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林夕与用余山带回来的药草,还有之前早就从各处搜寻,备好在府中的药,磨成粉一齐熬制,因而这几日里,林夕与院子里全是苦涩的药味。
晴初也始终没有忘记林夕与晕倒一事,请了大夫上林府问诊,确认小姐身体真的没问题,才放下心来,不过还是要了几贴滋补的药,每日熬着。
等药丸制成,也到了出发去宣州的日子,一行四辆马车停着,为首那辆,便是林夕与和晴初坐的,还是许深驾车。后头第二辆,坐着两位丫头婆子,等回听州途中,就由她们照料林夕与了。最后两辆马车,车厢中一则放着各种玉石布匹,用雕花木盒锁着,二则放着路上所需的物件。
谈语岚握着林夕与和晴初的手,临别嘱托道。
“夕与,此去宣州,你多待几日,也趁着机会,多认认人,等见了外祖母外祖父,舅舅舅妈,还有许多表兄妹,一块热闹热闹。”
林夕与回握着谈语岚,道,“母亲,女儿知道的。您在府中多保重。”
告别之后,车前车后数十位仆从骑马随从,一行人便浩浩汤汤走了。
走的是最近的路,却也花了半月才到,一路上走走停停,既是为了马匹休息吃草,也是为了赏景。
那日林夕与坐在车厢里和晴初对诗,前头有人来报,“小姐,前面便是宣州城了。”
进了城,林夕与拉开窗帘子一角,看着周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商贩叫嚣,还有街头艺人玩杂耍,围了一圈人在看。
想来,这宣州的繁华都能比得上听州了。
“小姐,这就是宣州了么。”晴初看着外头,很是激动,“赶了半月的路,终于到了!”
直奔城南外祖家去。
看到街边两座石狮子左右而立,守着三开的大门,门上挂了金字牌匾,门口站着四位看门的男仆,这便是谈府了。
马车在谈府前停下,晴初扶着林夕与下了车,不多时,便听见了少女娇俏的笑声,打闹着出来迎人了。
四五个活泼少女前后追赶着出来,可等出门见了林夕与,又一个个止了话头,只等着长辈接见了客人,再来一一介绍。
林夕与领着晴初一一互相问了好,便跟着进了后院,走过长长的回廊,又穿过花园,雕花石洞,走了许久才到外祖母院里。
三位舅妈和两位嫂嫂也在那坐等着了,林夕与先是问了外祖母好,之后在外祖母介绍下一一问了好,几位公子少爷听闻听州的林姐姐来了,下了课就外祖母院子里来。
这边聊过之后,又去向外祖父问过好,然后跟着去各位舅舅那里,见过了三位舅舅。
林夕与没想到这一趟会这样麻烦,外祖家的府邸竟这样大,各位舅舅还各有府邸院子,虽然出行有轿子,可赶了半月路的林夕与只想歇歇,不想去做这费心费力之事。
不过晴初和许深的精力倒是足,兴致满满。
晚上,跟着几位妹妹在外祖母院子里用晚饭,饭后又说了一会话,终于可以回房休息了。
林夕与洗浴过后坐在桌边,晴初还在整理东西。从听州带来的各种礼品已经送出去了,可又收到了不少回礼,推脱不下,一时之间就又有了几匣子的珠宝饰品,绸缎布匹。
接下来的日子,几位妹妹原本是要上私塾课的,这回林姐姐来了,老夫人特意允了几日假期,让陪着林夕与各处玩乐玩乐。
第二日,几位妹妹带着林夕与、晴初还有许深去了百工学堂。
这是他们宣州独有的学堂,而宣州所有的百工学堂里,又数谈府的学堂工艺最为高超精细,品类最为多样,且学堂里的师傅,多的是谈府家生子,世代为谈家做事,自幼便开始学一门工艺。
几位妹妹一看就是常在这学堂里玩乐的,拿起锯子刨子百工尺,裙子一束,动起手来,手中刻笔回转,不过两刻钟,一只精巧会动的蛐蛐就出现了。
从那位妹妹雕刻小零件开始,晴初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就没移开过,等那些小零件组成了一只蛐蛐,去摁它还会跳动时,晴初直接睁圆了眼睛。
谈妙瑾觉得晴初的表情可爱,便问道:“晴初妹妹,你要不要来试试?”
