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斐是安江市首富盛世船舶老板盛正国的儿子。盛家夫妇中年得子,对他非常爱护。
据说他妈妈何美仪生过两个女儿,但都夭折了。因此她有强烈的执念,想要一个女儿,所以小时候一直把盛斐当女孩儿养,从小喜欢把他打扮成漂亮的小公主。
盛正国是姜姜爷爷姜鸿远的徒弟,所以姜盛两家也算是世交,小时候他们经常玩在一起。
小时候,姜姜是穿盛斐换下来的衣裙长大的,非常喜欢这个漂亮的姐姐,也爱和她一起玩。她认为她和盛斐是穿一条裙子长大的发小。当然,这是姜姜单方面的认为。
那时候,他们关系亲如姐妹。但随着长大,两人关系似乎渐远,不少人会当着她的面,或者在背后说些话,让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和盛斐相处。
尤其,姐妹已经成了首富之子,她还在原地踏步。都怪爸妈不争气,她有点仇富了。也怪她自己不争气,和成绩最好的一起玩,成绩还那么差,还贪玩儿,别人说她会带坏他。
时间戛然而止,额头触到温暖而柔软的指腹,就像按下暂停键,止住了她所有流氓行为,和委委屈屈的仇富心态。
“你不是说再理我,你就是小狗吗?”盛斐挑眉,“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嗯?”
啊,这时候,她在和盛斐冷战吗?她记不大得了诶。
“汪。”不和小屁孩计较。成年人,能屈能伸。
盛斐沉默一秒,面色怪异,“叫哥哥。”
他一根手指抵住她的额头,拒绝她靠近。盛斐的声音很好听,在别人都是公鸭嗓的时候,他的声音依然清脆悦耳,哥哥两个字说得缱绻温柔,她恐怕叫不出这么软绵绵的语调。
“哥你个头啊。”姜姜扬起小脸挑衅他。她虽然只是十四岁的身体,可她有二十二岁的灵魂呀。怎么能叫十五岁的小屁孩儿哥哥呢。
由于盛斐是早产儿,发育缓慢,这时候,其实他们差不多高,只比姜姜高一点。所以姜姜扬起下巴才觉得不会矮这个小屁孩一头。
听到姜姜的脏话,盛斐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又似乎朝天翻了个白眼,最终补充了一句:“我还没死。”
“对对对,你没死,你没死,呜呜呜……真的太好了!呜呜呜……”姜姜再度使劲,不管不顾奋力地往盛斐身上扑。
盛斐不懂这个小丫头为啥上一秒挑衅他,下一秒哭得伤心欲绝,一副害怕他明天就要过世的模样。伤心归伤心,但不能靠近他。
盛斐瞥一眼她的发顶,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不要靠近我!”盛斐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拼命把她往外推,拼死抵抗,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为啥啊,我都汪汪了,我们还是好兄弟。”姜姜抬起湿漉漉的眼睛,一脸委屈巴巴。
盛斐一脸微妙,“满头是油,刘海硬邦邦的,当心蹭到我刚洗的校服上。”
姜姜一怔,摸了摸额前成块的齐刘海。她头发怎么这样?她都僵住了。啊,因为经期不能洗头的封建迷信吗?
呆若木鸡。
羞愤欲绝。
该死的封建迷信。
半晌后,她故作镇定,“好兄弟就要同甘共苦。”摇头晃脑地故意往盛斐臂弯里蹭,想和他同甘共苦,“这样才不藏虱子。”
超出认知范围了,盛斐缩起双臂,躲开她的脑袋,紧紧抱在胸前,“……为什么?”
“油,滑,虱子站不住脚。嘿嘿……”甚是得意。意料之中,看到盛斐一脸无语的神色,姜姜后退一步,语气故作轻巧地打招呼。
“Hi,好巧!你也上厕所啊,一起去啊。”
“不巧。”盛斐满脸无奈,他就知道这家伙,给她点颜色,她就能开染坊,“你是不是又罚站了?”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姜姜连连摆手,“我从来不罚站,我就是出来透透气。”
“……”盛斐垂眸看她一眼,也不揭露她,走下台阶,往厕所方向走去。
镇上的中学条件艰苦,教学楼里没有设置厕所,厕所是另外建造的。从教学楼到厕所有一段不短不近的距离,姜姜跟在盛斐身后,两人沉默了一路。
他宽大的校服袖子,近在眼前,近在咫尺,她想去扯一扯,却又害怕这一切都是梦,一扯就破。
偶尔侧头凝视盛斐的侧脸,越看越觉得盛斐长大后一定玉树临风,一定能长成倾国倾城的容颜,就像梦中那张从天而降的俊颜。恍然间又兀自想象盛斐长大后是什么模样。
平时叽叽喳喳的人,这会儿怎么说话,尤其刚和好的时候,依照她的性子,肯定按捺不住,会把今天早上吃了什么,昨天吃了什么,这周吃了什么,巴拉巴拉的没有逻辑,没有顺序地乱说一通,现在这么安静,反而让他感觉不适。
“怎么不说话?”盛斐忍不住问出来。
“嗯。”姜姜故作深沉,“我在思考说什么。”
“说什么都好。”盛斐淡淡道。
“盛斐,你觉得你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的?”盯着他的侧脸,姜姜刚才思考就是这个问题。
“多大?”
