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辞认真回想了一下自己来到旧书店之前的所有记忆,居然发现自己对是怎么来到旧书店的过程,居然一点记忆都没有!
而且越是想要回想起来,就越是模糊,甚至还会开始模糊之前的记忆。
亓官辞把自己的这个状态一五一十讲给瞿镜听,瞿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您最后可以想起来的记忆是什么?”
“好像是……我在复习?”亓官辞努力想了一下,给出答案。
瞿镜沉默:“复习?”
亓官辞再次回想了一遍,确认点头:“没错,是复习。我在宿舍中复习考研的资料,再然后就不知道怎么了,好像是迷迷糊糊间在大街上走着,隐约看见有好多人在前面走着,我就一路跟着。
接着……好像是听到了两个人在说话?再然后我就到旧书店的门口,推门进来了。”
瞿镜听着亓官辞的话,脸色越来越奇怪,深呼吸一口气,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忍住太阳穴传来的突疼,忍着声音开口:“两个人是不是穿的一黑一白,手上还拿着类似导游旗似的东西?”
亓官辞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眼神一亮:“啊对对对!就是两个导游!”
瞿镜维持假笑,复杂的眼神直视了亓官辞好久,久到亓官辞忍不住有些后背发凉,甚至从瞿镜的表情中隐约明白了点什么,脸上的兴奋瞬间哽住,涩道:“他们……不是导游,对吧?”
瞿镜大概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脸上的无奈并不比亓官辞少:“你多久没有正常作息过了?”
亓官辞:“大概有半个月?这不是忙着复习嘛……”
瞿镜似笑非笑:“少年郎,你知道持续不规律作息,高强度大脑工作的情况下,猝死的机率是多大吗?”
亓官辞:“……啊。”
瞿镜叹了一口气,正想好好跟亓官辞科普一下关于作息不当而猝死的知识时,书店内再次想起了一阵推门而入的风铃声。
不过和亓官辞进来时的铃声不太一样,这一次的风铃声有些低沉,就好像是敲古钟时传出来的那种沉音。
随着风铃声的响起,原本就开了空调的书店内的温度,再次下降了几度,即便是亓官辞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唯独瞿镜面不改色地重新将之前收回口袋的小沙漏拿了出来,再次倒立过来,摆放在桌子上。
沙漏被倒立着,但是上半部分的砂居然一点都没有向下流动,就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安静地堆积在上半部分。
亓官辞看的新奇,忍不住小声说了句:“这不科学,为什么它不会漏下来,是不是角度问题?”
正当亓官辞准备凑近仔细观察一下沙漏时,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就站在亓官辞的旁边,毫无声息的出现,直接把亓官辞吓了个激灵。
“哇,奶奶,您走路怎么没声啊,吓我一跳。”亓官辞条件反射地往旁边弹了弹,再看清是一位老人家后,才捂住胸口大喘气说道。
老人家见自己吓到了亓官辞,也是很有礼貌地说了句抱歉,丝毫没有倚老卖老的架子,看上去倒是很和善:“抱歉啊,小伙子,我走路就是没声儿的,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
对亓官辞道完歉后,老人家轻车熟路地在亓官辞旁边坐了下来,看向瞿镜:“老板啊,我好像找不到路了,转了好几圈没办法,才找到这来了。”
瞿镜对着老人家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后,拿起笔轻轻敲了一下沙漏,原本停止流动的沙漏,随着这一敲开始向下流砂。
沙漏开始流动后,瞿镜再次拿出了之前询问亓官辞时的那个本子,开口就是一个经典三连问:“姓名,年龄,怎么死的。”
“何银花,87岁,七天前在广秦大桥上出车祸死的。”
瞿镜一边听着老人家的信息,一边快速在本子上翻找起来,很快就停在了一页上,左上角有一张一寸左右的黑白照片,右边记录着一些基本信息。
瞿镜将本子倒过来,将正面转向何银花的方向,用笔盖指了指照片和信息:“核对一下,是你吗?”
何银花在核对信息时,亓官辞也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小心翼翼地凑到何银花旁边一起看。
本子上的那张一寸黑白照和眼前的何银花奶奶一模一样,右边的姓名、年龄、死因那些信息也和何银花奶奶说的一致,甚至下面居然连何银花奶奶的亲人、生平、功德等都写的清清楚楚,尤其是死亡时间,都精确到了分秒。
何银花认真核对着自己的信息,随后点了点头,将本子还给瞿镜:“是正确的,老板。本来今天我是要跟着团走的,但是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团满员了,我又自己找不到路,绕来绕去就只能来找老板你了,您看,这该怎么办是好?”
亓官辞还停留在这个本子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信息记录都这么的……离谱的时候,就察觉到在何银花刚说完“团满员”的时候,瞿镜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朝自己望了过来,给亓官辞看的有些迷糊,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亓官辞忍不住开口:
“为什么要看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着,亓官辞又面色复杂地看向何银花:“奶奶,大晚上的你一个在外面,很危险的,要是遇到坏人把您拐了,可怎么办?哎呀,话说这个......可真真实,居然这些细节都能完善,不愧是我啊。”
何银花被亓官辞说的有些不知所措,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刚才这小伙子还和她一起看了她的死亡记录呢,怎么年纪轻轻,就记性不好了呢。
不过明白亓官辞是好意,也笑着回了一句:“哎,我能有什么危险,危险的是别人才对。不过,资料细节不是很正常吗?和你什么关系”
亓官辞:“……?”
