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注意的。”姜姜大吼。
易洺眉头紧皱,“你这是在找死。”
一个要走,一个拉着不准走。一个快要失去理智,一个冷静得像座冰雕。一个双手用力想摆脱对方,一个双手用力想钳制住对方。
姜姜抬头怒视易洺冷静的双眼,“你放手。”又挣扎一番,见他还不放手,歇斯底里地怒吼:“你放手啊。”
这时,一个戴着安全帽的中年人看到他们,刚忙跑来,边跑边喊,“这么大风,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拉拉扯扯?”
“快走快走,快随我去避避风。”
姜姜转头看到像看到了救星,“张叔叔,你看到我爸爸了吗?他还在船上吗?”
易洺见姜姜终于不再一个劲儿要往栈道上跑,这才顺势慢慢放开她。
“啊,是姜姜啊。”中年人这时候也注意到其中一人是姜云涛的女儿,“你爸爸早就下船了。你怎么在这儿?”
“我爸爸去哪儿了?我打他电话他都不接。”姜姜焦急地要哭出来。
“他呀,他跟着顾副总出去救人了。”
“啊,他们去哪儿了?”
中年人想了想,指着一个方向,“他们应该向那边去了。别担心,他们没有危险。就是……”他欲言又止。
姜姜更心焦,“我爸爸他怎么了?张叔叔。”
“姜主任在和顾副总吵架,好像是为了手机的事情,我没听清。”
姜姜:“我去看看情况。”
“丫头啊,你要注意安全啊,这个风这么大。不要靠近水边,当心吹跌进去。”
“好的,谢谢叔叔。”话音刚落,她就顺着江堤朝前跑。易洺无奈只得跟上去。
中年人望着两个年轻人跑进黑夜的身影,忍不住摇头苦笑,他还要去找他家的小兔崽子,这天也不晓得他跑哪儿去了。从小教导他注意安全,明哲保身,当时答应得好好的,一转头就又忘了。
一路上,两人看到路上掉落的断枝残叶,被吹得连根拔起的大树,一团团飞速滚动的芦苇茅草。
图省事停在路边的汽车被吹断的树枝砸出了个大窟窿。
姜姜方才出了一身冷汗,现在虽然是六月天,温度不低,但冷风一吹,直冷得她发抖,双手抱住胳膊搓了又搓。面上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像要虚脱。
突然,一件带着体温的衣服披到她肩头,棉质的卫衣外套,很温暖。
姜姜抬头看向易洺身上单薄的白色T恤,“你……”
“我不冷,你穿。外套是我的一个朋友让我穿的,其实我很热。不信,你摸摸看。”
姜姜还没反应过来要不要摸,下一秒,易洺已经抓住她的手,冰冷的五指瞬间被温热的掌心包裹住,指尖的温热顺着神经末梢传遍全身,姜姜一愣。
“你朋友……”
易洺继续说:“那小子,总是怕我冷。比我……以前的朋友还烦。”
对你真好。咦?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姜姜吞下后面几个字。
“哦,好的,谢谢。”现在也没多余的心思去打探“他的一个朋友”和“以前的朋友”是谁,此刻词穷到只能好的谢谢。
风大,以防外套被大风刮走,姜姜想将它穿起来。
对方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意图,抖开外套,一副想服侍她穿上的样子,就好像在照顾一个小朋友。
姜姜面上一热,有点不好意思,赶忙说:“我,我,我自己来。”
虽然她这么说,对方还是等她将一只手臂伸入衣袖中,才完全放开外套。
穿上外套,瞬间感觉暖了好几度。
易洺的外套袖子很长,她两只手缩在袖子里,莫名可爱,缩在腹前,像只揣手手的猫咪。
两人顶着大风继续前行,还要注意时不时被大风刮来的断枝碎叶。
江水拍打着江岸的声音中夹杂着不少人的说话声。
其中有两个人在吵架,吵得还很凶。
姜姜气喘吁吁地停下,“爸爸。”声音微弱的喊了一声,正在吵架的两个人并未听见。
两个声音都很熟悉,黑暗中她立马分辨出哪个是她爸爸姜云涛,哪个是顾诚顾副总。
姜姜举起手电筒往顾诚脸上一照,立马看到他那张过分白皙细腻的脸。
顾诚是大老板盛正国妹妹盛正兰的第二任丈夫。他比盛正兰小二十多岁,四十岁出头,比姜云涛年纪还小,却有一个比姜姜还大四五岁的儿子顾维。顾维不是盛正兰亲生的,他来历不明,生母不明。
顾诚应激性地抬手遮住眼睛,气愤地说道:“谁啊?哪个兔崽子拿手电照我?”
