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弦看着点了几个菜。

虽说是抱着吃穷林峻尧的心态来的，真点餐时却还是顾及他的钱包厚度，选择了一些实惠好吃的东西。

不一会儿，老板把一托盘烤串端上桌。

刚才还在追逐的江远和韩诗雅闻到了这边的香气，暂时和解，一左一右坐到杨可岚旁边。

“没点贵的东西嘛。”乔乔数了数签子，打趣道：“这才第二天见面就懂得帮你的好同桌省钱了。”

叶南弦耸耸肩，不置可否。

林峻尧在一旁撇嘴：“我才不需要他帮我省钱，大家吃生蚝吃到饱我也付得起。”

“那我就真的去点了哦。”乔乔装模作样拿起菜单。

“点嘛。”林峻尧说。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乔乔并没有去加菜。大家围在桌子前面，一人一罐凉茶，吃着吃着就安静了下来。

等到只能听见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时，乔乔突然放下铁签说：

“我发现你们两个都很喜欢耸肩。”

叶南弦抬起头，发觉乔乔在看着自己和林峻尧的方向。

说的应该就是他俩。

叶南弦没有注意过林峻尧的习惯，但他自己确实很喜欢耸肩。耸肩比起传递某种信息或表达某种情绪，更像是无意间做出的习惯。

在很小的时候，叶南弦并不精通魔术。以至于在走路的时候他都会留意身边环境，希望能够得到魔术的灵感。

当时有一个男孩也很精通魔术，在街边看见叶南弦比划时教授了叶南弦魔术的概念。

那概念和魔术师协会教授的完全不一样，却实实在在的指导着叶南弦日后魔术的核心手法。

叶南弦记得，那男孩就喜欢耸肩，自己或许是那时候染上的习惯。

嘟——

有一辆轿车要进入停车位时挡住了马路，后续的车经过时鸣了一声笛，把叶南弦拉回现实。

焦点慢慢汇集回现实世界，其他人都看向自己。除了林峻尧，他正在昂头喝凉茶。

“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乔乔手掌托着脸颊，“你俩动不动就耸肩，而且耸肩幅度和速度一模一样。”

“对啊，今天英语课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叶南弦耸了耸肩，有一瞬间我还以为起来的是林峻尧呢。”杨可岚歪头，双马尾上绑着的绳结在耳边摇晃，“两个人身高差不多，肤色差不多，体型差不多，就连耸肩的动作都差不多，从后面看根本看不出谁是谁。”

“这或许就是……”韩诗雅欲言又止，等了一会儿实在止不住，继续说：

“这或许就是夫妻相吧。”

叶南弦：？

林峻尧刚喝下去的一口凉茶还包在嘴里没咽下去。听见韩诗雅这句话，他差点把凉茶喷出来。

“咳，咳咳……”

林峻尧实在太过震惊，一口凉茶下去差点呛到。

他咳嗽的太剧烈，叶南弦怕他死自己旁边，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背。

“我觉得——”

这次韩诗雅忍住了。她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乔乔说：“我觉得他俩真能成一对。”

“姐，你能别磕了吗？”乔乔两眼一黑：“他俩不对付你又不是看不出来。”

“不对付也能在一起啊，电视剧里那些男女主一开始都不对付。”韩诗雅神秘一笑，“说不定他俩要走欢喜冤家的剧本呢。”

这一番话很小声，却还是传到了叶南弦的耳朵里。

他拍打着林峻尧的手微微一顿，手掌停留在温热背脊上的时间也就随即拉长。

侨中校服的布料很不精致，可林峻尧背部光滑的触感却穿过纤维针织的粗糙传递到了叶南弦手中，混杂着闷热春季的湿润与万物生长的悸动一起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指尖不自然地一颤，叶南弦稳住思绪。

和林峻尧在一起？

怎么可能。

·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班级有些躁动。一部分同学已经提前开始庆祝即将到来的周末，另一部分同学虽然还在规规矩矩的写作业，但脸上已经浮现了掩盖不住的喜悦。

放学时，叶南弦在往背包里装周末作业。

“今天不开社团活动了。”收到一半，林峻尧在一旁冷不丁突然冒出一句。

还准备去社团教室的叶南弦停下手中动作：“周五学校没有社团课吗？”

“是我们社团不开，”乔乔出现在两人身后，“之前说过周末要聚餐，你忘记了吗？”

“聚……”叶南弦回忆，“我们前天不才聚餐过吗？”

“不一样，”乔乔摇头，“周三那是烤串日，是每周社团都有的固定活动。今天聚餐是为了庆祝你和江远加入魔法社团，平常可没有这个活动。”

