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堇倒是没有想到，桑华会如此直白，不过他也不打算正面回答桑华的问题，反问道：“那么仙尊觉得，段君燚为什么要绕那么大弯子再放了仙尊？他大可以在法会时，故意找个借口走开，那时候，长霖长老一样有机会将仙尊带走。”

“我要是知道他的目的，也就不会问你们了，不过看来你也不会说，罢了……”桑华负手立于长廊上，桑华脑子里一幕一幕全是他出关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暮堇指尖拨动琴弦，悠扬婉转的琴音在宁静的夜色中飘扬而起。

听完一曲，桑华回过神来，回首凝望暮堇的双眸，轻声道：“暮阁主也将自己困住了吗？”

暮堇继续拨动琴弦，一声一声如诉如泣，暮堇轻声应着：“那么仙尊呢？仙尊如此执着不放，有何尝不是将自己束缚住？既然记忆是枷锁，仙尊不如，忘却。”

琴音就是抚琴人的心境，也能勾出听琴之人的心绪，暮堇的琴技可数当世无双，幻术造诣上也是当世数一数二。

以琴音入梦织幻就是暮堇最擅长的手段。

在琴音之中，不知不觉就勾起桑华深藏心底的回忆，一幕一幕在眼前揭开，再一幕一幕慢慢破碎。

石桌上的茶水凝聚在桑华指尖，桑华长袖一甩，茶水打向正在抚琴的暮堇。

茶水虽然没有沾到暮堇身上分毫，却乱了暮堇的琴音，同时也破了暮堇的幻术。

在暮堇收琴时，桑华淡淡道：“暮阁主想要以幻术来修改我的记忆，以目前的功力来看，还不够。”

幻术被破，暮堇抚平微颤的琴弦，反问道：“既然仙尊自己不肯忘，也放不下，又如何劝我放下？”

桑华抹开指尖残留的茶渍，淡淡道：“记忆从来不是束缚的枷锁，而是告诉我们曾经有过美好，更让我记得，他原本的样子，正因为记得，所以更不能看着他失了本心，坠入无尽深渊变得面目全非。”

知道自己是没办法从暮堇这边知道些什么，而且问心咒在暮堇身上没有什么作用，桑华也不再费心思和他周旋。

正要离开之际，暮堇急忙拦在长廊中央：“已至深夜，仙尊这是要去哪？仙尊刚刚才被救出穹顶，只怕现在段君燚正在找您，而且您若是走了，长霖长老会担心。”

“劳暮阁主费心了。”桑华应着，“阿燚既然能让我离开穹顶，他就算现在让人出来找我，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这一点暮阁主应该比我清楚才对。”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何费尽心思瞒着我，也不知道瞒着我的真相是什么，又为何故意让世人曲解，但我不能袖手旁观，如果背后另有隐情，我定会还他清白，他若是当真成魔，我也不会任由他一错再错。”

临走之际，桑华停下脚步回头对暮堇道：“对了，我要去浮云山，暮阁主若是担心我找到什么痕迹，那就现在向阿燚通风报信，让他快点去抹除痕迹，不过，已经出现的东西，再如何费力掩藏，总会留下抹除不去的痕迹。”

元宵节那日正是桑华出关的那一天，他下山寻找段君燚，在路上感知到有邪祟的气息，赶到浮云山，亲眼所见就是段君燚将整个浮云山小镇屠戮干净。

那一夜给他的冲击太大，以至于很多地方，他都来不及认真观察一番。

大肆屠戮之后，小镇上被大火焚烧过一遍，所有的尸首全部都被烧得干干净净，整个小镇上，只剩下一些没少干净的一些屋舍还有四面城墙，其余的也就只剩下满地飞灰了。

整个小镇上就只剩下一片死寂。

原本热闹繁华的一个小镇，充满欢声笑语，与人间烟火，一夜之间变成一片废墟，不免令人唏嘘，心升悲凉。

桑华提着一盏灵灯走在空旷的废墟当中，小镇中全部都是被火烧过的痕迹，即使如此桑华也没有漏过任何一个刻意的细节。

很快桑华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应该说，整个小镇都透着古怪。

死于非命的灵魂会带有怨气，何况是那么惨烈的一个大屠杀，整个小镇的人无一生还，这样的情况下小镇中竟然感受不到意思怨气，太过安宁就是古怪。

桑华走遍整个小镇，都没有发现有任何灵力或者妖力覆盖在小镇上，更没有发现是什么力量能将怨气抹去。

“能够隐藏或者镇压那么巨大的怨念，不是简单的法术就能办到，那么就只剩下阵法了。”