“嗯……八年后。”状似思索,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不敢刻意说出那个数字,但它就像一个魔咒,对她施了法,除了这个数字,什么数字都无法脱口而出。
“八年太长。”
“八年不长。”姜姜忍不住带上哭腔。
想起一年后,盛斐就会永远地失去生命,姜姜吸吸鼻子,“八年确实太长,那一年,一年后呢?”
盛斐停住脚步,侧身点了点她的脑袋,“一天到晚不好好读书,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呢?”
“啊。”姜姜低呼一声,捂住额头,不满道:“你难道就没想过你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的吗?”
“你呢?你想过吗?”盛斐一个直球反问,压力给到她这边。
“啊?”
“你想知道我的答案,就得先告诉我你的答案。”
没想到他要她先回答的时候,竟有种理直气壮的无赖样。
“我嘛。”姜姜想潇洒地撩起头发,奈何头发还长不过脖子,装逼失败,最终只能张开五指梳理梳理她一缕一缕略显油腻的波波头,大言不惭道:“当然是个长发飘飘的大美女。”
迎接她的是盛斐从她头顶看到发尾的视线,紧抿的唇,和满脸的怀疑。
“喂,你不要这个表情好不好?”姜姜不高兴了,倔强地要挽回尊严,“将来,系草校草都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我本可坐拥美男无数,但我一个都没要。”
盛斐:“为啥?”
她竖起食指在鼻尖摆出个no的姿势,“我想要的是一片海,而不是几条鱼。”
“呵呵。”盛斐虚握拳头抵在鼻尖,轻笑出声。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笑话我?”姜姜有点凶,小奶音都露了出来。
盛斐撇开视线,嘴里说着“不敢不敢”,但一点诚意都没有。
“喂,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要不信。以后我证明给你……”
“我信。”盛斐发话,截断她的话。
“……”姜姜却一下子哑火了,泄气的耷拉下脑袋,下一秒又重新振作起来。
“你想过你长大后是什么模样吗?比如上什么大学?读什么专业?交什么样的女朋友?想交几个女朋友?参加什么社团?读不读研?读不读博?毕业后,做什么工作?生几个孩子?”
她一口气问了出来,仿佛晚一时,就会晚一世。
“想过啊……”盛斐把尾音拖得老长。
姜姜急切地抓住他的胳膊,双眼望着他冒星星,“快告诉我。”你没来得及实现的,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就不告诉你。”
哈,这个发小有点调皮哦。满眼的星星寂灭,姜姜一脸被雷劈了的模样,似乎是头一次被她这个向来诚实的小伙伴耍到。
“你有点调皮哦。”本来想像御姐调教小奶狗的模样和语气,谁知十四岁微胖女孩说出来就有点软萌萌的了,还有点猥琐。
见她又一副呆愣愣的模样,盛斐没好气的拍开她的爪子,转身要走进男厕所。
“不告诉我拉倒。”她小声嘟囔,下一瞬又莫名想喊住他。
“喂!”一个喂字,姜姜再度喊停了盛斐,她凑到他身边,眨巴着眼睛,巴巴地望着他,“盛斐,你有没有多余的纸?借我两张呗,我忘带了。”
伸手就要掏他的衣兜,这种事情她做过无数遍,一靠近他就能信手拈来。
她的话题转得怎么这么快,盛斐差点都跟不上她的节奏。幸好,眼疾手快地拍开她的爪子,宝贝似的护住兜里的纸巾。
“你怎么不忘记带脑子!”
嘴上说着斥责的话,盛斐还是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包心心相印手帕纸,粉色玫瑰,十年如一日。
姜姜注意到包装袋上面印着的日期是十年前的。这梦好真实,连日期都是十年前的,连盛斐用的纸都是她送给他的临期产品。
“都给我吧。”姜姜抬手去抓,她很喜欢心心相印的包装纸,尤其是他兜里摸出来的。
盛斐立马挡住,蹙眉,“不行。”
“怎么不行?你的纸都是我给你的。”
盛斐面颊爆红,支支吾吾道:“这次我,我要用很多。最多给你两张。”
“你要拉肚子,对不对?”
盛斐脸色红得头顶要冒烟。
“你快忍不住了,是不是?”姜姜爆出哈哈大笑,“哈哈哈,你脸红了。盛斐,你可真可爱。”
小姑娘的笑声活泼又轻快,丝毫没有嘲笑的意思,但他就是脸红了。盛斐抽出两张纸塞进她手里,飞快地跑进男厕所。
“哈哈哈……”姜姜再度爆发出仰天大笑,惊得歇在厕所围栏上的一圈鸟雀,着急忙慌地乱飞。
哈哈,脸红的盛斐好可爱。当年,她怎么没想到调戏他呢?只怪年少,不经事啊。还是当姐姐爽啊。
梦中的少年盛斐好像比记忆中的更容易害羞,但还是那么喜欢说教她,像个小大人似的。说她不认真读书,说她异想天开,说她……盛斐依然是少年模样,留在她的记忆中一点都没有变。
星河璀璨,你是人间理想。若是他长大,会是谁的理想呢?