姜姜好似没看到他,也没听到他骂人,直奔姜云涛,抱住他的手臂不肯撒手,“爸爸。”看到爸爸是安全的,一颗悬着的心才重重放下。靠在爸爸身边,风也小多了。
姜云涛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女儿,“姜姜?”
“姜姜?”对面的顾诚更惊讶,讪讪地移开一点遮住眼睛的手,对她拿在手里的手电筒还是心有余悸,那束光还是时不时地要来晃他眼睛。
姜姜:“顾叔叔。”
顾诚侧开头,“你,你把手电筒挪开点,它晃得我眼睛疼。”
“不好意思哈,顾叔叔。”姜姜一边调转手电光的方向,一边满含歉意地说:“我太担心我爸爸了,没注意到这种小事。我从船厂一路找来,可是天太黑了,我不得不用手电看看哪个是我爸爸,我怕认错。对不起啊,顾叔叔。”她再次道歉。
姜姜真诚的语气令顾诚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骂人也不是,跳脚也不是。
他堂堂一个副总,还犯不着和小辈一般见识,只得摆摆手,装作大度,“没事没事。”
“我的宝贝女儿怎么来了?”姜云涛关切地看着姜姜,“这么大的风,你来做什么。赶紧回去。”
她带着哭腔,“爸爸,我打你电话你不接,我就来找你了。看到你,我才放心。”
“抱歉,爸爸的手机被某个乌龟王八蛋扔江里了。”姜云涛关心姜姜,“冷不冷啊?乖女儿。”
姜姜:“不冷。”
他留意到姜姜身上陌生的男式外套,目光微闪,瞪了顾诚一眼,“顾诚,都是你。害得我闺女跑出来吃风。”
姜姜一听,立马和姜云涛统一战线,同仇敌忾:“爸爸,顾叔叔为什么扔你的手机?”虽然是问自己的爸爸,却剑指敌方。
姜云涛下巴一抬点向顾诚:“你问他。”
“顾叔叔,你为什么扔我爸爸的手机?”姜姜直接亮剑指向顾诚。这个顾副总在厂里总是为难爸爸,现在都扔他的手机了,没必要给他好脸色。
“我,我就是不小心。”顾诚看着姜姜,脸色青了白,白了又青,“姜丫头啊,你爸爸又不是三岁小孩。你看他看那么紧做什么。你看我儿子多好,从来都不管我做什么。”嘴里嫌弃,那神态别提多羡慕。
他儿子顾维前几天去了丹麦谈油漆生意,这都好几天过去了,一个消息也没发回来,这么大的风一句问候也没发来,也不晓得关心关心他这个老父亲。
“呵,他是不关心你吧。”姜云涛冷笑声,话头一转,“警察什么时候到?”
顾诚寒毛直竖,故作听不懂姜云涛在说是什么,四下看看打哈哈,“什么什么时候到,没有警察。一点小事,没必要报警。”
“什么?出了人命,你竟然不报警。”姜云涛气愤,继而怒道:
“顾诚,你个乌龟王八蛋。你把我手机扔江里了,你竟然不报警。我这手机是我女儿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你赔,你赔给我。”
顾诚受不了他这种既耍无赖又要炫耀的语气,没好气道:“给你买,买买买。”
姜云涛朝他伸手,“把你的手机给我,我给我媳妇报个平安。”
顾诚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刚要递给姜云涛,下一秒看到姜云涛的眼神,立马反应过来。
“没门儿,你想用我的手机报警,告诉你门都没有。”
“报警是吗?”易洺突然出声。
姜云涛和顾诚双双同时转身,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从黑暗中现身,身形高挑,他晃动着手里的手机,一脸助人为乐的笑容,“我已经报好了。”
顾诚脸色铁青,“你谁啊?要你多管闲事。”
“我路见不平。不用谢哦。”末了,易洺调皮一笑。
“艹。”顾诚脏话脱口而出,愤怒地随手一砸,一个东西撞在滩边石头上顿时四分五裂,他的手机碎了。
顾诚:“这……”愣愣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一时没反应过来。
姜姜靠近姜云涛,“爸爸。”
姜云涛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别怕,没事。”
易洺挑眉,顾诚怒到砸手机这事儿,有点出乎意料。
一个年轻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赶忙跑来捡起手机,殷勤地递给顾诚,“顾总,这个……是拿去修,还是扔了?”