这么想着，桑华直接凌空到小镇上方俯视整个小镇，在小镇各个角落点燃灵灯，小镇瞬间明亮如白昼。

段君燚既然能够用大火将小镇烧干净，那么肯定不会留下肉眼可见的痕迹，那么就只有灵力或者妖力，气息无形，更加无法被捕捉到。

桑华已经走遍了小镇中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有任何残留的气息，可见段君燚也将灵气的痕迹给掩盖，没有这些，桑华也找不到有布置阵法的痕迹。

正当桑华想着要如何找到线索的时候，一道火墙将自己四周锁住，火墙之后又是几团火球砸向自己。

连是谁都没见着，就先动起手来了，四四方方的空间之内，桑华也不急着躲闪，召来飞白，一剑就将锁住自己的火墙还有袭来的火球破开。

电光火石之间，又是一记长鞭打来，带着烈火扫过自己耳边。

动手的是两个人，但是他们的速度不够快，两招之间已经被桑华捕捉到动手的招式，在他们再一次袭击之前，桑华先一步破了他们的招式，下一刻长剑直指其中一人脖颈之上。

不过桑华也没想着要伤害对方，打破他们的袭击之后，飞白就停在少年的脖颈上不再刺进一寸，对着两个小少年微笑道：“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就贸然动手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火术练得不错，但是比起你们的师父还差一些火候。”

使用火术的是南离翼火宫的弟子，南离翼火宫专修火术，所以两个少年一开始动手，用的就是火墙限制桑华的活动空间，一攻一守，只可惜他们资历尚浅，配合得不够默契。

两个少年看见直指在自己眼前的长剑之后，瞬间认出了桑华的身份，惊讶道：“飞白剑，是玉镜仙尊。”

“嗯。”桑华满意点了点头，随后收起长剑，“是敌是友尚且分不清就动手，火爆的性子倒是随了离火宫主。”

看到自己打的人居然是桑华，两个少年非常不好意思，惭愧摸了摸鼻子道：“是我们冒犯仙尊了，多谢仙尊手下留情。”

很快两个少年就自曝了身份，手拿长鞭的少年年长一些是南离翼火宫掌门的首徒，名叫朱臻。

打出火墙的是其师弟南宿。

两个少年相视两眼，支支吾吾犹豫了半晌，朱臻犹豫之后，还是向桑华作揖，抱着歉意道：“我与师弟二人，半月前在此镇上，出言不逊悔辱仙尊，此为大不敬，请仙尊责罚。”

要是他们不提起，桑华都没有认出来，他们就是被段君燚绑到浮微门，差点被割了舌头的两个弟子。

想起当时的情况，桑华也只剩下无奈。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桑华也不想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想两位少年道：“这个镇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你们来此做什么？”

被桑华这么以提醒，两位少年才想起，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办正事来的，向桑华解释道：“其实半月前，浮云山小镇还在的时候，我们来小镇就是为了南离翼火宫的宝物御火珠而来。”

“御火珠是我派的宝物，但是在七年前就被段君燚给盗走了，七年来师父一直试图将御火珠给抢回来，直到半月前，浮云山小镇开始下雪，所以师父猜想御火珠在小镇上，所以派我们前来探查情况。”

“这是七年来第一次发现御火珠的行踪，我们伤好之后，师父让我来查小镇当日的大火，是不是御火珠所为。”

经过两个少年这么一说，桑华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古怪之处。

南离翼火宫地处南方，四季恒温，即便是冬天也不会如同北方一样大雪飘扬，而段君燚屠城那一日，浮云山上分明是大雪纷飞，寒冷刺骨。

最奇怪的是，周边的城池一切正常，只有浮云山这片区域是如此情况。

如果这一切是御火珠所为，那就不再奇怪。

御火珠可以将火灵汇聚吸收，段君燚就是在屠城之前将火灵汇聚到御火珠中，屠城之后再以火灵焚烧整个小镇。

如果是御火珠所为，那么眼下两个南离翼火宫的少年在此，正好能够帮到自己。

桑华沉声对两位少年道：“既然你们能查御火珠的行踪，如果真的是御火珠所为，不妨再多做一件事，找出御火珠焚烧之后残留灵力的地方。”

“啊？”

两位少年不明白桑华的用意，但是还是照着桑华的吩咐去做。

他们以火咒覆盖在被大火焚烧殆尽的地方，火咒和御火珠息息相关，他们能够感应到被御火珠焚烧掉所有的灵气。

最终两位少年在布帛上将所有残留痕迹的地方画了出来。

果然，桑华将那些地方全部连起来，形成的是一个阵法，看似像常见的聚灵阵，但是阵法被改过。

两个少年看不懂，而桑华曾经见过。

聚灵阵四方加了一道锁链束缚，那是锁灵阵。