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刽子手

但王影不是王子，望月泷也不是灰姑娘。

王影拉起望月泷带着白色蕾丝手套的右手，牵着她走进了不断穿来吟诵诗歌声音的教堂。

诺大的教堂里，可以说是空无一人。只有一名手捧圣经，身穿法袍的牧师，在高声吟唱着赞歌。

一股浓雾被风吹进教堂，又很快散去。神坛的左右，赫然出现了盛装出席的伴娘，伴郎，和宾客们，他们排列整齐，翩然而立。

当悠扬的管风琴声响起，王影很自然地就挽着望月泷的手臂，走上了直通圣台的红地毯。

这是一场天主教的婚礼，王影和望月泷却穿着日式传统婚礼中的神前式的服装，多少有点违和。

两根点燃的红蜡烛，两顶婚礼冠冕，还有一碟子切好的面饼和鲜红如血的红葡萄酒，这是代表着耶和华的血与肉的圣食。

王影的目光，在牧师身后的神像上微微停留了片刻。那是死神在伊势山天梯上时，与王影初四见面的少女形象所雕刻的塑像。

她猩红的眸子宛若邪神，与这座神圣的教堂格格不入，但却没有任何一人对此提出异议。

“她是你的骨中骨，肉中肉，是你身体的一部分。”牧师指着望月泷对王影说道。

王影知道，这是圣经之中，耶和华对亚当说的。天主教认为，结婚是上帝授予的伟大旨意。

在经历过一段冗长到让王影昏昏欲睡的导语和祝辞之后，牧师让王影牵起望月泷的手，给她喂食圣饼和寓示着圣血的红酒。

牧师手持金色的婚戒，在圣水中点了点，用戒指在王影的脑门上画了个十字。

“王影先生，你是否愿意接受望月泷成为你的合法妻子，并尽你的一生去关爱她，珍惜她？”

“我愿意。”王影点了点头。

“望月泷女士，你是否愿意接受王影成为你的合法丈夫，并尽你的一生去关爱他，珍惜他？”

“我愿意。”望月泷脸蛋通红的说道。

“天主所撮合，世人勿拆散。”牧师大声的向众人宣布，为王影和望月泷分别带上婚戒。

他背后死神的雕像，莫名的咧嘴一笑。

王影这时才发现，原来新娘子的后脑，也有一个发条。

他伸手想要去转动发条，却被死神的一句话阻止。

“拧转发条，这盛大的婚礼，美丽的妻子，世外的桃源，都会通通消失。”死神说道。

“所以你是要我留在幻觉之中吗？”王影嘲弄的笑道。

“我以神格向你起誓，这并非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另一个平行世界。”死神举起了她的右手。

“留在这里，你就会永远的远离战争和痛苦。你可以和你的新婚妻子尽情的享乐，夜夜笙歌。”

“在这个世界里，你心想事成，你可以做到一切。因为这就是我，为你一个人所创造的异度。”

是啊，死神说的真好，真让人心动。他只需要顺理成章的牵着望月泷的手，走出教堂，穿过月桂花枝编成的花门，坐进公主的南瓜马车，和她幸福的回到皇宫之中，从此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

这个世界的一切荒谬而自然。

王影微微一笑，没有丝毫迟疑地拧转了发条。

弥漫的浓雾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火源点燃，或者说雾气可以被火焰点燃，这本身就是一件荒诞的事情。

滚烫而灼热的雾气烧毁了高耸的钟楼，洁白的风车，神圣的教堂，以及始终挂着僵硬笑容的人偶们。

望月泷站在烈火中，身体像是被一个刺破的气球快速干瘪。世界熊熊燃烧着，只剩下站在世界中央的王影一人。

“如果你因为他们是人偶而因此不满的话，我可以把他们变成真人。”死神略微遗憾地说道。

“那我对你很不满，你可以去死吗？”王影神色平静地说道。

“哦亲爱的，这太遗憾了。”死神做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我也很想完成你这小小的愿望，但很可惜，我是死不了的。”

“送我出去。”王影破碎的瞳孔中倒映着整座燃烧的世界。“我不属于这里。”

王影可以为了望月泷与世界为敌，但望月泷，并不是他的世界。

尽管他无比渴望留在这死神为他构筑的美好世界之中，但他并不属于任何一个人，他也不愿意空虚的过活。

“尽管我为你感到遗憾，但这正是我想要听到的回答。”世界如镜片在王影的面前粉碎成绚烂的烟花，王影的怀里正抱着真正的，似乎是陷入昏睡的望月泷。他们的身边，是大量被时间定格的神明。

他看到速须佐之男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婚服。

“这次交易，我不会收取你任何代价，因为我只是将一个悲伤的结局，引领向另一个悲伤的结局。”

死神的行为看起来多此一举，但对于它来说，一切能让王影在苦难中沉沦的事情，都是值得一做的。

就因为它是死神，行事邪异，随心所欲的死神。

死神冰凉的话语让王影如坠冰窟。

王影感到自己的手上有一抹粘稠的温热在流淌，他低头看去，发现望月泷的胸口上，插着一柄他在熟悉不过的利刃。

那是上杉源治赠予他的天丛云之剑，是速须佐之男命的神兵利器。它贯通了望月泷的心脏，剿灭了她的一切生机。

王影痛苦地想要嘶吼，但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你亲手杀死她的。”死神的声音残忍的像是在将王影抽筋拆骨。“那个发条，不仅仅是毁灭世界的装置，更是被你从神葬所中拿出的，刺破她心脏的天丛云之剑。”

“这就是你的本性啊，王影。你使用速须佐之男命的兵器，杀死了望月泷，将这一切的罪责推卸到他的身上，将这场谋杀在自欺欺人中导演的天衣无缝！”

“别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王影抱着脑袋，痛苦的咆哮着。

“一具尸体，三个凶手。”死神俨然将自己也算了进去：“怎么样，你是否想要为她报仇，是否要杀死我和速须佐之男，然后满怀愧疚的自杀？”

“别说了，别说了！”

“顺带提醒你一下，生之书，是复活不了望月泷的。”

“因为一个杀人凶手，是不能复活他的谋杀对象的。”

“所以说，我真的没有骗你。你才是那个，穷凶极恶的刽子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