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球。”林峻尧骂了一句,“没气还能弹这么多次。”
“你不扔不就没事了?”叶南弦看向林峻尧的方向,可惜什么都没有看到。
杂物室在高三楼的最角落,门一关,一点光都没有。
眼前一片漆黑。
“快去把门打开。”叶南弦说。
“这么黑,我都看不到门在哪里。”林峻尧抱怨了一句,然后在黑暗里摸索电灯。
叶南弦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一只手伸到了自己的胸口。
那是一只拥有柔软指腹的手,细长的手指微微弯曲,带着掌心的温度,刺入心底。
“我摸到墙了!”林峻尧很高兴。
“这是我的身体。”叶南弦打落林峻尧的手,很不高兴。
可林峻尧不信:“我的方向感好得很,这方向明明就是墙。”
他继续摸索,似乎是想要证明自己。叶南弦也不惯着他,用力在黑暗中感知林峻尧的方向,钳住他的手腕。
叮——
当两人纠缠在一起时,灯不合时宜地亮了。
叶南弦的视觉在一瞬间被剥夺,随后才慢慢明亮起来。眼前,林峻尧正站在自己面前,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胸口,一只手悬在半空中。
得亏是自己钳住了他一只手。
“真是你啊。”林峻尧后知后觉收回自己的手,尴尬笑笑,“原来是声控灯。”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叶南弦眼神如刀,剐了林峻尧一眼,“别废话,快去开门。”
“你先把我手放开。”
叶南弦撇撇嘴,不情不愿将林峻尧放开。
林峻尧走到门旁,推了推门,没反应。又拨弄了一下锁,也没反应。
“反锁了,”林峻尧说,“要用钥匙开。”
“那你拿出来啊,钥匙不是在你身上吗?”
“哪里在我身上?”林峻尧摊开手,“刚刚不是扔回办公室了吗?”
叶南弦眼前一黑。
是物理意义上的——声控灯时间过了。
“那你为什么要扔回去!”叶南弦跺脚重新唤醒声控灯,“既然扔回去就不要乱丢球,都怪你,我们现在被困住了。”
“这能怪我吗?!”林峻尧也来了火气,“是你自己说不要乱拿钥匙我才丢回去的,这也能怪到我头上?要不是你多嘴我会扔回去?”
“我多说一句也变成我的错了?我叫你扔你就扔?”叶南弦只觉得林峻尧不可理喻,“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是你老婆?你什么都要听我的?”
叶南弦一句话阻止了两人继续争吵。
“你还真小气,这一点事情就发火。”林峻尧侧过脸,不让叶南弦看见自己的表情,“反正又不是没有人,喊人来看门不就行了?”
他背对叶南弦,走到窗口用力推开玻璃窗。
“有人吗?!”他朝窗外大喊,清亮而带有少年稚嫩的声音回荡在高三楼,里三层外三层,最后传回杂物室。
林峻尧喊了好多声,一直无人应答。
“别喊了,高三的都跑去一中参加二模了。”叶南弦已经认清现在的形式,从角落拖出来一张仰卧起坐用的绿色垫子,一屁股坐在垫子上。
“坐吧,别喊了,高三楼一个人都没有。”他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不如保存点体力,别累死在我旁边了。”
不是什么好话,但语气很真诚,让人一下子揪不出错误。
林峻尧不服气:“我的手机放社团里了,你的手机呢?”
“在社团里充电。”叶南弦耸肩,“坐吧,真别挣扎了,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
林峻尧本来已经准备坐下了,可听见叶南弦这么说,他凑到叶南弦身边的步伐突然一顿,随即又走到窗边开始呼喊。
这次比任何一次都大声,一直到声音沙哑后才认输。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下午五点半。”叶南弦陈述客观事实的时候,突发奇想要吓一下林峻尧,“而且你要做好今天一天都不来人的准备哦。”
“为什么?”林峻尧问。
“因为二模要模拟两天,今天只考语文和数学。”叶南弦恶魔低语,“还好最近升温了,昼夜温差不大,如果换在上个月,我们可能会在这里被冷死。”
他说的算是实话。高三模拟考持续两天,而且一般第一天考完学生就自己回家了,不会回到侨中。
但也不完全是实话。两个人没参加快闪,乔乔他们一定会发觉不对然后来找他们。
如果快,十点快闪的时候就会发现两人不在。如果慢,放学的时候怎么都会想起还有两个大活人不在。
所以叶南弦显得非常放心,他只是想吓一下林峻尧。
不过他没想到,林峻尧也很放心。
林峻尧用手拍掉垫子上的灰尘,仔细检查了一下后觉得还是有点脏,又扯来放网球的袋子,把网球全部倒出来后把塑料袋垫在了屁股底下。
叶南弦:……
“你不担心回不去吗?”
