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气是冲着长霖而去,桑华横剑挡在长霖身前,对长霖说:“师兄你先去给离火宫主疗伤,穹顶之主,交给我。”
听到清冷又熟悉的声音,瞬间就让段君燚清醒过来,强行压制住心中那股想要嗜血的杀意。
“炽火令是阁下自己交出来,还是阁下想与我一较高下?”桑华语气清冷又疏离,完完全全就是在面对着一个陌生人。
如此疏离又冷漠的语气,段君燚心中不免一阵失落,他冷静了片刻,就转头向景离吩咐:“你和狏狼先带着炽火令离开,这里让本座解决。”
狏狼刚带着炽火令和被抓住的人质南宿离开,立刻听到身后朱臻大声道:“仙尊不能让狏狼离开,炽火令就在狏狼身上,他们还抓走了南宿。”
听到朱臻的求救,桑华毫不犹豫就追了上去,而段君燚也快步挡住桑华的去路,“仙尊莫急,你的对手在这。”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桑华眉头紧蹙挥剑刺了过去。
飞白与无归两剑交锋,两股强大的力量震得一旁的仙士不敢靠近。
飞白剑气寒冷,被剑气笼罩之处自成一处空间,大雪飘扬,雪花所过之处皆是飞白剑气。
段君燚只运行灵力聚集在自己周身挡住寒气,即使在交锋之中他也只是挡住桑华向他刺来的长剑,他的本意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在交手之间,段君燚一剑刺去是发现桑华竟然没有躲开,并且对方灵息浮躁紊乱。
他身上有伤,桑华的记忆,果然是被他们用了手段强行抹除。
段君燚心中一沉,已经刺出去长剑无法收回,段君燚只能快速将剑锋逆转,最后撞在桑华只是无归剑剑柄,所幸没有伤到对方。
于此同时,桑华的飞白剑剑锋也停在段君燚脖颈不过半寸之地,只要桑华手腕一动,锋利的剑刃就能割破他段君燚的喉咙。
看到轻轻撞到自己胸口上的剑柄时,桑华也是微微一愣。
他在手下留情?
“为何如此?”桑华心中疑惑,却未曾问出口,只是怔怔看着眼前之人。
两人距离太近,淡淡的月桂清香迎面扑来,竟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曾经日日萦绕在自己身边一般。
段君燚抬起头,正好就对上了桑华清冷的眸子,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的目光带着许些错愕,更多的却是看着陌生人的淡漠和疏离。
或许在现在的桑华眼中,他连陌生人都不如,他是一个侵.犯仙门,抢夺宝物,滥杀无辜的大魔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飞白剑发出一阵剑鸣,桑华心中无端一阵颤动,最终还是收回长剑。
心中那种悸动不知为何而生,但是这种无法控制的感觉,也让桑华感到很不安。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段君燚率先握着长剑,向桑华抱拳行了一礼。
桑华微微一愣,他身上带伤,实力不过是往日的七层,刚刚的交手之中,他分明感觉出来段君燚手下留情,并且最后一剑,若不是段君燚将剑锋转向,此刻他身上就要多一个窟窿了。
还不等桑华开口,段君燚已经将一颗红色珠子抛了过去:“御火珠今日归还,至于炽火令改日也会送还南离翼火宫。”
众人口中,眼前这个黑袍男子,是天下第一大魔头赤炎魔君。
可是桑华在对上他双眸的一瞬间,分明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流光,璀璨如天边繁星。
若是邪魔,岂会有如此清澈的眸子?
还有飞白的剑鸣,连飞白都不想伤他。
桑华的目光扫向周围,看到山下虽然一片狼藉,南离翼火宫弟子虽然受伤不少,却不见一人被伤到要害致死。
伤势最重的便是离火尊者,而离火尊者也被段君燚喂了一颗护心丸,保住性命和灵脉,可见段君燚的目的只是炽火令,无心伤人。
念及此处,拿到御火珠之后,桑华便收了飞白,向他道:“我信你。”
桑华的目光落在段君燚手中的黑色长剑,总觉得这柄剑被段君燚拿在手上,格外刺眼,“阁下的剑,充满煞气,若是压制不住,反而容易被其反噬。”
段君燚不以为意,淡淡回答:“此剑,名无归,本就是为了杀戮而造,若无煞气岂不是违背本意。”
这话听在桑华耳朵里,只觉得格外刺耳,他微微皱眉道:“非你本意。”
既然桑华不再纠缠,段君燚也直接带着剩下的穹顶魔军离开赤阳山。
朱臻见桑华那么轻易就放走了段君燚,急得不顾自身的伤势就要追上去。
桑华眼疾手快,将人给摁住,朱臻又急又恼:“仙尊你怎么能信那个大魔头?”
