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灵脉之际,洛姝果然好受不少。
那些于脑中似魑魅咆哮的憎怨、戾气、狂躁……本在魂灵上灼出了一个个焦黑渗血的创口,此刻却被阵阵清凉温柔抚过,缓缓愈合。
连同她自己的那份恨与怒。
洛姝一时像是漂浮在一个纯白无声的世界里,心似无波之潭,思如澄澈之镜。
——她为何要离开幽冥界?
为何会有那般强烈的、“我要离开这里”的执念?
是因为她的过去失败又悲惨,所以不甘?所以就如喜闻乐见的复仇剧一般,地狱的恶鬼爬回来大杀特杀了?
似乎不对。
她那么想“重生”,那么想来到这世上的真正原因是……
“我想离开这里。”
洛姝脑中忽然插入一声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闪过一叶破碎的画面——暗无天日、魔气翻涌、腥风血瞳……
这不是她顺利离开了的幽冥界。
此地远比幽冥界更黑暗!更凶险!
这会不会才是她真正要离开的地方?
洛姝心浮迷惘。
却在此刻听得嘭的一声巨响!
一个人影砸在了地上——是被空间吐出来的苏牧云。
洛姝这会儿仍处于火海状态,整个魂正罩在天魔城上方,慢慢消化天魔城内部物件及其地底灵脉。
苏牧云分明也在她的“胃”里,却连人带法器都并未如溶解般被她吞噬。
而这回并没有什么“空气墙”、“透明护罩”式的东西在保护他。
他就是单纯不会被她伤到。
亦或反过来说……是她潜意识里不想伤他?
洛姝就此回想起自己在意欲夺舍苏牧云却被弹飞时听见的、从她自己灵魂深处传出的声音。
——他可以帮你。
“……”
下方,苏牧云的状态并不好。
他又昏迷了——一个只剩练气期修为的修士被摄魂幡强扯神魂,想来她一出空间,他就已在后边倒了。
加上他一直未得喘气的机会,给自己施个祛尘诀。
眼下的他便就这么倒在地上,敛着的长睫似死去的蝴蝶,苍白的脸如同易碎的瓷,沾着脏兮兮的灰与血。
这显是空间也无法处理的状况。
所以空间将他吐了出来,吐的位置刚好是灵脉中心——因深藏的灵脉正被吸收,灵力便如被触发一般,使大地早已嗡然浮现出灵纹。
苏牧云就是躺在这些灵纹中央,身体被灵纹散发出的袅袅灵气缠绕,苍白的脸渐渐回复了些气色。
洛姝可以将其中断。
——她只要霸道地将整条灵脉据为己有,吞光所有灵力,不给苏牧云留一点,他就会自个完蛋,她就能顺势占了他的身体。
这本是她最开始想要的。
但她现在犹豫了。
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很不对劲。
——有奇怪的声音从她神魂深处响起、有古怪的画面从她脑中一闪而过、有并非复仇的执念扎根在她心中……
而这些谜团之所以会一个接一个蹿出来,源于她穿到了苏牧云身边,源于苏牧云。
那句“他可以帮你”莫不是意指——若你和他和睦相处,携手共进,你便能拨开迷雾,看见真相?
于是罩着天魔城的漆黑火海沉沉燃烧,从中投下的视线落在那躺在灵脉中心的人影身上,终是传出一“唉”。
“罢了,你就只是一剑杀了我而已。”
她对他谈不上恨极,只是你杀了我,所以我一定会在某个时候杀了你,跟完成某种机械式的任务一样。
所以她可以将之滞后,优先破解更被她在意的谜题。
同时,她既然尚找不着合适的依附物,他和他的空间又对她而言这么合适,那她待在他边上倒也可以。
半条灵脉的灵力就此被黑炎让了出来,如潮水般涌入昏迷的人影体内!
一连串骨骼生长的嘎嘣脆响骤然迭起!那双深阖的眸子刷的睁开!似星芒耀眼!
紧接着,那倒下的身躯迅速直起,如同拥有刻在骨子里的修炼本能一般,瞬间摆出盘坐吐纳的姿势!
其周身气息顿时节节暴涨!
如新竹噌噌上攀!
——十七岁金丹。
——剑圣传人。
洛姝在逮住苏牧云时,从她那“忠心”护法口中得知——此子乃沧澜界万年难遇的剑道天才!顶级妖孽!
所以苏牧云能在金丹破碎后,就着头顶这日月星移,仅耗时七日,便直接以灵脉提供的灵气二次结丹!
此刻空中轰隆巨响!劫云已至!
噼啪电光过后!狂暴的劫雷咆哮着轰向下方盘坐的人影!