“妙瑾姐姐,不…不了吧,这么难,我不会的。”晴初摇头摆手,满脸拒绝。
另一位姐姐爽快很多,直接拿过刻笔塞进晴初手中,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也觉得它难,可是徐先生教了我们简单的法子之后,很快就学会了,来,试一试,很容易的。”
晴初手中拿着刻笔,转头去看林夕与。
林夕与一直注意着晴初,见晴初望过来,推着晴初往工台那走去,“晴初你也试试,几位妹妹的手艺可不比师傅差,咱们也学两手。许深,你也来,学着做做。”
许深大步一迈,自信上场。又人陪着,晴初也不怯场了,跟着谈妙瑾的步骤便开始切割小零件。
原本便是玩乐,再差也差不到哪去,许深一步一步跟着,做的大差不差,可晴初平时的机灵劲这会儿不知去哪了,手忙脚乱的,做成个四不像,还不小心割到了手。
谈妙瑾赶紧拿手帕裹了晴初的指头,满脸愧疚,自己教晴初妹妹做蛐蛐,结果连个小零件没做成就算了,反让晴初妹妹受了伤。
这边只能作罢,一行人去了大师傅处,让晴初和许深报道。之前便说好了的,这会只等看了徒弟,给人指定个师傅,见过面,若是双方满意,就按着学堂的规矩拜了师,这场也算罢了,又定好了来上课的日子。
临走前,两人又各自领了一大本《百工书》,另外还有《国策》《商论》《道论》《战论》几本书。
林夕与见了这几本大部头也是一惊,有妹妹上前解释道。
晴初妹妹和许深哥学的是机工制艺,要学木工和金工,学成之后,既做家具物什,也制军工器械,下可进寻常百姓家,上可入听州皇陵室。
既然如此,若不懂《战论》,如何做得了军工,若不懂《国策》,何敢为皇上办事。
而这《道论》,是为修其身。《商论》则好解释了,毕竟这天下熙熙嚷嚷,皆为利来利往,君子爱财,必取之有道。
林夕与听了这番话,眼神中满是赞叹,不愧是安阳氏后裔,其修养积累为他人所不及。
等众人回去时,路过一个院子,此时才三月,这院里种的满堂牡丹,竟已经开了花。
众人赞叹之余都看向了谈妙瑾,因着她今日的披风恰好是牡丹团花纹样的?本是好看的,可遇上了院子里开着的真牡丹,就完全被比下去了。
谈妙瑾见状,指尖勾着披风,低头左右瞧了瞧,不恼反笑,站到了那盆开得最艳的牡丹旁边,姹紫嫣红开着的牡丹,一团团绽开来,花瓣层层叠叠,构成了春日最好的景色。
她低头看着团簇着圣洁的花,抬手轻抚轻薄花瓣,道:“这牡丹之美,但凡绣到了衣物披风之上,就显得俗气了,只有看这真花儿,才能领略诗人笔下的牡丹繁盛之美,而这诗人所写的牡丹,又只写出了其一二分之美。”
晴初这头跟在林夕与身旁,低头去嗅花香。
一众姐妹丫头婆子立于道旁,有一妹妹温声道,“妙瑾妹妹说的是,有人说这牡丹俗气,比不上梅兰竹菊清雅,我倒觉得,但凡见过牡丹花开的,我不信他真不爱牡丹。”
谈妙瑾闻言,在花丛中抿唇笑着,发间的珠钗轻轻晃着。
“林姐姐呢,林姐姐喜欢什么花儿。”
此话一出,众人看向林夕与。
林夕与挑眉浅笑,既然话头到了这,垂眸想了一会,她没有什么喜欢的花儿,可上次那柄桃花玉簪,是真的让她有些爱不释手,于是也没瞒着,“我最喜桃花。”
“桃花。”众妹妹小声念着,又问,“林姐姐为何最喜桃花?”
林夕与蹙眉思索一会,不知如何讲。
晴初也没继续嗅那朵层叠盛开的牡丹花了,起身笑道,“桃花多好,开的时候又多又好看,等花落了,还能吃桃儿。”
此话一出,惹得众人又是捂嘴笑了。
此时有丫头看着院子,反应过来,赶忙道,“姑娘们,这院子是徐先生新搬的院子。”
其他人都知道这一句的意思,安静了下来,林夕与三人还是疑惑着。
一行人没再赏花,继续往前走,有妹妹给林夕与等人解释。
徐先生前年来的宣州,是谈府的贵客,在学堂当先生,教的便是除了《百工书》之外的那一策三论。为人十分喜静,因而院子里连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就连祖父都敬他八分,府中无人敢惹他。
林夕与听了,却还记得在学堂的时候,妙瑾妹妹说过,这蛐蛐的做法便是徐先生教的。
问道,“妙瑾妹妹,你的那只蛐蛐不也是徐先生教的么。”
谈妙瑾上来便挽着林夕与的手,“林姐姐好记性,徐先生确实教过我们做那蛐蛐,我们私下里也都知道他是学堂里最厉害的先生,可是徐先生不愿意教《百工书》,而且他来府里这么久了,只做过一只蛐蛐。”
谈妙瑾边说着,边伸手比划了一个1,神情语气,皆是失望。
一行人边走边聊,若见了什么新鲜玩意,还停下来给林夕与三人介绍,最后掐着点回了外祖院子,赶上了午饭。
之后几天,同样是几个姐姐妹妹一块玩乐,许深则在老夫人的嘱托下,跟着几位年纪相仿的公子少爷一块去了。
这头姐姐妹妹的,几日下来,整天都有稀奇玩意,都是在听州没见过的。
可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林夕与玩不久就有点头晕了,坐在一旁亭子里歇着。不过看着一群妹妹扑蝶放筝,开社对诗,她在一旁坐着,看看风景吹吹风,偶尔对上几句,也算十分惬意。
可待了几日,便要算着日子回去了,临行前一晚,老夫人在府里摆了戏台,请人来唱了一晚的戏,府里人来人往,瓜果不停,嬉笑打闹,热闹无比,却也是分离前的落幕。
等戏完了,回房歇息,晴初替林夕与收拾衣物,没一会就掉眼泪了,林夕与说好话哄着,也不见效。
等到第二天临行了,各院里的夫人老爷,小姐公子,丫头婆子,都来送行,乌泱泱一大群人,晴初夹在人群里掉眼泪,旁边谈妙瑾妹妹给她擦着,另一边的许深也红了眼眶,很是不舍。
林夕与一一告别,上了马车,从听州跟来的丫头青弦跟她上了同一车厢。
同来时一样,还是数十匹高头大马围送着四辆马车,渐渐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谈家:外祖父,外祖母,三位舅舅,三位舅妈,五位妹妹,几位公子少爷,两位已婚表哥,两位嫂嫂,还不提嫁出去的几位姐姐……
林夕与:这亲戚也太多了!
晴初:哇,好多人呀~
希望我的小说也有这么多人看……
没人看的小说中,请允许作者独自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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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与:我虽然话少,可是我疼晴初妹妹,愿意哄着她。至于许深,我多说那几句,都是怕他粗心,没护着晴初不说,反倒让人跟他一块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