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高跟鞋的声音愈来愈远，陆怀谨才轻轻吐了口气。
这丫头啊，他心里正嘟囔着，突然胃里一阵收紧的疼。
“李大漠……”
“陆总。”
李大漠闻声进来，见他手捂着胃，忙问：“不舒服吗陆总？”
“去楼下帮我买个三明治。”
“好，不过您这次必须得去检查了，您看您这样……小林前几天还问我有没有提醒您——”
“哎呀行了，你赶紧去，我这是没吃早饭饿的了。”
就在林菀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周日晚上的出差时，何灿哭哭啼啼的来找她，一通委屈说自己被新公司无故延长了试用期，现在三个月了，又说不要她了，让她帮忙问问广厦成本部还招不招人。
林菀连打了几个哈欠，实在困的难受，就先应了下来，赶紧将人打发了。
十多分钟后，她洗漱完上了床，看到手机里进来的消息。何灿问她是不是因为李琦的事在生她的气，她困的眼皮上像是挂了千斤重的铁块似的翻了个白眼将手机扔到了一旁。
第二天下午，审计中心林孟、陆怀谨，以及林菀三人在机场碰面，林孟这次去主要是负责整个过程的监督工作。
林菀印象里，这是她第一次和陆怀谨一起出差，虽说是带着工作任务去，但她还是期待更多一些。
晚上八点多，飞机落地成都，三人打车先去了酒店，之后在附近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顺便聊聊明天的计划。
到了川渝，自然少不了当地的特色之一——火锅。
三个人里除了林孟是陕西人能稍微吃些辣椒外，陆怀谨和林菀都是江浙人，只能浅尝辄止，还是以清汤锅为主。
“到的有点晚了，将就吃一顿，如果能顺利结束，回去我请客。”
陆怀谨拿着菜单让林孟两人点，自己只点了一个鸳鸯锅和几个蔬菜。
或许是老板在，本该火辣气氛的火锅变得拘束了许多，林孟吃的小心，林菀掩饰的也小心，不到一个小时，就解决了晚饭。
中晶的办公地址距离他们住的酒店不远，只是早高峰的原因，三个人直到九点半才赶到。
“你好，我们是广厦集团的，和你们邓瑞祥邓总有联系过。”
林菀和前台一说，小姑娘打了个电话，没多一会儿，一个中等身高的中年男人出来。
“邓总是吧？”林菀试着确认。
“对，我是邓瑞祥！”
“你好，我是广厦集团采购部总监林菀，这是我们老板陆总，还有审计负责人林总。”
林菀先后介绍了陆怀谨和林孟，对方一开始还有些板着脸，但听到是广厦的老板时，态度才逐渐好了些。
中晶的大会议室里，一边坐着陆怀瑾、林菀和林孟，另一边坐着对方公司的人。
“邓总，麻烦你先介绍一下参会人员吧。”
“哦好，我是这次对接青浦南江澜岸项目精装修投标工作的邓瑞祥，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王建民，旁边依次是工程部蓝总，采购部梁总，预算部蒋经理，还有配合这次投标的资料员小冯。”
虽说来之前沟通不是很顺畅，但今天对方公司的老板和主要部门负责人都参加了接待，林菀觉得已经算是顺利的第一步了。
之后陆怀谨主动就这次招标工作做了解释，对方公司的态度才逐渐缓和，看得出来他们也是很想做广厦的这个项目。
沟通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半，在陆怀谨的主导下，整个过程还算是顺利，双方也达成了一致意见。下午又考察了他们的在建和竣工项目，确认了现场的施工情况。
林菀谨言慎行，一路上多是陆怀谨在说，自己在旁边只是需要的时候吭个声。
这次算是她调到采购部以后第一次实际接触项目，通常这个环节是在正式招标工作的前期进行。
晚上中晶定了餐，从下午考察项目时邓瑞祥就念叨着晚上一定要请他们尝尝当地特色，他跟着林菀还小声感慨着：
“你们陆总真是个格局不一般的人啊！”
既是招待，就是客人来了好酒好肉的招待。
陆怀谨酒量尚可，但也很久不需要通过喝酒来促成什么事了，也因早期喝酒量大，落下了胃经常性不舒服的毛病。
前面三杯，他来者不拒，碰了中晶的几个领导，再之后林孟主动帮他挡了几杯。
林菀在他低头吃菜的时候发现他用手捂着胃，便小声叮嘱他不要喝了，又给他夹了些主食来，好缓和缓和。
“没事，我吃点东西就行，该喝的也喝完——”
“陆总，我敬您一下，希望这次合作能够顺利完成。”
陆怀谨话音刚落，邓瑞祥又过来敬酒。
林菀按着他的腿自己端起酒杯起身，抢先了一步。
“邓总，这杯我替陆总喝了。”她干了一杯，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给自己添上，说：“咱们俩也得喝一个吧，第一次见，后面工作还要互相关照啊！”
邓瑞祥已经喝的脸红了，一听这话，高兴的又干了。