然而在轰上苏牧云之前,它先撞上了以火海状态罩在城上的洛姝。
然后它就如扎进无底洞般,噗的没了。
第一次遇见这情况的劫云:“?”
下边的黑色火海:“喔,我连劫雷都能吃?”
洛姝下意识挠头,而后就惊觉自己居然有手能挠头了!
——那是一只从火海中凝出的、细如鞭子的“手”,像是简笔画小人的小细胳膊。
洛姝:“总之算有手了。”
她这应当是因为吞了整个天魔城+灵脉+方才的劫雷,所以“进化”了。
此刻天上劫云劈雷无果,沉默片刻后扭头散去,下方的火海也恰在此时从边缘开始回退,重新缩小成豆大一簇。
——如今的天魔城里里外外,地上地底,皆已如风卷残云般干干净净。
而既已消化完毕,洛姝自然要恢复成正常状态。
她也借着这长达七日的“消化”确认了一件事。
——她无需如被困在笼子里一般,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苏牧云体内或其空间内;她是可以飘出来在苏牧云附近行动的,不会因此魂飞魄散。
她也不知这是因为自己的魂跟别的普通魂不一样,还是因为苏牧云及其空间尤为特别,对她有特殊意义。
至于这行动距离有多远,还待试验。
眼下,洛姝的第一要务是飘在那气息已重回金丹期的人影跟前,对他说。
“我已经帮过你许多次了,你心里应该有那么点数吧?”
“……”
苏牧云当然是有数的。
可对方帮他是真,那想夺舍他的杀意也是真,来历不明亦是真,便令他只是沉默,眼底晦暗地看着跟前的小黑火。
小黑火中则传出如饱经风霜老者似的长叹。
“苏牧云是吧?我们就把话畅明了说吧。”
“两百年前,我冲击境界失败,修为大退,被摄魂妖女钻空子偷袭而死,灵魂又被其囚在摄魂幡里多年。”
“于是你杀死那妖女之际,我便得了自由。因一时找不到依附物,遂穿进了你体内。”
说到这里洛姝稍作停顿。
——对面的少年未有回应,但微微蹙眉,在听。
这就行。
她便慢悠悠接道。
“没有身体的光秃秃神魂,想要的当然是一具中意的肉、身。”
“我承认我起初想夺舍你,可你那空间不许,一直护你,那我也只能作罢,然后选择……与你合作。”
全天下修士都有一个共同的念想——变强。
何况是苏牧云这种本就站在高处,比旁人更能抬头望见辉煌天阶的天才。
而谈及如何变强——学绝世功法。
“我知道不少厉害功法,譬如那摄魂妖女的噬魂法术,就是她将我囚在摄魂幡中时,逼我吐出来给她的。”
“我可以把那些功法同样也传给你,条件是,在我寻到合适的肉、身前,你偶尔得替我办事。”
洛姝虽尚对那“谜之声”等一头雾水,不知上哪调查。
但别的目标很清楚——那朵鸠占鹊巢的白莲花、那推她进地狱的未婚夫、那丢她进魔兽群的魔尊,以及那背叛她的护法。
她既已决定了在找到更合适的依附物之前都要留在苏牧云这里,那么,只是魂魄的她就只能让苏牧云替她去接近他们。
杀了他们!
不过,介于她仇人太多,若噼里啪啦说出来会令人觉得“好难”“压力好大”,她这会儿便只是模模糊糊道。
“至于具体要办什么事,现在倒也不急。”
“你如今虽重回金丹,可在我看来,修为还是有些不够看,我就暂且先助你变强,这样你才有为我办事的能力。”
她这话说得好听极了,简直跟不图回报似的。
却也是客观事实。
——那朵白莲花和她那便宜未婚夫皆与她同期,当年他们的天赋还都比她强,如今再不济也该和她那“忠心”护法一样,到了元婴期;那丢她进魔兽群的魔尊更是实力可怖。
同时,这群人背后还皆有一方势力,和她这个死后全城欢庆的孤家寡人不一样。
而苏牧云再如何天才,当前都只是一个金丹期,别说杀他们,接近他们都不容易。
洛姝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完,百分之九十的年轻修士都要两眼放光激动点头,有的甚至会冲她大喊“前辈好”“师傅好”。
毕竟她这会儿活像修真小说里和主角谈笑风生、狂送主角外挂的“老爷爷”!