叶南弦继续收拾书包。

如果是在以前的学校，有人喊他去聚餐他一定会找个理由拒绝。他在一中只有彭安一个朋友，其他人一个月都不一定说得上两句话。

这倒不是因为叶南弦的性格问题。一中没有社团活动，而且每天晚上都有晚自习，好不容易放个周末又会被源源不断的试卷所淹没。

一中学生的所有课余时间都被并进了学习中，连交友都无暇顾及。

叶南弦的唯一一个好友彭安还是在魔术师协会认识的。

直到来侨中，他才感觉到了学生时代的愉快。

特别是有一天夕阳西下时大家一起打打闹闹走出社团，叶南弦偶然抬头，一束斜阳从教学楼间的缝隙穿过，正好落在他的脚尖。

这是他十六年第一次感受到距离自己如此靠近的欣喜。

“那这次去哪里？”叶南弦欣然接受，“还是去前天那里吗？”

在侨中待了一个星期，他已经彻底融入了这里的氛围。甚至有些遗忘他要来这里的目的。

如果是林峻尧保管着扑克，应该是安全的吧。

叶南弦不止一次会在脑海里冒出这种想法。

“既然是欢迎仪式，我们当然要去更好的地方。”林峻尧站起来，“我都打听好了。”

晚上聚餐，林峻尧把大家带到了一家韩料店。从学校门口坐上公交一路晃晃荡荡，却一点也没影响到聚餐时的心情。

那是一家朝鲜族夫妇开的韩料店，阿姨是个很好的人，看到这么多学生来还多送了两瓶进口的葡萄汁饮料。菜品也很地道，每一分火候都恰到好处。

这顿饭吃了很久，走出饭店时天色都黑了。

大家互相告别。韩诗雅家就在附近，她先走一步。乔乔周末要回江城的奶奶家，一出饭店便坐上了父母的车。

江远和杨可岚的家完全在两个不同的方向，但江远执意要送杨可岚回家，说是两人的家离得很近。

叶南弦与林峻尧很默契的没戳穿江远。

“大家都走了，我们怎么回去？”林峻尧问。

他们两家离得不远，就在同一个小区。叶南弦住篮球场旁，林峻尧住人工湖边，两家相隔大概五分钟的距离。

“走路回去，”林峻尧指给叶南弦看，“看见远处那座山了吗？”

叶南弦顺着林峻尧的指尖看去。

在夜空之下有一片朦胧的云，云端间隐隐约约有闪烁着的红光，那是侨中教学楼的屋顶。

看上去确实不远。

叶南弦点了点头。

他们沿着人行道一直往侨中的方向走。路上经过岐江的时候，林峻尧停了下来。

叶南弦还在前面走着，他想和林峻尧说话。一转头，林峻尧已经落在了后面。

昏黄的灯光自上而下沐浴着林峻尧，在他细腻的发梢流淌。他神色认真，一动不动地看着河边。

“在看什么呢？”叶南弦走近林峻尧，与他肩并肩站在灯下。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汇聚，一直延伸到河边。

河边，是用水泥浇筑而成的平缓河堤。庆祝春节的灯笼过了两个月还没取下，庆祝劳动节的海报就已经准备要张贴了。

叶南弦环顾了片刻，终于找到林峻尧目光的落点。

那是几个男孩正在柳树下玩耍，年龄不大，天真烂漫。他们手里拿着时下最新款的玩具，但玩法却还是眼熟，好似零零后长大以来玩具就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他们追逐着打闹，比试着谁手里的玩具最新，又比试谁跑的最快。

叶南弦对这种场面不感兴趣。他回头想把林峻尧喊走，耳边却传来噗通一声。

紧接着，林峻尧从叶南弦的视野中掠过。等叶南弦反应过来时，林峻尧已经跳入了水中。

岸上几个小朋友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被吓得哇哇大哭。

叶南弦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往河面看去，落水的男孩一开始还能在水面上激起水花，可随着林峻尧一点点向男孩靠近时，水面却越来越平静。

“叶南弦！”突然，河面上传来一声大吼，那是林峻尧。

此时他已经到达了男孩沉没的位置，男孩的头通过林峻尧的托举成功浮出了水面，但林峻尧依旧在一点点下沉，没有带着男孩回到岸边的动作。

叶南弦心头一紧，大概知道了是什么情况。

他在河堤旁找到救生用的泳圈，远远抛给林峻尧，紧接着打算把两人一起拉过来时，林峻尧又是一声怒吼。

“别过来！”他喊，“有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