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报道之所以被允许刊印和流传，那就是因为希望它们能具有一种思想控制的效果，审判啊……

人类毕竟不是真神的。

审判的权利是不会给予人类的。

但是……谁又知道呢？

是人还是神，谁又真正知道呢？

在看见那则新闻的时候，雅治就已经有了预感。

《神降》他写的过火了。

他太急功近利了。

快点……

我要快点回去……

好痛、

肺部、气管、咽喉火辣辣的疼痛一路蔓延

大脑也开始的疼痛……

呼吸不过来了、

眼前全都变成了黑色、

黑的、

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一片漆黑。

刀子顺着口腔、顺着鼻子向下划着，

一点点的、

整个身体都在四分五裂。

不行！

我要回去！

快点！

快来不及了！

芥川妈妈、

龙之介、

小银、

等等我！

可是真的好痛啊……

好痛好痛好痛！

不行，腿软了……

动不了了……

不行……

坚持一下啊！

但是真的好累啊……

也不一定不是吗？

他们不一定找得到他们……

毕竟我从来没出面啊……

好痛……

要是我有一具健康的身体就好了……

滂沱大雨哗啦啦的下着，四周一片漆黑了，雅治接近龟速地向着“家”的方向挪动着。

他已经没有了力量，也没有方向感，只有一股意志让他坚持着、向前挪动着。

等等我……

我能做到的……

“啊——”

绝望的哀嚎像是利剑叫醒了雅治。

是小银！

雅治跌跌撞撞的向前走着，他看不见四周，只能凭借着那一点点声音向前走着。

暴雨中，小银的哀嚎是那么的小，在雨里几乎不能被听闻。

“小、银……”

雅治喊着。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沙哑，血腥味充斥着口腔，雅治知道，他这次真的……

真的……

可能会死掉吧……

“哥哥——”

小银哀嚎着看着缓慢走过来的人。

大雨里的雅治一身狼狈、无数的雨滴打在他的身上，而他不断咳嗽着，嘴角有红色不断涌出又不断被雨水冲刷干净。

雅治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或者说，雅治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芥川母亲死了。

芥川母亲、雅治好不容易遇到的，才当了他几个月母亲的温柔夫人死了。

死在了芥川十岁的生日里。

暴雨还在下着，黑压压的云压着整个天际。

“哥哥？”

小银小心翼翼的看着雅治。

雅治摇摇欲坠的，他感觉他好像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痛苦着悲悯着，一半却只有着接近怜悯的绝望。

雅治费力的抬手，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但是他还是抬手，下意识的去安慰小银。

好累啊……

好痛啊……

为什么是我啊……

在那暴雨的夜里，只剩下了雅治和芥川兄妹。

死亡……

晕厥感愈发重了，耳鸣也愈加尖锐。

一个瞬间，整个世界就像是罩在玻璃里了一样。

就像是什么薄膜笼罩起来了一样，又像是什么灰尘被扫尽了一般，整个世界变得陌生而清晰了起来。

雅治看着倒在地上的芥川夫人，心里却没有任何的愤怒，只有接近怜悯的绝望。

真是弱小啊，人类。

杀害她的是谁？

是我吗？

还是动手的那个混混吗？

是指挥混混的那个黑鲨鱼？

还是养出了那个黑鲨鱼□□的镭钵街？

亦或者是造成了镭钵街的罪魁祸首？

又或者是整个横滨？

还是那打算用横滨做跳板的政府？

而我要向谁“复仇”呢？

我有资格复仇吗？

“复仇”又是什么呢？

又会有谁向我“复仇”呢？

真是……有趣啊！

哈哈哈真是有趣啊哈哈哈……呜呜呜……

不行，我没哭，我在笑啊哈哈哈……

我在笑啊哈哈哈……

雅治隐约感觉到了自己心态的不对劲，但现在最糟糕的不是雅治的问题，而是芥川龙之介的问题。

雅治抵抗着晕厥感，摇摇晃晃的回头，看见那和他一样病弱的龙之介披着长长的、今天母亲给他新买的外套，漆黑毫无光泽的瞳孔紧缩，静静的站在了不远处。

很不对劲。

雅治感受到了冷酷无比的杀意。

不是针对我们的，是针对那混混的。

——杀了他们。

铺天盖地的杀意笼罩了这片空间。

“龙之介！”我喊着。

我应该叫住他的，因为夫人是我的恩人。

不对，我应该叫住他的，因为……他是我的弟弟。

是的，因为他是我的弟弟。

“像在下这种毫无力量，弱小又可悲，只能给大家带来麻烦的人，到底有什么活下去的价值呢？”龙之介咳嗽着，站起来，“我要去杀了他，即使是付出在下的生命！”

但这样的行为不是最优解。

我们都应该冷静一点。

这是一个足够残酷和现实的世界。

我们应该冷静一点。

我们必须冷静一点。

冷静。

毕竟这个残酷而现实的世界，我们三个的战斗力加起来绝对比不过一只野犬，我们本就是任何存在都敢欺辱的弱者。

冲动的后果就是死亡。

冷静，雅治你需要冷静。

不能这样。

你要冷静一点。

你必须冷静一点。

“等一下，我们一起。”雅治说到，但是雅治已经无法站立了，耳鸣和眩晕让他自顾不暇。

哈哈哈我真是一株温室的花朵啊哈哈哈……

……

我们报复了回去，黑鲨鱼这个分部被我们血洗了。

其中银的功劳是最大的，她轻盈的行为让我可以布置更多的手段，而他们绝对的信任又让我的大脑可以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于是，我们覆灭了这个组织。

我曾经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由的思索着，曾经属于我的记忆就像被橡皮擦擦去了一般，留下了空白，和那些无法严实的留痕。

不管是杀人还是放火，在这一次的行动之中，不仅仅是芥川差点失控，我也一样。

我本身以为我的过去应该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之类的，而且应该是生活在阳光之下的温室花朵，毕竟我对这里是绝对的不适应。

我过去一定非常的美好，才能让我在失忆的酷刑里依旧不迷茫。

而同时，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我对珠宝和文学的鉴赏能力很强。而对医术有一定的了解，可以解释为久病成医，也有可能是家学渊源。

但是在这次行动之中所表露出来的冷漠和麻木，让我无法否认，我不是一个好人。

我的过去绝对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好。

那真是太好了。

我就说像我这样糟糕的灵魂怎么配拥有一个光明完美的过去？

现在该怎么办？

还是先下手为强吧。

……

那一日松山交给龙之介的信全在那雨夜里遗失了。

而“亚当”也消失了。

一切对未来的畅想都被推翻了。

那一日的冲动，他们被追杀了。

是啊，三个小孩子想要晃动整个镭钵街的黑暗，怎么可能？

如果是“亚当”，的确有能力做到。

但是之后呢？

政客的黑暗比□□的黑暗更加可怕和防不胜防。

龙之介和小银不能卷入其中。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雅治咳嗽着，自从那天不顾一切的跑回来后，他昏厥了三日，醒来时小银和龙之介正趴在他的床边，他们慌张着，雅治知道，差不多真的吓到他们了。

现在啊、能做到的，大概就是找横滨最危险的几个组织，准备把自己和芥川他们打包卖进去了吧？

哈哈哈，明明说好了让他们去读书的啊……

“就港口黑手党吧。”

不知道为什么，雅治对那大厦格外的熟悉。

在离天空近一点的地方，也许灵魂都能更自由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