然她跟前的少年非但没有第一时间答复,还垂下长睫,眼底复杂翻涌,又将唇抿成一条线,半晌才吐出冷冷淡淡的两个字。
“可以。”
这小子不止是“不好糊弄”,还相当有脑子啊。
——洛姝若是有眼睛,此时定是眼睛一眯。然她如今只是一簇火,外人瞧着便只是这簇小黑火颜色略深了一些。
她能理解苏牧云为何这般反应。
——且不论她那番自我介绍值不值得信,她决定“善待”他的前提是她伤不到他。
可假使有一日,她这道魂通过那“万物皆可吞”的能力进化得无比强大,不再受空间限制,能伤到他了呢?
所以他很清楚,她终究是需要他警惕的。
只是他和她实力相差太大,他即使清楚这点,也不得不同意,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她这巨大的威胁存在于自己身边。
于是在听见那声“可以”之际,洛姝能看见少年那垂在两侧的手不易察觉地一攥,像是想成拳,却又半道松开。
透出对自身弱小的懊丧。
可很快,她就见那双清绝的眼敛下晦暗,将真实情绪掩得一干二净,甚至对她露出老实少年式的拘谨。
“前辈,我来天魔城其实是来寻一样东西的。”
“前辈的事情若是不急,趁着这天魔城尚空无人影,我想先四下找一找那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有礼貌般拱手行礼。
然而,在修真界,神魂强大的修士只要有那个想法,就能读取比自己弱小的修士的心声。
洛姝就这么瞧着那以手遮住的、闪烁暗光的眼,听见了其真实想法。
“事已至此,对方到底比我强出许多,我若态度不好,激得对方起怒,反而对我不利。”
是这个道理。
洛姝对苏牧云的智商评级又提高了几分。
旋即她想起她那“忠心”护法在以为她是苏牧云本尊时,对着她说过一句“你莫不是怕我不给你那件东西”。
想来苏牧云眼下要找的“那东西”,就是他和她那“忠心”护法的交易物品。
洛姝对此挺感兴趣的,遂点了点自己的火焰尖尖,高冷大能式淡淡一“嗯”。
因是要找东西,少年便并未运转什么御风咒,只一步一脚印。
小黑火则悬浮在少年肩头,阿飘似的跟随。
行进中,可见如今的天魔城死气沉沉,只剩砖瓦梁木等死物,空荡荡的街道和建筑中不见一个活物。
洛姝就这么忽然意识到——苏牧云要找的东西会不会已经被她吃了?毕竟她可是把天魔城里所有能吃的都吃光了。
不过她是不会吭声的。
她预备在苏牧云找不着的时候再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是要找什么”。
——说到底,他们都对彼此存着警惕。
在洛姝这里,她是不能暴露自己就是摄魂妖女。
——她身上已经套了“来历不明”和“意欲夺舍”,若再套上“杀人如麻”和“丢人上榻的可恶妖女”,苏牧云怕不是会当场自爆,和她同归于尽。
这可不行!
她得好好捂紧这副小黑火马甲。
然后洛姝就跟着进了城主殿——她生前的房间。
房内的摆设和先前一样,地上碎砖凌乱,是她那护法轰出一掌时溅起的痕迹。
而被纱帘轻轻搭着的榻上,赫然一具尸体。
——是因为已经是尸体了,早已成了“死物”,所以才没有被吞?
洛姝不大确定。
同时,即使先前她已用力别开目光,下决心那是她看着自己昔日肉、身的最后一眼,此刻的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
于是小黑火没有再跟着飘,而是悬浮在倒在榻上的尸体上方,幽幽的。
苏牧云立即就注意到了。
那从黑火中投出的、落在尸体上的视线似乎并没有带着看见仇人死了的大快人心,而是……几分凄凉?
狐疑顿生,警觉亦是。
他遂故意开口。
“前辈这是……?”
“想起了被困在摄魂幡里的悲惨日子。”
小黑火中传出叹息,旋即那整簇火苗又发出义愤填膺的声音!
“这妖女实在可恶!当死无全尸!看我将她烧得一干二净!”
这骂自己可恶是假,但想烧自己是真。
——修士的身体和凡人不同,肉、身能拿来炼成大补丹药或傀儡,且越是强者,其肉、身就被越多人觊觎。
这天魔城异变约莫很快就会传遍沧澜界,届时,乱七八糟的家伙们一股脑涌过来围观,她的尸身当真有被人夺走的风险!
所以洛姝打算自己给自己焚尸。
她寻思自己既然是火,那除了那古怪的“万物皆可吞”能力外,她应当也能做火能做的事,比如烧东西?
小黑火就此缓缓下降,触上了尸体。
呼!
尸体上当即覆满漆黑火焰!漆黑火焰又瞬间熄灭!
只因尸体已经不见了!