再之后的酒，林菀都替陆怀谨挡下了。
回去的车里，副驾驶上满身酒气的林孟还能清醒的告诉司机酒店名字，哪像后排的林菀，喋喋不休的还得人扶。
“我来替陆总喝，我来替他……”
“就你能喝行了吧！”
陆怀谨扶着人，嘟囔了一句。好在地方不远，真怕她给人吐车里。
出租车径直开到了酒店大堂外，林孟付了钱下车，又帮后排的老板拉开车门，帮他搭着手把林菀扶出来。
“你在她包里找一下房卡，另外和李大漠联系下，让他定明天下午的机票。”
陆怀谨拉着林菀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脖子上，身上的衬衫已经被她拽的没了正形。林孟一边往电梯间走，一边翻着房卡，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老板。
“要我帮忙吗陆总？”
“哎，算了……”
陆怀谨没有多想，出了电梯才后知后觉不太对劲，但人都已经站在门口了。
“服务生，来瓶水……冰的……要冰的……”
林菀嚷嚷着，还以为在餐厅，迷迷糊糊的睁眼看见身旁的陆怀谨，嘿嘿笑着软软的叫了声：“陆总……”
陆怀谨只觉得这丫头不止年龄长了，身高和体重都长了，从下了出租车到这儿，他已经觉得有些微微气喘了。
他刷了卡进门，将人放在床上，然后去给她拿水，顺便洗把脸凉快凉快。
“陆总……陆叔叔……老板……”
床上的人像是叫魂一样的一声接一声，他拿着水应声，想起上次也是喝大了送她回家，怎么今天就这么不安宁。
“给，水！”
他把水递给她，冷冷的，像是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似的。
林菀像是渴了好几天似的接过水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喝了半瓶，陆怀谨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看着她胡乱的将脸上沾着汗水的长发拨到两边，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忽闪忽闪……
“老板，我替你把酒都挡了……”
林菀喝饱了，将瓶子往床边柜上一放，等待表扬似的傻傻的对着他笑。
“就你能喝是吧，看看喝成什么样了，一个女孩子家的，人家都是往后躲，就你往前冲。”
陆怀谨虽嘴上这么说，可心里是心疼的，虽然这局不是带有目的性的要拼酒，但也经不住人家的热情，这傻丫头可真是太实在了。
“陆怀谨……”
林菀在半醉半醒间突然将他垂下的右手的小指抓住，虽没醉成上次那样不省人事，但残存的那一点清醒让她只敢拉着他的小指。
“我喜欢你……”她喃喃道。
陆怀谨怔了一下，直到她第二次说这四个字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小指已被她拉着了。
“我喜欢你！”
他的大脑空白了片刻，虽然此前他隐约感觉得到这丫头对自己的喜欢，但他一直刻意避开着，她也从未向前一步过，可今天晚上，她猛地跃到了自己的面前，说着她的喜欢，他一直躲避着不敢触碰的那一层薄纱，就在今晚被她戳破了……
“你喝多了！”
他终于清醒，也用了四个字回绝了她，然后轻轻的将手指从她的手中抽离。
“我没喝多，我喜欢你，女人喜欢男人的那种喜欢！”
他最怕的听到的还是听到了！
这是他一直不敢正视的事实：她已长大为女人，而自己只是男人，女人喜欢男人再正常不过了，难道不是吗？
“好了，早点休息吧。”
他留下很轻的一句，快步出了房门，生怕自己再迟一秒，她再主动一些，他会把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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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里，他手指颤抖的按下了9。
瘫坐在自己房间里的沙发上时，他才听到自己胸前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有多大，像是要冲破了胸膛似的。
他回想着第一次在林家巷时站在奶奶身边眼睛红红的她，以及后来作为实习生进入公司时眼神清澈的她，还有刚才……她醉眼迷离的软软的说着喜欢的她。
十五年仿佛一个眨眼，他的鬓角日渐斑白，而她正美丽，正风华正茂。
他苦笑着摇头，笑自己因为她的一句喜欢而有了一丝心动，笑自己知天命的年纪却没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