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朝暮到底是不是海王另外说，反正谢江月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谢江月总有些下意识的举动，像是要讨得所有人的欢心。
面对同样一件不知前因后果的突发事件时，总是会下意识地答案下来，又或是接受他人给的好意。
然后发现惹了什么大麻烦，或者与计划发展不相符合时，才会开始考虑如何解决。
系统见过许多聪明的宿主，他们总会把一件明明看上去极像巧合的事，将这个巧合抽丝剥茧，把前因和后果都能分成好几类不同选项。
接着经过缜密的计算，再选择最符合利益的一项。
可偏偏谢江月能表现得一副他早就料到了后续发展的模样，再继续解决后续衍生的麻烦。
——最让系统感觉离谱的是，他确确实实能非常完美的解决后续的麻烦。
谢江月的性格，自然也不会拒绝方润涵突如其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示好。
张钧坐了下来，打算看看谢江月的表演。
方润涵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提：“张钧爷爷，你有没有觉得，苏朝暮有点像……”
本来一见到谢江月，张钧心里就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感觉，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听方润涵这么一提，心里那股熟悉感却有了一个具象的表现。
张钧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他们都是学院派的演员，我又经常和那些人打交道，演技上的表现方式相像也正常。”
张钧想了想，说道：“你现在要演的，是哥哥殷看，但我总觉得见面时候的那句台词斟酌得不太对味。”
“忘掉台本上写的那句话，你琢磨琢磨，现编一句；编不出来，就读原来那句。”
谢江月在拿到试镜片段的时候，排在第一位的思考却没有全权放在该如何体现见面时的表情运作。
而是在想——
离家出走，一路上遇见许多从前没经历过的难堪事的世子，在面对被店小二赶出来的境遇时，会是什么样的状态呢。
是愤怒地想要斥责小二，还是说升起后悔离家的心思？
倘若真的是众星拱月、却又家教良好的天真小世子，不该是这种状态。
殷看心有大智慧，看着的不只是眼前的江山景象，他眼底里更有世间万物。
即使是他执意离家出走，可他心底里的傲气却没消失过，面对落魄之境，恐怕更应该是好奇居多，或许又带了点恼羞之意，但更多的是豁达。
哪怕他现在身无分分被赶出客栈，哪怕无人认得出他的身份，他依旧是那个众星拱月的小世子。
世子不应该是落魄的。
正如谢江月曾经的样子。
谢江月想清楚后，盍上眼睛再睁开后，气势陡然一变。
不再是寻常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也不是刚刚那个话本里的温润公子，而是带着矜骄之气、上下透着墨水香气的小世子。
即使是被客栈赶出来了又如何？
他大可以天为被，以地为枕；天下如此之大，又有何处容不下一个殷看！
这样一个气势洒脱的小世子，才让殷忘最后能为他赴死。
谢江月伸手，像是要拉起掉在脏水里的殷忘，眉宇间全然是少年气。
“……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张钧之前还以为，谢江月更适合殷忘的角色，没想到，连在主角殷看上的表现，也这么令他惊喜！
“接下来是要换成兄弟两人里，弟弟殷忘和他哥哥相遇的片段吗？”
谢江月问道。
“也不是。”方润涵摇摇头，“弟弟的镜头，你试试殷忘在得知自己身份后的那段吧。”
谢江月比了个手势就开始。
如黑曜石般的眼底却悄然浮现一抹浅淡的水光，不多，只有一点点。
“你说，哥哥。”谢江月的语气轻柔，“既然我们长得一摸一样，直接杀了你，也不会有人怀疑我的吧？”
但藏匿在戾气之下的情绪，却带着极深的哀恸之意。
被这目光注视着的方润涵却是从心中一抖。
他可太喜欢这个眼神了！
命运的捉弄让殷忘早在小时候，就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孩子，当作探子抚养，彻底站在主角方的对立面。
如果说殷看锦衣玉食长大，那殷忘则是在泥淖堆里挣扎着长大。
而这样一个彻头彻尾没享受过什么温暖的人，最后却为了哥哥殷看，自愿赴死。
殷忘的角色定位虽然不是正派，但也确确实实是一个悲情角色。