这种“不见了”不像是被火烧得灰飞烟灭了,而像是彻彻底底地消失了!湮灭了!
洛姝不禁因这效果微愣,而后就思绪复杂。
——她到底是个什么火?
既能吞物进化,还能将某物焚至湮灭。
一簇单纯的魂火怎么可能做到这些事?
也就是在这时,她身后响起渐近的脚步声。
“还是前辈做事稳妥。”
“那尸体的伤处多少弥留了晚辈的剑气,若被人发现痕迹,难免要节外生枝。晚辈在此谢过前辈。”
少年嘴角噙着温和,语气恳切得好像真的很崇拜她,感谢她。
然而洛姝瞧着对方那并不及眼底的笑意,便知他心里又盘算起了小九九,遂听了听他当下的真实心声——
“单凭我自己,恐怕找不着那件东西,这缕残魂却颇有本事。”
“还是先溜须拍马,令其高兴,才能利用。”
苏牧云以为自己是被空间保护的——这保护范围包括对方不能在物理层面伤他+对方无法在精神层面读取他的真实想法。
然后他就见那飘在半空的小黑火左右摇晃,恨铁不成钢。
“我帮你解决了这么大一场后顾之忧,你却只嘴上道谢?这高低也得跪下给我碰碰磕几个响头。”
苏牧云:“、”
苏牧云直接噎住,又闻那小黑火发出更嫌弃的声音。
“而且,你连找个东西都似无头苍蝇,实力当真叫人看不下去,真不知当初你怎么有胆子来讨伐那妖女。”
少年的脸一时如调色盘,可洛姝愉悦得很!
——她虽不恨苏牧云,可他到底客观上杀了她。
对着一个杀了自己的凶手,她当然要膈应他!打击他!并从中获得快乐!
她对面的少年又到底只是个少年,要生生闭一会儿眼,才能笑着附和“前辈说的是”,再掏出一枚玉简。
“晚辈也不想对上那妖女,只是不得不找剑圣剑法的下卷。”
洛姝听过“剑圣剑法”。
——毕竟她起初并非修炼邪魂术的魔修,而是藏剑宗大小姐,一名剑修。
所以她自然和全天下剑修一样,都知道剑圣。
“一剑寒光诛邪魔!清正高洁救苍生!”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下界两百万年以来飞升第一人!”
——这都是后世对剑圣孟清寒的敬仰和惊叹。
昔日她尚在藏剑宗时,全宗上上下下,皆要对着祠堂里的剑圣雕像跪拜。
她也曾在听闻剑圣的事迹后眼睛亮亮,决心自己也要做一个像剑圣那样伟大的剑修。
可后来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不是使剑的料子,无论如何努力,怎样被剑柄磨破掌心……她都只是“藏剑宗的耻、辱”。
眼下这少年却是个剑道天才。
且传闻,他就是剑圣传人,继承了剑圣留下的剑法。
“这剑圣剑法分上下两卷,晚辈不才,只找到上卷。”
“又万没有料到,原来剑圣剑法若只学了上卷却没寻到下卷,修为就会被永远禁锢在金丹期,强行进阶者,下场唯爆体而亡。”
少年的声音徐徐传来,清凛若冰川雪水,一边说着,一边捏着刚取出的玉简在殿里走来走去。
——修真界的功法往往存储在玉简中,洛姝瞧其手中这枚该是剑法上卷,上下两卷又显是能相互感应,所以他才跟拿着“探测仪”似的到处调查。
紧接着她又闻他道。
“修为被终生禁锢,为所有修士不能忍。”
“于是我四处打听,顺着许多有关剑法下卷的传闻去寻。”
“其中有一传闻,说天魔城的摄魂妖女和藏剑宗有不明联系,盗走了本放在藏剑宗的剑法下卷。”
洛姝:啊?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盗走了剑法下卷?
她在天魔城自闭的时候,外边到底都出了多少乱七八糟的离谱传闻啊!竟给她招来了苏牧云这么个无妄之灾!
不过这传闻又确实有点东西——“摄魂妖女和藏剑宗有不明联系”……谁能知道,摄魂妖女就是藏剑宗洛掌门的千金?
而这回,洛姝并未听见苏牧云的心声,说明他说的是实话,没有心口不一。
小黑火遂装模作样地在殿内飘了一圈,整个火几乎贴着地砖缝隙,像是额外仔细地在找东西,最后才道。
“我没有感应到此处有任何异常物品,你要的剑法下卷想来需去别处寻。”
她就是摄魂妖女本人!当然知道剑圣的剑法不可能会在自己这里!