“给我。”顾诚抓起手机的尸体揣进兜里,“去忙你的,别多管闲事。”赶走那个年轻人,然后对着易洺怒目而视。
黑夜中,姜云涛看着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心中顿时升腾起巨大警惕,爆发出强烈的危机感。
“你谁啊?”后知后觉地问出口,但他的反应比顾诚还大,嗓门比顾诚的高好几个分贝。
易洺收敛起调皮的笑容,一本正经道:“姜叔叔好。”
“你是?”姜云涛皱眉。
姜姜拉拉姜云涛的胳膊,“爸爸,这是易洺。他今天……”她简要地和父亲说了易洺救她的经过。
姜云涛拍拍她的手背,心中后怕但仍安慰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又朝易洺道谢:“小伙子,谢谢你了。”
易洺微笑:“客气了。”
顾诚看不下去了,“姜云涛,别以为你是船厂老员工就可以随心所欲。盛董怪罪下来,谁都逃不掉。”
转头怒瞪易洺:“还有你这小子,敢和盛世过不去,盛家一定会让你在安江毫无立足之地。”
“你们父女真让人倒胃口。”说完,他愤愤甩手离开,朝着江边忙和的几个人怒吼,“都赶紧的,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赶紧收工回家。我怎么就摊上这些破事啊。”
姜姜怒视顾诚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转头叮嘱姜云涛,“爸爸,你可千万不要下水。”
姜云涛感慨地叹口气,“爸爸不下水。爸爸老了,不抵年轻的时候了。”
姜姜摇晃他的胳膊,“爸爸不老,爸爸一点都不老。”
姜云涛脸上笑出朵花,“你快回店里。和你妈妈报个平安。”
“好。”
姜姜确认父亲安全后,得到他不逞能的保证,便打算返回便利店。
回程途中,若不是易洺在前面挡了一点风,她一不留神就要被吹走。他们掩住口鼻,在江堤上举步维艰。
突然,裤兜里的手机又是响铃又是震动,姜姜掏出手机接通电话。
“你说什么?咳咳。”姜姜对着电话大声吼,江堤上的风很大,一开口冷风直往喉咙里灌,她忍不住咳了两声。
“有人被我家的招牌砸伤了?”
“严重吗?人还活着吗?”
“Shit,谁啊,这天还出来瞎逛。”天灾人祸,火上浇油,她不忍不住咒骂。
“世纪的人啊。”世纪的谁啊,这个天出门,也不知道注意点,“谁啊?”
一个生面孔。
姜姜不住地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先帮我看着点,我马上……”
意外在一瞬间发生。
“姜姜,小心。”
听到喊声,姜姜举着手机,转身抬头看到一根粗壮的树枝从天而降。微微张开嘴巴,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只来得及听到有人大喊着她的名字。
撞击力,被人扑倒在地。有人扑倒在她身上。
巨大的树枝轰然砸在原先所在的地方,树倒了,易洺抱着她翻滚下江堤。
天旋地转,一阵眩晕,像巨木从山顶滚下,凹凸不平的石子刺痛背脊。
脑袋被易洺护在双臂之下,脸埋在他的胸口。视线昏暗。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侵入五脏六腑。
不知道他们翻滚了多少下,停下来的时候,仿佛过去一个世纪那么久。
姜姜趴伏在一个坚硬又温热的身体上,两颗心脏同频跳动,感觉头晕目眩。她艰难地抬起头,一只手臂无力地从她后脑勺上滑落。
她心头一惊,易洺是不是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易洺:那小子,总是怕我冷。
那小子:不想被人误会,就不要开口就是我的一个朋友。
姜姜:你俩关系真好。
那小子:仇人之子,拿命来。
易洺:救我。把我收藏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