看亓官辞一脸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的表情,何银花当场兴趣就来了,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将拐杖靠在桌子上,直接将自己的头从脖颈上方抱了下来。
何银花的头被她自己的双手托在腹前,双眼还望着亓官辞,一脸你看我没骗你的表情说道:“小伙子,你别不信。虽然我不害人,但吓人还是有一套的。哎,要不要我教你啊?”
“……”
这?
“!!!”
这不对吧?!等一下!
“我不要断头啊!!!妈妈!这个梦好可怕!我想醒过来!”
亓官辞顿了一秒,抱着一旁抄过来的抱枕就往后退去,一边退还一边忍不住闭眼四肢乱扑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
何银花:“……”
瞿镜:“……”
何银花默默将自己的头放了回去,看了眼瞿镜,又看了眼亓官辞,脸色更加古怪:“这孩子好像脑子不太好使啊。老板,他不是也死了吗?为什么好像并不知情的样子?”
瞿镜一想到这个,也忍不住有些头疼,摇了摇头,示意何银花先不必管亓官辞:“他的情况有些不一样,先不必管他,反正过后他就会忘记的。”
何银花不太理解什么叫做过后就会忘记的,但是对于瞿镜的话,她还是非常听从的,而且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她自己的事情:
“那老板,我错过了这次的团,下一次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我总不能天天都在那里等黑导或者白导来,这可怎么办?”
瞿镜也清楚何银花的特殊,毕竟这么大一个鬼,又不能见阳,天天在城市里飘着也不是办法,更别说晨昏交接后还会滋生阴气,要是冲撞了什么身体素质差的,也是个麻烦。
但瞿镜也没有思考太久,看了一眼过了三分之一的沙漏,起身上楼去拿东西:“您先泡杯茶,注意看好时间,要是可以的话,顺便帮那边那位少年郎也泡一杯,他再这么嚎下去,刚凝的魂又要散了,麻烦您了。”
何银花是清楚旧书店的茶有什么作用的,再加上生前就喜欢喝喝小茶之类的,所以瞿镜刚说完,她就已经熟练地开始准备泡茶了。
和亓官辞肤浅快捷地冲茶不一样,何银花是认认真真地取出了一套茶具,开始泡茶。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何银花泡茶的速度并不快,但是沙漏的流动居然也没有多快,等到何银花泡好茶,沙漏都还剩了一半少一点。
在何银花泡茶的这会功夫里,瞿镜也拿完东西从楼上走了下来。他拿了一小打竹条和几大张白纸,在让何银花安抚亓官辞喝茶的时间里,瞿镜开始对竹条编织起来。
可能是茶香让亓官辞稍微冷静了些许,而且何银花也变回了那幅慈祥的模样,亓官辞接过了茶。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闻到茶香后,亓官辞居然觉得自己的神情轻松了很多,尤其是他坚信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后。
瞿镜编织的动作也很好看,手指灵活在纤细的竹条中穿梭编结,动作非常具有观赏性,并且很是流畅。
和他们喝茶的速度差不多,等他们一盏茶喝完,瞿镜手上的编织品也到了收尾的地步。这个时候才看的出来,原来瞿镜做的是一个灯笼的框架。
框架做好后,瞿镜用刷子蘸取了白乳胶刷在藤架上,随后直接将白纸覆盖了上去,也不知道瞿镜是怎么办到的,白纸贴在灯架上没有半分褶皱或者扭曲,非常服帖,甚至都没有怎么用到剪刀进行裁剪。
在贴完白纸后,瞿镜并没有再多的步骤,而是直接取出了一小块大概只有两三厘米高的白蜡烛放进了灯笼内,明明没有做什么支架,可是蜡烛就这么安静地燃在了灯笼内部。
等蜡烛开始燃烧后,瞿镜又非常草率地将灯笼绑在了一个纯黑雕龙的长木柄上。
整个木柄造型非常高雅,黑色纯正,木质光滑,头部雕刻成龙头的形状,仔细看,龙头的嘴中还含着一颗刻着经文的小佛珠。
和朴素的灯笼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尤其是在提起来的那一刻,灯笼中原本橙黄的焰色居然变成了青蓝色,看上去有些诡异又离谱。
瞿镜从口袋里掏出来半个鹌鹑蛋大小的六角铃铛挂在木柄龙首的嘴中,随后将灯笼递给何银花。
在何银花接过灯笼的一瞬间,原本朴素的白灯笼自下而上开始锈化镀铜起来,不到三秒钟,整个白灯笼就变成了刻着金色符文的青铜六角灯。
瞿镜站起身来,双手拢袖,目光漠视何银花,在那一瞬间,亓官辞居然觉得瞿镜整个人在发光,哦,不对,是真的在发光!
瞿镜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启了一条晕黄的长通道,看不清任何东西,或者说本来就没有任何东西,就是一条晕黄的长道。
瞿镜站在通道边上,眼中的颜色在一瞬间抽去淡下,如同墨色尽散的烟雨,看不出任何表情,却无端升起一股无情的圣意。
在沙漏的最后一粒砂落下后,瞿镜开口:“
陌入黄泉路,六角青铜引。
阴丧不回境,听铃招常行。
何银花听令,召东阴大帝令,随魂灯所示踏黄泉,于烛灭之时抵百鬼所在,自有接待。”
何银花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提着六角青铜魂灯,说了句“明白”后,毫不回头地踏入了瞿镜身后晕黄的通道中。
随着何银花完全进入黄泉路后,整个通道也在瞬间消失不见,整一个动作都变换的太快,让亓官辞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等亓官辞反应,瞿镜就朝亓官辞看了过去:“哎,还有一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