林峻尧头也没抬的把网球全部在脚边排列好,“不担心,不是有你在吗?”
“我?”
“是啊,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林峻尧微抬眼眸,与叶南弦四目相对的瞬间,一股电流顺着目光蔓延。
像是没有攻击性的侵略,更像是氤氲的柔情刀,不声不响刺入叶南弦的灵魂。
看着叶南弦怔神的模样,林峻尧也愣住片刻。他眼波流转,突然发觉自己的话不太合适,一抹绯色攀上他的耳尖。
“我是觉得有你和我困在一起,总比一个人被困住好。”林峻尧为自己找补,“你算个垫背的。”
刚才好不容易有点感动的叶南弦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你可真有良心。”他咬着牙说。
·
叶南弦觉得乔乔中午就会发现自己不在。
可事实是,时间已经过了中午,他们还在望着天花板发呆。
五月的天气开始炎热了,平日在教室都会开空调。杂物室没有空调,就算处于阳光无法照射的地方也难免让人觉得闷热。
天气一热,人就不想动。
叶南弦和林峻尧并排躺在垫子上。叶南弦秉承着心静自然凉的理念,能不动就不动,可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林峻尧就好像有多动症。躺着的时候,他一直把手举在胸前,只要声控灯一熄灭,他就双手合十,重新把声控灯唤醒。
不久后,他背后的汗水就黏连了衣服。校服不是纯棉的,沾了汗后布料感觉更加粗糙,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林峻尧忍受了一段时间,实在忍不下去,扬手把衣服掀起来。掀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和叶南弦说:“你不准看。”
叶南弦此时闭着眼睛在休息。听到林峻尧说话,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结果只看到林峻尧光滑的脊背后,林峻尧就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都说了不准看。”
叶南弦啧了一声,“你是没去过游泳池吗?”
“去过,但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林峻尧顿了顿,想给叶南弦举例说明为什么不一样,可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他说:“反正不一样。”
“好吧。”叶南弦妥协,“我不看。”
林峻尧这才松开手,心满意足地把校服晾到装篮球的框子上。这里正对着窗户,虽然没有风吹进来,但他觉得这里会干得更快。
听着林峻尧走动后躺回身边,叶南弦才睁开眼。
两人又躺了一会儿。
仰面向上的姿势并不舒服。叶南弦想侧身,可左面是墙,右面是林峻尧。他答应了林峻尧不看他,也不想面对有些发霉的墙壁。
他只能一直仰着头,数着林峻尧合掌的声音一分一秒过去。
数到二十一时,林峻尧突然问:“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闪烁的灯光是异世界的呼唤。”
“不好意思,听不懂。”叶南弦摇头。
“怎么会听不懂呢?”林峻尧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到叶南弦面前指着灯给他解释,“你看,这灯一闪一闪的,说明周围有时空波动导致电磁场不稳定。只要找准时间把时空撕裂,我们就能去到另外一个世界。”
他激动地给叶南弦解释着前往异世界的原理,可叶南弦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的话里。
叶南弦的注意力在林峻尧身上。
往上看,是少年滔滔不绝说着长篇大论的脸,发梢因为汗水而贴在额头上,目光坚定而坦率。
往下看,是灯光照耀下少年健康的肤色,是没有刻意练习单凭青春雕刻出来的身体轮廓。肩膀单薄颈窝深邃,锁骨下方有一道小小的疤。
夏日,雾气,闷热的杂物室与忽明忽暗的电灯。
这是叶南弦对校庆这一天唯一的记忆。
“你发什么呆呢?听懂了吗?”林峻尧吧啦吧啦讲了一大堆,一转头,发现叶南弦目光凝固,有点生气。
“你这样怎么和我一起进行时空冒险?”
“就算听懂了,我也没法和你进行时空冒险。”叶南弦收回自己的心绪和目光,“如果你别一直唤醒声控灯,灯泡就不会烧坏了。趁着校工没发现之前,你还是自己买好灯泡和他道歉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叶南弦:你什么都要听我的?我是你老婆吗?
林峻尧:是(扭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