这时候已经将离火尊者伤势稳定下来的长霖也道:“师弟你不该放他走的,此魔头一日不除,不知还会残害多少生灵。”
“他不是魔头。”桑华语气肯定,“刚才要是继续打下去,死的人一定是我。”
“师弟你还替一个魔头说话?已经死在他手下的生灵数不胜数,不能因为他对你一时心软,就能将他造下的杀孽一笔勾销,你别忘了掌门师兄交给你的任务。”长霖面色凝重提醒着桑华。
此次出山,息恒交给他的任务,就是要诛杀邪魔,除掉穹顶之主。
但是在和段君燚交锋之后,桑华却犹豫了思量一番,他还是向长霖道:“师兄,我信他不是妖魔。”
已经忘记了所有关于段君燚的记忆,桑华依旧如此坚定,此时长霖已经无力再拦着他,只问:“那你想怎么做?放任他继续残害世间生灵吗?”
“事出必有因,查清楚就是了。”桑华回头对长霖浅浅一笑,嘴角只勾起浅浅一抹弧度,那抹笑容却比天边赤阳更加明亮。
也是不想再被长霖训斥,桑华干脆双手一摊,向长霖道,“反正现在我一身伤,打不过,师兄也看到了,刚才他不收剑,师兄就要给我收尸了。”
离开赤阳山之后,段君燚并没有立刻回到穹顶,而是直接去了泱州城,在泱州城城外一处无人荒地,用召唤术将旒嬅从穹顶召了过来。
对此旒嬅也诧异,她只是一个花妖,花妖非常弱小,于整个妖族的地位非常低微。
无论是妖族还是仙门,看待花妖就是在看一味药,花妖的妖丹能入药,花妖的妖血也能治病,花妖本身就是天生的医者,所以不少妖族和仙门仙士都会豢养花妖。
因此旒嬅在穹顶的作用,也是为穹顶上的魔军和妖族疗伤,从来没有离开过穹顶,这也是段君燚第一次将她召出来。
很多花妖未曾修炼成型,就被剖了妖丹炼药,当今世上所存留的花妖并不多,穹顶之外还有不少想要抓捕花妖的修士和妖怪,特别是已经修炼成人形的花妖,更是会遭到仙门和妖族的争抢,旒嬅好一番乔装打扮之后才敢离开穹顶。
一路上提心吊胆,见到段君燚的那一刻,旒嬅才松了一口气,恭敬向段君燚行礼:“旒嬅参见君上。”
看见那张苍白的小脸,段君燚对她轻声道:“觊觎花妖的人和妖是不少,但是你也不用害怕,是花妖你也是穹顶的花妖,无人敢动。”
算算时间,重淮带着魔军应该回到穹顶了,桑华又问:“这次的伤亡又有多少?”
旒嬅恭恭敬敬应着:“回君上,无人牺牲,只有十人受伤,姐妹们已经在为他们医治,请君上放心。”
无人牺牲,段君燚也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又向旒嬅道:“穹顶上那些花妖,你都教得很好,但是有件事,只有你能帮本座。”
旒嬅一听,便开始惶恐起来,直接跪下连连道:“请君上吩咐。”
见旒嬅如此害怕,段君燚蹲下身,在旒嬅掌心中留下一个咒印,安抚道:“你不用怕,本座不要你的妖丹,也不会让他人伤害你半分,有这个咒印在,遇到危险本座立刻能感应到,前来护你周全,你只需要帮本座办妥一件事就好。”
段君燚俯身在旒嬅耳旁低语几句,听完之后旒嬅终于得以安心。
旒嬅刚离开,段君燚就听到了一阵琴音。
琴音太过熟悉,不用分辨也能听出来是谁,段君燚顺着琴音而去,找到泱州城外一处隐蔽的溪流。
一位身穿水蓝色长袍的男子,坐在礁石之上,纤长的指尖波动琴弦,琴音与流水之声相互应和,相辅相成。
高山流水也不过如此。
段君燚也找了一块礁石坐下,向那人道:“你怎么来了?”
抚琴之人正是玄音阁阁主暮堇,他抚平琴弦,向段君燚浅笑道:“南离翼火宫的事情,我听景离说了一嘴,担心你想不开,来安慰安慰你。”
段君燚伸手搅动溪水,感受着冰凉的溪水在指尖流淌,不以为然道:“来安慰我?我看你是担心我把长霖捅成刺猬,所以才来探探我的口风。”
“你每次都说得那么直白,真是无趣。”被猜中心思,暮堇也很是坦然,“不过我信你不会真的把长霖长老捅成刺猬,比起长霖长老,我更担心你。”
才数日不见,段君燚就已经生了白发,暮堇的担忧更甚,向他道:“能改动记忆的,无非就是幻术,我能让仙尊重新记起你。”
“记起?”段君燚轻笑一声,看着自己指尖搅动起来的层层涟漪,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道,“为何要让师尊再记起?既然忘了,便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