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磨一剑,虽然江山的准备周期也没这么长,但张钧还是非常跃跃欲试,在开工之余做好后期工作就把照片交付了宣传口。
无论是严肃却不失儒雅的侯爷,还是端庄大方的夫人,每一张宣传图都极尽古韵之风,尤其是重中之重的主角定妆照。
哪一张都能透露影片精美背后隐藏着的庞大野心。
“草,定妆照有点东西啊。”
“卧槽,这个阵容!!!”
“我现在就想要看到《江山》上映!”
不过除了常见的夸奖之外,原本根据小道消息的流传,一直期待着顾默词能够参演的人也同样有些失望,不太和谐的言论隐约冒头。
“怎么之前听说好像有顾默词啊……谁放的不靠谱的消息?”
“啊这,配角团队也太豪华了点吧,不过主角是谁?都没听说过……说实话从《江山》是张钧他们准备的时候我就在期待了,别又是白白拿大阵容捧人啊……”
“苏朝暮呗,这人你就不能要求他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你搜他关联,十条里有十一条是有关顾大影帝的。”
对主演的质疑被有心人利用着,越发喧嚣。
程尘再怎么说也是谢江月的经纪人,多少了解些内幕,他一听说网上起来的动静,就赶快过来片场陪着谢江月。
片场里的人不少,他此前参与这类制作太少了些,认识程尘的却不怎么多,程尘只好一边从人群中挤出来,一边再寻找谢江月的休息室。
几个主演的休息室规格一开始都是按照顾默词在的时候制定的,现下顾默词没有参与,制片那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或许只是懒得再改,直接让谢江月延续了下来。
程尘满头是汗地推开休息室大门,正巧撞上了在椅子上沉默地刷着手机的谢江月。
谢江月大概是刚化好妆,眉目清隽,低着头看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密密麻麻的小字。
看青年周身的气压都能猜到,他现在究竟在看些什么。
程尘一把拿过谢江月的手机,藏在身后。
“网上的节奏,没什么好看的,宣传的必要手段而已。”
谢江月哦了一声,兴致却不怎么高,朝着程尘伸手:“把手机还我。”
“下场戏你还要上呢,不看剧本看什么手机。”程尘说什么都不给,“看剧本去,手机我替你保管。”
谢江月瞥了他一眼,也懒得再和程尘争,慢慢地拿起放在桌上的剧本,一页页看了起来。
唯有捏着剧本一角,紧紧攥到发白的指节暴露了此刻主人的心绪。
程尘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叹了口气,把谢江月的手机放进了口袋里,屏幕一亮一暗,恰好错过了顾默词发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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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默词听闻了有关剧组的节奏,打给谢江月的电话又无人接听,工作时间也没法及时接触外界,忙和助理吩咐:“你去把节奏压一压,我的账号你看情况用。”
助理点头,顾默词在助理离开的时候又叫住了他。
初露锋芒的男人犹豫了片刻,又很快下定了决心:“最好查一查,是谁在下场带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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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一声,短信的提醒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莫云手撑在桌子上,吹了一声口哨:“小鱼上钩了。”
莫云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对面的人:“你想干什么呢?”
再怎么说,江山也是他手上亲自批下去的项目,他还不想亏钱。
顾琅林情绪颇淡:“放心,不会让你亏钱的。”
事情发展的态势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顾琅林手指随意地敲打着桌面。
什么时候下手比较好呢……
莫云像是想起来了一样,又提醒到:“对了,你家弟弟那有人在查节奏,我已经顺便收尾了。”
“不错嘛,成熟了不少,琅林你有没有觉得欣慰?”
宛如火上浇油的夸奖,一下子就让还在思考的顾琅林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莫云。
是啊,他弟弟长成熟了不少,还会贴心地去看谁在操控节奏和找找幕后黑手的身份了,一点也不像当初那个沉醉在演戏里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年轻。
顾琅林眸色极深,酝酿着情绪。
脑海里又闪过青年嚣张的眉眼,被压制的怒火升腾了起来,顾琅林冷哼一声。
“倒是见长了不少。”顾琅林话是这么说,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立刻动手。
电影拍的周期不短,顾默词要好几个月回不来,他就该早点下手,早点把事情做绝,有什么必要犹豫着不动手?