谢江月演的不说有没有入木三分，可也是极其对味，都抓住了角色的精髓。
张钧兴奋劲过后，看着谢江月让他格外熟悉的面庞，突然回忆起了什么，他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他又皱起眉头问道：“你是叫苏朝暮？燕市电影学院那个？”
谢江月盯着张钧看了一会，缓缓点头：“是。”
“苏朝暮……”张钧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在脑海里突然想起犄角旮旯的陈年往事，感叹道，“……原来是这个苏朝暮。”
“运气这东西，确实难说。”回想起那一年的事情后，连张钧都摇了摇头，“怪不得，你能有刚才那样的表现。”
“你和默词之间的事……算了，你们小辈的事你们自己处理，别妨碍到我的电影。”
“林岸的那部电影造成的事，在当年也算是个轰动，不过你也放宽心，知道你参与进去的人，是少数。”
张钧并不是个温柔的性格，在知道自己看好的演员，原来就是当年那部电影的主角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好。
林岸在还没有被判刑入狱那些年拍出来的电影，张钧原本其实还挺欣赏的，但看影片本身，确实是些质量上乘的佳作，尤其是影片透露出来的足够浓墨重彩的感情，十分吸引观众的注意，也有着极佳的代入感。
也不止张钧一个人这么觉得，连导演界都这么认为，更别提那些还没深入影视圈的普通学生们了。
就算是放在全国最好的电影学院里，参演林岸的电影也足够让还没有什么影片经验的学生们抢破头。
可谁知道……这么一个堪称香饽饽的导演本身就是个大雷，又有谁知道，影片拥有如此强大的渲染力背后的原因，竟然这么令人意外呢。
张钧原本还想再说些，安慰安慰一下这个可怜地参加了林岸最后那部电影的苏朝暮。
可他一放下话题，就看见刚才还泰然处之的谢江月紧紧地捏起拳头抵在胸前，身体明显地在颤抖，瞳孔过于紧张而缩成针状，甚至连额头都渗出了几滴冷汗。
张钧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试图打断谢江月的应激状态。
连最后一丁点在顾默词和谢江月之间挑选人的犹豫都没有了。
张钧拿起热水杯，往谢江月手里塞，慢慢地让他平静下来。
林岸折磨演员的方法，本就是个错误。
“还好你没真的完整演完那部戏……”张钧语气复杂。
为什么影片的问题会被暴露出来？
当然是，曾经参加完林岸电影的那些主角，影片上映就直接退了圈，平静生活了几年后，那些天赋聪颖的演员，无一例外地都选择了自杀。
“没事了。”张钧说道。
谢江月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倒不是他演技太好，给张钧演的一出戏。
当年电影的事情，谢江月在记忆里根本找不到一点，刚才的反应，完全是身体的本能。
虽然他也不是不能演出来。
但在刚才本能的恐惧之下，谢江月却隐隐约约感受到，身体内暗藏的那种……兴奋，诡谲，激动，渴望之意。
就像是想要完成一幕，最好的演出。
谢江月微微垂下眸，手里还捧着那杯温热的水。
在接手记忆的时候他就感觉到有些许古怪，一个原本能演出如此惊鸿一瞥的温润公子之感的人，又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背刺主角的小人。
如果他从头到尾都是这么斯文败类当背后小人的性格，又为什么……会在触及到林岸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底有着如此剧烈的反应？
这种熟悉的渴望之感……
谢江月在曾经的世界里，尝的够多了。
“……”
在谢江月一副精神涣散的样子下，张钧也不好拉着他再说些什么，只是笼统地说了些关心的话，约好剧组和公司的事情后，便放他离开了。
那句当场发挥的台词给了他不少灵感，他得和方润涵商量商量接下来的剧本细节处的改动。
谢江月离开张钧家，面无表情，像是真的被回忆狠狠打击到了一样。
连系统都想出声安慰他一下。
结果就撞上谢江月和面色超级不符合的活波语调。
“好热啊，系统。”
谢江月眼睛亮闪闪的，看着远方的天际。
“不如我们去找顾大哥吹空调吧！”
谢江月一副想要继续搞大事的样子：“顺便告诉他试镜成功的好消息，嘻嘻。”
对顾琅临来说是不是好消息他不知道，反正他本人都觉得这话挺欠揍的。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定错了，还以为早就发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