“你是光,你是电,你是唯一的神话……”她哼着小曲拐进女厕所。轻车熟路地跨进她惯常爱蹲的那个坑,酝酿情绪,一股热流从体内涌出,她下意识地憋住。
她……她这是尿床了?她又下意识地想摸摸床单,手指却触摸到冷冰冰的瓷砖。
姜姜眼睛一亮,没尿床,真的是在上厕所。梦到撒尿竟然没有醒。姜姜差点开心得原地起跳。她从厕所出来后,哪儿也不想去。
早读课的下课铃声还没响起,只有这里这个时候人烟稀少。她想在厕所外面站一会儿,思考人生。
一会儿看看墙角边刚刚冒出头的不知名杂草,一会儿目光追随着麻雀飞来飞去,俯身轻轻触摸一朵黄蕊白瓣的野花,灿烂而柔软,指腹沾上细腻的粉末,一切都那么的真实。
初一的她是什么样子的呢?
除了爷爷的事情,她真的不识愁滋味。
每天上学放学,想做作业时就做作业,想看动画片时就看动画片,和方糖打打闹闹,偶尔转过身找锯嘴葫芦赵凯说说话。
把自家店里的临期产品偷运到学校贱卖,兜里的零花钱时刻充足。蹭着盛斐的车回家,自己的车放在车棚里都快生锈。
爸爸妈妈也不太拘着她,只是经常要压榨她的劳动力,尤其是她妈妈周末节假日爱使用童工。
整体来说,她十三四岁的青春像水田里的禾苗,享受着春天的旭日暖阳、柔风细雨,天光云影在她脚边徘徊,青葱而摇曳,无忧无虑。
如果这是一场重生或穿越,她要改变未来的一切。如果这是梦……请让这梦永远不要醒来,她愿沉醉其中,日复日,年复年!
姜姜捂住平坦的胸口,感受到怦怦跳动的心脏,快要发芽的心脏。如果……如果这一切都如她所愿,如果盛斐能一直在她身边,那该多好。
煽情是上一秒的事,下一秒,她看到胸口沾上黄色的花粉。天呐,老妈肯定又要唠叨半天,说草浆花粉不好洗,洗不掉。
汰渍、碧浪、雕牌,哪家强?哪家牌子能救她?
“叮铃铃……”早读课下课铃声响起,非常有震撼力,铃声未落,整个学校已经沸腾了起来。
整个教学楼,楼上楼下传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少年们少女们像被放出圈的羔羊,撒开蹄子到处跑。
姜姜被这种欢腾气氛感染了。少年人就应该活出真我,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面对老妈的唠叨。
“青春少年是样样红,你是主人翁,要雨得雨,要风得风……愿用家财万贯,买个太阳不下山——买个太阳不下山——”
姜姜哼着小曲往教学楼走,一路上遇到不少熟悉的脸庞,已经冒出或还没冒出青春痘的脸庞。
二十二岁的她再遇十三四岁的同学,仿若长辈看晚辈,那感觉飘飘然如若登仙啊。
“哈哈哈……哈哈哈……来抓我啊。”
一个十三四岁的男生敞着校服从教室里跑出,边跑边往后看,嘴里叫嚷着,挑衅着,长长的刘海掩盖不住他眉梢眼角的得意。
“欸!你抓不到我,哈哈哈……”随后纵身一跳就跳下三层台阶。
姜姜浑身僵硬,恍若数九寒天掉进冰窟。当年,当年就是这样的纵身一跃,带走了她最好的朋友。
她的同学齐峰,课间喜欢大嚷大叫大笑,还喜欢故意挑逗别人,柔弱的女生只能气得直跺脚,强壮的男生抓不住这种滑溜的泥鳅,大家给他取了外号叫齐疯子。
姜姜盯着清晨阳光下活泼跳跃的男生,忍不住握紧双拳。
那样风光霁月的一个人,换这样疯疯癫癫的一个人,太不值当了,太不值当了。不要跟她讲什么生命平等,人命无价。
当年,盛斐被从江里打捞上来时,很多人都看到了他脖子上的掐痕。除了他救上来的齐峰,还有谁能留下这样的掐痕。
他是杀死盛斐的凶手,他是凶手。这个梦里,她要干掉他。如果她早一步干掉齐峰,盛斐是不是就不用死?
姜姜握紧拳头,一步一步地走向毫无察觉、满面笑意的泥鳅少年。
她该从哪里下手呢?
姜姜的目光在他周身扫过一圈,判断着,计算着最佳方案。
掐死他,勒死他,还是溺死他?让他也尝尝尸骨无存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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