少年此时也收回玉简,眉间有一瞬灰蒙蒙的失落——差点贞、操性命肉身皆失,还扑了空,换谁都不好受。
他不觉得跟前的小黑火会在这件事上骗他。
因为对方需要他办事,而他若一直找不到剑法下卷,修为一直处于金丹期,显然是办不成什么事的。
于是他只摆正心境,沉吟。
“那便只能顺着下一个传闻去找了。”
“据说,藏剑宗大师兄陆青河在入魔之际打伤数人,盗走了本放在藏剑宗的剑圣剑法。”
洛姝不禁听得有些恍神。
因为苏牧云口中的藏剑宗大师兄陆青河,就是记忆中她那昔日未婚夫。
“陆青河……入魔?怎么入的?”
不知怎的,她就听见自己喃喃,又闻对方接道。
“剑修们皆传,是因藏剑宗初雪仙子楚雪没选他,而是和问剑宗掌门的儿子订了婚,即因情入魔。”
洛姝:……好家伙。
楚雪又是个熟悉的名字。
——正是那朵在她初至藏剑宗时,泪光涟涟地握着她的手表示“好妹妹是我占了你的位置是我对不起你”,然后就楚楚可怜地靠在她未婚夫怀里的白莲花。
怎么回事呢?
她这阻碍死了,这楚雪和陆青河不该当场结婚吗?
不过稍一回想,楚雪从前就是个白莲且四处撒网养鱼的,昔日的藏剑宗只要是年轻男弟子,就会对她前呼后拥。
所以楚雪是钓到了陆青河之后对他腻味了,觉得问剑宗掌门的儿子更香?
小黑火不由探出条细胳膊挠头,而少年微微蹙眉,目露思索。
“如今的陆青河虽下落不明,但倘若他真是因情入魔,约莫会出现在那里。”
一年后,藏剑宗初雪仙子和问剑宗掌门之子会在问剑宗正式举办结侣大典。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可出局的败犬很可能会蹿出来反对。
“陆青河现身,就是剑法下卷现身。”
苏牧云的想法是这样的。
小黑火则是一暗——假使陆青河能将现场闹得一片混乱,两败俱伤,她没准可以趁机双杀,一次性弄死他和楚雪?
这重生复仇的进度不就一下子拉起来了!根本犯不着长篇大论!
就是最好得让苏牧云在一年内多升点级,稳一稳实力。
——她是能仅凭一魂就吓得众魔修瑟瑟发抖,但她附着的对象到底是苏牧云。
苏牧云去哪她才能去哪,而若苏牧云被对面轰成了渣,她这缕魂就失去了依附物,再牛也得魂飞魄散。
苏牧云目前不能受损!
“那现在去问剑宗等着?”
洛姝在逮住苏牧云时,从她那“忠心”护法口中听说,苏牧云是问剑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席弟子。
既然苏牧云就是问剑宗的,那就不用考虑什么“潜伏”、“偷偷混入”,她没准还能飘在婚礼第一排!
然后她就闻少年淡淡。
“我进不了问剑宗。”
洛姝:“?”
“我因弄垮了问剑宗祠堂,被掌门逐出师门,且被下令往后不得迈入问剑宗半步,否则,杀无赦。”
洛姝:“。”
她正要吐槽好端端地弄垮祠堂做什么。
不料就在这时,一阵阵异样的灵力波动从空气中传了过来!令她对着少年的语气骤然一沉!
“有人来了。”
殿外,天魔城上空咻咻掠来几道流星尾翼般的流光!细看之下乃一个个凌空踏风、或是脚踩法器的人影!
“哈哈!看来我等是第一批来的!若来得晚了,机缘可就都被旁人抢了!”
“嚯,当真无人生还,不知是何种厉害法器,才能造成这场面。”
在修真界,天崩地裂,异相横生,往往意味着此地有秘宝问世,或是此地被人触发了某场大机缘。
而天魔城动静颇大,又已过了七日。
众修士自是琢磨着危险也该散了,城里也该只剩下宝贝了,遂纷纷循了过来。
“这地底……!有灵脉痕迹,却已经被吸干了?!”
“怎会如此?!我们不是第一批过来的修士吗?难道这城中还有别人?”
“天魔城里之所以这般空荡,莫不是好处都已被那人拿了?!”
发现这情况的修士们先是瞪眼惊诧,旋即就面色一沉,咻咻飞来飞去,在天魔城中搜索起那“捷足先登者”。
若是找到了?
杀人夺宝!
投影中就此闪过一道道杀气腾腾的人影,而投影下方的小黑火感受着惬意微风,在这片山清水秀的小天地里发出感慨。
“有空间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