他倒是小看了苏朝暮,过于绅士的礼节反倒让那人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
退让?他有什么退让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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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江月坐在吧台边,一杯又一杯地接着灌酒。
手机里程尘的安慰声响起:“一些常见的节奏而已,别放在心上。”
谢江月喝了一整晚的酒,闻言心绪非常不平:“我哪里输他?”
程尘绕开话题,尽职尽责跟个老父亲差不多。
“酒吧少待点,虽然这个酒吧保密性还可以,但你再怎么说也是公众人物——”
谢江月思绪被打断,酒吧里新进来的另一个人紧紧带走了他的目光。
他捏紧酒杯,目光不善地看着来人。
西装宽阔挺拔,衬得整个人又高又禁欲,站起来时比谢江月高了不止半个头。
他垂眸,平静地看着吧台边衣服不太整齐的谢江月,示意着谢江月跟上。
谢江月并不怎么想要见到顾琅林,那一天在他公司里的对话让谢江月很不快。
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么糟糕的人,虚伪又嚣张,想要享受着在镁光灯下的一切掌声和鲜花,为了目标可以不择手段,哪怕是利用和伤害顾默词,他都没有丝毫的后悔之心。
但他不想被另一个人彻底看清楚自己的样子,尤其是顾琅林这样的人。
他高高在上,丰富的阅历让他和顾默词不同,轻而易举地就能看清楚谢江月到底是个怎样的性格。
在顾琅林面前,他总感觉自己外表上那层完美的伪装被一览无余,接着只需要一眼,就能对底下的那一层空壳投以无视的神情。
谢江月咬牙,经过一番争斗,还是跟着他走上了楼上私密性更好的小包厢里,门一关上,就开始挑衅他。
“怎么?大总裁情场失意,来酒吧寻欢作乐了?”
高大挺拔的男人只是背过身去负手而立,如鹰般锐利的眼神隔了一道镜片,平静地注视着眼前醉醺醺的青年。
他那么喜欢顾默词,还能轻描淡写地让顾默词离开自己;越是如此,谢江月就越是不想让顾琅林得逞。
顾琅林没有表露出丝毫情绪,话里不依不饶:“那你是事业失意?”
不提到这个还好,一听到涉及事业相关的,谢江月一下便冷了脸。
分明是自己先提起的话茬,反而是让他感到不高兴了。
“你不是喜欢顾默词吗?”谢江月眼尾上挑,不怀好意。
“真可惜,他现在可是我的男友,你没办法作梗。”
顾默词,多优秀一个人。
顾琅林捏了捏眉峰,懒得和谢江月扯这些,只是暗中松了松领结,压下那团燥热的情绪。
莫云确实是个玩弄情场的高手,在听说顾琅林想做的事情后,非但没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还得意地送了他杯加料的酒。
在顾琅林快要开口让他滚的时候,及时地说了理由。
万一呢?
万一他弟弟就算是谢江月爱慕虚荣也还是放不下,宁愿装傻还要爱他呢?
苏朝暮不知道你是顾默词他哥,可顾默词知道啊,好歹找个被下药的理由当作退路嘛。
顾琅林盯了那杯酒许久,在出门前还是捞过酒杯,一饮而尽。
算了算时间,也恰好是药效起作用的时候。
谢江月阴阳怪气了许久,可除了一开始男人有过反驳以外,其余的时间都安静得不像话。
谢江月醉醺醺的脑袋本能地察觉不好。
尤其是看见顾琅林幽深的眼眸后。
谢江月后退一步,觉得这双眼睛让他很是亲切,可随即又被滚烫的触觉打断思绪。
仿佛鬼迷心窍了一般,滚烫的手指紧紧扣上白皙的脸颊,顾琅林轻轻低下头,眼神幽暗里却带着浅淡的火,看着谢江月的视线里满带着危险感。
谢江月眉心一跳,单手抬起,试着挣开溺人的怀抱。
顾琅林的状态不对劲。
吐息滚烫,可捏着脸颊的手却丝毫没有放开力气,柔软的脸颊肉都从指缝中溢出。
谢江月咬住下唇瓣,墨眸一眼不眨地盯着顾琅林,手抓着顾琅林的领带,微微用力想要推开他。
“你疯了?!”
