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祝茫耳朵嗡鸣了一下。
他捏着伞骨的指骨发白,手上青筋骤然跳出,如青蛇一般蜿蜒到他的手背上。过了好一会,才轻声说道:“大师兄,抱歉,雨太大,我没听清楚。”
他依然保持着嘴角的笑容,只是若是仔细看去,能发现他眼角眉梢有一闪而过的阴郁和暴躁,让他像是一条因为久未寻觅到猎物而有些焦躁的毒蛇。
沈乘舟皱了皱眉,他刚想要开口,就被祝茫打断了,青衣青年低着头,脚尖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磨蹭了一下,“我们不是来找血观音的灵剑吗?雨等会恐怕会下大,我们赶紧再找找吧。”
沈乘舟没再说什么,两人沉默着继续在竹林中寻找,竹叶沙沙作响,祝茫从未如现在一般觉得春雨声烦,水汽过于浓重地堆积起来,重重地挤压着他的胸口,让他觉得烦闷至极,一种从未有过的焦灼篡住了他的心脏。
他深呼吸一口气,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冷静下来。
没关系。
沈乘舟曾经失忆过一次,听说当时捡到他时他已经头破血流,没有意识地倒在路旁,刚好是谢纾叛逃的那个节点。
当时他头撞到路边的石块上,整个人灵魂像是都被剥离了,忘记了不少事,也因此性情大变。
或许是在那次事故中,他也不小心把属于他们的过往忘了。
他垂着眼,掩盖淬了毒的寒芒从眼底一闪而过,心里的恨意与愤怒瞬息膨胀。
谢、纾。
又是他。
他到底还要妨碍自己多少次?
他捏了捏自己的指骨,有些后悔没有折磨一下谢纾。
他伤得比谢纾轻,又得到了很好的治疗,因此比谢纾早醒,也知道了谢纾与沈乘舟即将大婚的事情。在知道的时候,他没忍住撕下平时总是温柔似水的面具,发了一通大火,暴躁地把房间里所有东西都砸了个遍。
最后他踩着一地凌乱的落花,手中拿着一罐红瓶子,来到了谢纾的房门前。
看守的弟子与他有私下交易,因此他没费什么力气,就走入了被月色浸满的房间中。
房间正中央的床上,红衣少年艰难地躺在上面,蜷缩着手脚,双眼紧闭,呼吸又弱又乱,整个人被冷汗浸湿,像是陷入在一场万劫不复的噩梦中。
月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的睫毛颤抖着,像是一个精致易碎的瓷娃娃。
房间里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他没什么表情地爬上红衣少年的床,把他的身体扳正,细细地端详了一番。
确实长得不错。
然后,伸手捂住他的口鼻。
他的嘴角是漫不经心的笑意,看着少年因为窒息在他手下无意识地挣扎,死命地扒着他的手,却怎么都拔不开,最后脸跟唇都开始发紫,留着血的脖子上鼓起脆弱的青筋,乱蹬的脚逐渐无力起来,渐渐地不动了。
不行,只是这样不够。
青衣青年松开手,他高高在上地看着谢纾跌回床上,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佝偻着颤抖的背喘气,肚子上的伤口因为挣扎而渗血,忽然很想把他身上的衣服划烂。
就这样,把他拖出去,然后从山下叫上几个人,他们都是喝醉了酒吃了药的壮汉,看见少年这么好看的人,会被下半身驱使,而他只需要把他的双腿打开,让失去意识的少年去迎接几个醉汉的发泄。
恐怕这样,才能打碎他总是宁折不弯的脊梁吧?
祝茫叹息一声,可惜,风险有点大,要是牵扯出他来,败坏他在沈乘舟面前故意竖立这么多年的形象,就不好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撬开了少年的牙齿,随后讶异地挑了挑眉。
谢纾居然已经把自己的舌头咬烂了,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剧烈的疼痛折磨。此时没什么力气地被他捏在手中,吐出一点软而红的舌尖。只要用食指轻轻摁一下,鲜血就涌得更厉害,显得湿软的舌尖更为嫣红,祝茫的眼神愈发幽深起来,喉结忍不住上下一滚。
“骚货。”他冷笑一声,最后往谢纾脸上轻轻拍了拍,侮辱地嗤笑,“插足别人的小三,你就这么爱?”
他打开手中的红瓶,里面是一种慢性的毒药,毒性不大,但是只要多服用几次,就可以让人神智不清,记不清事情,甚至忘记自己是谁。
他捏住谢纾的下颔,透明的液体被不容抗拒地灌进他的嘴里,水迹从他无法合上的唇流出来,在他的脖颈处留下一片蜿蜒的水痕,汇聚在凸出来的锁骨处,莫名想要让人在上面细细啃咬几口。
祝茫“嗤”了一声,把昏迷不醒的少年重新丢回床上,回到了本该是谢纾房间的竹屋。
他并不觉得自己抢谢纾东西有什么错,毕竟物竞天择,人本就是靠掠夺才能活下去的生物,他出生就比谢纾拥有得少,是谢纾自己不珍惜,才给他趁虚而入的机会。
谢纾太过张扬,他像是一团热烈燃烧的火焰,明亮到刺眼,可为了与沈乘舟在一起,他不得不不断地妥协,露出柔软温热的腹部,让冷水一重又一重地扑到他身上,只为了能更好地接近沈乘舟,不让沈乘舟被他烫伤灼伤。
可最后却彻底熄灭,成为一簇残蜷于手心、余温散尽的灰烬。
他知道谢纾逢年过节都会偷偷来到昆仑,他知道在谢纾口是心非的外表下,内里是深爱着昆仑的一切。他在人群中亲眼见到谢纾捧起泥泞里的桃花,小心翼翼地塞入怀中,眼底是惊喜与珍惜。
他能感觉到谢纾像是像是一个被重复打碎又黏成原样的花瓶,可他为了靠近昆仑的一切,把自己缝缝补补,勉强地拼凑着,不顾瓶身上布满交错的裂纹,每走一步路,都能听见碎片互相撞击发出的令人心惊的声音。
可那又怎样?
他也过得不好,有谁会可怜他么?
只是没想到,药刚发挥作用,他就自己想不开跳进了忘川河中。
他看见时,就差没当场笑出声来,拍掌唱歌了。
大快人心。
沈乘舟忽然出声:“找到了。”
祝茫骤然收敛起脸上阴郁的神色,重新挂上充满爱意的笑容看过去。
只有沈乘舟才能让他心情好,幼年相遇的少年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救赎,他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和他在一起。
他早就病入膏肓,曾经的少年是他唯一的解药。吃不下,就会死。
地面上是一个木制的剑匣,散发着雨水和竹木的清香,沈乘舟打开后掏出一把剑,剑鞘似乎已经锈蚀了,祝茫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在心中不屑地嗤笑一声。
废铜烂铁。
这种东西也想送人?不嫌寒酸?
狗都不要。
他内心嫌弃不已,目光缓慢上移,从剑尾往上一寸一寸地游走,可渐渐地,嘴边漫不经心的笑容凝固了。
沾着一些泥土的剑柄上,一枚玉佩被风吹得旋转了一圈,雨水击打在上面,好似发出了一声“叮铃”的脆响。
那玉佩尾端带点红,玉面上刻着玉兰花,在雨中慢悠悠地摇晃着。
他忽然间像是被人猝不及防地狠狠扇了一巴掌,在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中,他听见了沈乘舟在唤他:“阿茫。”
沈乘舟似乎有些不解。他说:“你的玉佩,怎么会和谢纾的玉佩一模一样?”
远方惊雷炸响。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有!
(努力地添柴加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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