强身健体。”不就是胡诌吗,我信手拈来。
魏知夏岔开话题,“公子每天这个时刻都在这儿习武吗?”
“不,在山顶处。”
“那今天怎么……”我说怎么找不着你。
“随遇而安。”还不是因为你太聒噪了,这才另寻了个地方。
魏知夏咂摸着,“竹林好,世外高人都是在竹林中习武的。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陈秋野,姑娘如何称呼?可是莲舟村里的人?”
陈秋野?
“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①。真是好名字!你就是隔壁庄子新来的东家陈公子?听说你在村里新置办了几亩地?我就住在村里东北处,应当离你不远。我叫魏知夏,林密知夏深②的知夏。”魏知夏脑袋一歪,笑眼弯弯。
她似乎找到了可以打发时间,又能与帅哥亲密接触的事情。
“陈公子与我很是有缘,不知是否介意收我为徒,教我些许功夫?”
陈秋野嘴角一抽,“你?”
魏知夏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是啊,教我些简单的拳脚就好,强身健体。”
“知夏姑娘似乎对强身健体颇有执念。”
“少女强,则国强。”
陈秋野:……
他打量着魏知夏,也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
晋王特意让自己搬到莲舟村住下,探探魏家这个假千金是个怎样的人,说是待时机成熟了便将计划告知于他。
方才只是觉得她言行举止不成体统,如今看来,倒是有些蹊跷。
她父亲魏忠明年轻时便跟着淳安帝四处征战,收服了西临国。年长后,作为开国大将军,操兵练马。虽严格到不近人情,但确实给东临国组建了一支精悍的兵马队伍。
陈秋野作为魏将军手下的骠骑大将军,自然知晓他的骁勇善战,也知晓他希望女承父业,功夫没少传授给眼前这位假千金。
就算学得不精,简单的拳脚定是会的,否则也不至于用剑伤了魏知芸。
别人可能不知晓,但陈秋野是派人查过的,魏知夏之所以来庄子上,并不是表面上的代表魏府视察农户,而是因为屡次针对魏家大小姐甚至伤她,才被魏将军罚到庄子上的。
这魏家二小姐有点意思,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公子?答不答应嘛?”
陈秋野收起探究的目光,笑了笑,“若知夏姑娘不怕苦,不怕累,陈某自然是愿意的。明日卯正,陈某在姑娘屋外等你。”
魏知夏欣喜地拉着陈秋野的手蹦了起来,“太好了,谢谢师父!”
?师父?
随她吧。
陈秋野觉得头有些疼,他不动声色将双手抽出,不欲与她多做纠缠,“知夏姑娘,陈某见你似乎好多了。快下山吧,这天儿热起来了。”
方才还精力充沛蹦上天的魏知夏忽然又虚弱地扶了扶自己的额头,说道:“知夏找不到下山的路了,师父能带我下山吗?”
“陈某还有要事,恐怕不能送知夏姑娘下山了。竹林外有一条路,已经被走得寸草不生,一眼便能看出。姑娘顺着那条路往下走,便能回去。”
可半晌,魏知夏也未挪动半分脚步。
“知夏姑娘?”
“知夏……知夏还有一条路想问问师父。”
?
“请讲。”
魏知夏抬头,亮晶晶的眼睛含笑看着陈秋野,她一步步走近,柔弱无骨的素手隔着薄薄轻纱,指向陈秋野的胸口。
“知夏想问,通往你心里的路怎么走?”
光斑穿透薄纱照在魏知夏的手臂上,反射的光芒衬得她雪白玉肌更加耀眼。
她微微低头,侧耳细听,似有强劲有力的心脏跳动声在耳边隐隐约约。
作者有话要说:①引自唐代上官仪《入朝洛堤步月》
②引自宋代陈与义《夏至日与太学同舍会葆真二首》
小剧场:
陈秋野:亲亲,这边建议你往前走100米第四个红绿灯左拐,再走100米第2个红绿灯右拐,再走200米看到一条小路右拐,再——
魏知夏:停!我不去了。
陈秋野:好夏夏,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