顾琅林只是看着他:“我能给你更好的。”
谢江月:“你把我当什么了?!”
顾琅林没在意谢江月的反抗,连眼神都没变过半分:“无论是资源,还是地位……顾默词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谢江月嗤笑,彻底拉过顾琅林的领带:“凭什么?”
原本他还想着伪装几分,别太直白地暴露自己虚伪的本性,可两人之间的对话分明就和谢江月曾经的直觉一模一样。
顾琅林清楚谢江月背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谢江月也同样知道顾琅林怎么看他。
没有丝毫伪装的必要,谢江月干脆撕下伪装。
谢江月不是什么清冷淡漠的白月光,他虚伪又可悲,看着那些遥不可及的权势露出渴求的眼神,却又不敢在他人面前表露出世俗的模样。
可偏偏有这么一个人,平静却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不露出丝毫的怜悯与同情,连端正的坐姿都好似在嘲弄他,清楚地了解着他这般可悲的倔强。
顾琅林了解谢江月的本性,可他却没有一丝一毫伸出手拉一把的想法。
“我没有施舍他人的爱好。”顾琅林仰头,注视着怀里的青年漂亮的唇瓣。
谢江月只感觉一生都沉在泥潭里,半沉不沉,周身也没有什么杂草能让他抓一把,努力地从泥潭里爬出来。
正好,顾琅林一身不染尘埃地路过这边,平静无波地看着谢江月在泥潭里挣扎着,他或许想伸出手——
“我能给顾默词的,也能给你。”顾琅林说,“所以,你敢付出代价么?”
谢江月最好回答不敢,他最好也不想。
在泥潭边的人伸出手,彻底将人往泥潭里继续压了几分。
等他抬手时,一尘不染的人手上便占满了泥污。
谢江月冷笑了一声,姣好的眼型尾巴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泛了点红色。
如玉般的手指节轻抚过领带,停在衬衣深处,再将身下的人用力地往前按住,贴上那点冰冰凉凉的唇瓣,像是魅惑人心的狐妖一样。
“我怎么会拒绝呢。”
顾琅林很少醉酒,被酒精支配大脑的感受并不怎么得他的欢心,他不喜欢不能保持清醒的感觉。
可今天发生的一切,无论是谢江月的反应,目前的现状,都在他的预料之内,除了莫云那混账下的药。
可顾琅林偏生感觉到一种久违的、醉酒的滋味,隐秘的角落中总在提醒着他不愿意醒过来,就这样沉醉下去。
相同的眉眼,相同的嚣张,更加严重的挑衅。
可顾琅林却像疯了一样没有半点感受到被挑衅的怒火。
分明是同样的、没有分毫改变的五官,可醉酒后的感知却觉得这张脸该死的艳丽,跟罩了一层昂贵的丝纱一样。
谢江月不甘示弱,用手遮挡住顾琅林的眼睛,气声靠在耳边,吐息声清晰可闻,装得很是缠绵。
“——就是不知道,您敢不敢了?”
顾琅林紧紧闭了下眼,又极快的睁开。
视线一下子被怀里的人夺去注意力,跟鬼迷心窍了一般,顾琅林低下头,伸出碰了碰又红又烫的眼尾,等收回手,长着薄茧的指尖便沾染了晶亮的水色。
顾琅林眼底一片清醒,反手抱起谢江月,不去听他突然的惊呼声,语气冷静极尽克制。
“我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